第201章 左护法
白榆回宗的时候，北地的大雪已经下了一天一夜。
这还是姚晃在大战之后第一次看到白榆，他的目光落到了她发间并未掩藏的一束苍白，在一束墨发之中格外显眼。
他心中猛然一痛。
他知道那代表着什么，过度亏空了身子底，加上思虑过重，她的白发是她自己生生熬出来的。
“白榆……”
姚晃是少有的在白榆成了云隐宗最年轻的老祖之后还敢直言叫她名字的宗内弟子。
“好久不见。”她冲姚晃点点头，“我是来找你的。”
白榆来找他绝对不会是闲聊的，姚晃将人请了进来，顺手打开了禁制。
“说吧，这回要我做什么。”
白榆缓缓笑起来，“你倒是一点没变。”
“我要极乐阁的全部线索，他们的结构，暗子，驻地，老巢。”
姚晃一怔，“白榆，你不会是想……”
“你可是万事通，这点事应该难不倒你？”白榆扣了扣桌案，“价钱都好说。”
一身玄衣，唯有衣襟处绣满姚黄的男子微微一笑，“白榆，你明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几十年过去，如今的姚晃已经不再只是个聪敏妖孽的姚三少爷，而是姚家的新一代掌权人之一，青箓峰的掌事大师兄。
时间终于将曾经几个少年的锐利消磨殆尽，他们对坐在殿内，各自端起一盏茶，看着双龙瑞脑香炉双耳之中升腾起来的袅袅青烟。
姚晃却没来由地想起他们见过的第一面。
苍白精致的小孩，看似摇摇欲坠，却始终坚持绕山跑，再然后就是膳堂的桃林前，她看姜家人的眼神十分耐人寻味，他就忍不住插了嘴，告诉了她姜家的处境。
那时候的白榆，还远没有现在这般高深内敛。
“当年我拉你去桃林结拜，你为什么不同意。”
白榆噗嗤一笑，一手下意识捂着心口，她如今不太能有太多情绪，笑起来心口也会痛。
“要是我同意了，现在找你办事是不是不用钱了。”
姚晃的目光不受控制地落到白榆那只骨瓷一般的手上，似乎因为胸腔的疼痛所以指节都在用力，指节泛起了淡淡的粉色。
白榆如今的身子比之幼时的病弱，有过之而无不及。
“你现在这副样子，是要送上门挨打吗？”他神情有些复杂。
白榆唇角依旧上扬着，她眉梢一挑，眼神有些轻佻，“姚晃，是什么造成了你对我这个无相境巅峰修士的实力的误解？”
姚晃哑口无言，他一个腾云境修士，操着老父亲的心，为的是谁，她心里没点数吗？
“我七叔不也是无相境修士，他现在都没养好身子呢，你别太冲动。”
白榆曲起手指，轻轻扣着小桌，“既然这么担心，那允许你跟过去看一眼吧。”
姚晃默然良久，“一定要亲自动手吗？”
“我姨母是云沐，她做过什么，你不清楚吗？”
她站起身，淡淡看了一眼姚晃，“有消息了随时找我。”
殿门打开后，漫天飘絮之中，一赤衣男子听到动静转过头来，冲她微微一笑，随着他的动作，原本堆积在他肩上的薄雪簌簌落下。
“阿榆。”
“师兄还是穿红衣最好看。”白榆走到了她身边，拢了拢身上的大氅，“回去吧。”
宵行应了一声，在姚晃难以言喻地目光中，牵起白榆的手。
“回家了。”
她手很凉，但他永远会帮她捂暖。
“姚师兄，那是宵行老祖和谁啊？他的道侣吗？”
姚晃看了一眼那群看热闹的记名小弟子，“说起来，你们得叫她，白榆老祖。”
几名小弟子年纪都还只有十几岁，登时瞪大了眼睛，“是，是那位，修真界第一天才，白榆老祖吗？”
“她不是玉面修罗吗？怎么生得这样好看？”
“笨蛋，玉面修罗，是玉面，当然很好看啦，你个没文化的东西。”
姚晃：……没见过世面的小崽子可真难带。
一月后，正是新旧交替的一夜。
为了庆祝新年的到来，云隐宗也象征性挂了许多红灯笼。
姚晃费力地从一群问东问西地兴奋小崽子之中脱身，飞向了龙阳观。
龙阳关位置并不偏僻，甚至香火还算旺盛，谁又能想到，此处正是极乐阁的左护法所在的据点。
时间已经逼近子夜，负责扫洒的小道被支使去看观门，确保没有人偷溜进来上头香——总有附近的修士为了祈愿想要夺个头彩。
小道士困得直点头，忽然觉得空中多了一个仙子，还只当是在梦里。
下一瞬间，道观的被一个古怪又强大的结界罩住，观内各处灯火亮起，有人怒骂一声，冲出了屋子，却在看清空中的人面容的时候吓得尖叫起来。
“白榆！是白榆！”
身为极乐阁的人，不可能不知道白榆。
那个杀了上一任右护法，还毁了邪剑摩罗的人。
沉寂了多年，这么突然出现，定然不可能是来上香的。
白榆取出了长刀，“听说有旧俗新年第一天不能动刀，那我就快一些。”
此时距离子时也不过只剩下半刻钟的时间。
磅礴的灵力倾泻而出，几乎没废任何力气，就让一众修士被迫匍匐在了地上，白榆的目光落到了最后出现的一个人身上。
“左护法？”
男人一身宽松的青灰道袍，山羊胡子，宽厚面貌，“不知白榆尊者前来有何贵干。”
“来看看极乐阁左护法龟缩的地方。”
白榆抬手，将男人生生从地上掼到了空中，脸上依旧冷静，不见任何狰狞之色，“如何？”
男人面色渐渐狰狞，“白榆，你真当阁主不敢杀你？”
白榆像是被逗笑了，“那他来啊！我等着！”
她解开身上厚重的大氅，随手抛到了空中，被站在一旁的宵行沉默地接住。
姚晃眼角微抽，他一定是疯了，所以才会跟过来看。
“找死。”男人见白榆手腕翻转，长刀刀刃雪亮，也不再掩饰，一拍胸口，脖颈至脸上慢慢爬起了漆黑的咒文。
身上气息节节攀升，白榆眯起了眼睛，“你为什么身上有魔族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