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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一章 项链(中)这次希望别pingb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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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昨晚正常更新了,结果又被ping bi了。我只能试一下这个yan割版本)

    贺鸣也走过来,盯着景春莹手里那张顾老太太的“画作”。

    “像康定斯基的画。”贺鸣轻声喃喃。

    景春莹一琢磨,点头道:“真的,点线交融,红黑碰撞,的确像那个俄罗斯画家的作品。”

    林先生诧异地看向贺鸣:“贺律师,你还懂画?”

    这一屋子普通人类,哪里晓得,贺鸣脑中的芯片里,装了整个西方艺术史。

    贺鸣解释的话术,与当初在黄山小村里对景春莹的解释一样:“哦,家里亲戚是教美术的。”

    顾老先生则礼貌地否定道:“恕我直言,两位的猜测,应该方向不大对。我爱人,她文化水平不算高,只读过小学,退休前,一直是在乐团做勤杂工的,我们两边的家中,没出过画家,这么多年来,我也没见她对美术有兴趣。”

    景春莹若有所思道:“康定斯基这个画家,就是把自己作品中的色彩与形状,比作音符。顾伯伯,您爱人是在哪个乐团工作的呢?”

    “上海交响乐团。”

    顾老先生话音刚落,会客区方向,就传来顾老太太“咿咿呀呀”的声音。

    几人转头看去,只见老太太指指室内绿植上的一大片迷你红灯笼,又指指自己的锁骨位置,对寸步不离自己的女儿,略带发音困难地表达:“好看,好看。”

    景春莹很快站起来,抱着ipad走过去,用电容笔迅速地画出一个红宝石密镶灯笼吊坠造型,外加一个围钻的椭圆红宝石吊坠造型,然后比划着自己所戴的温扎矿红尖晶毛衣链,对顾老太太温声细语道:“阿姨,您想做一个灯笼的坠子吗?还是说,你喜欢红色,这样简洁的造型就可以?”

    顾老太太没有抗拒与景春莹的目光交流,而且似乎理解了她的问题,将两个图纸和她脖子上的实物,都打量一番,明确地摇头。

    景春莹完全没有气馁,而是趁热打铁,拿来夹着白纸的画板和几支辉柏嘉彩色铅笔,交给顾老太太:“阿姨喜欢什么样的,要不画给我看看?”

    不出她所料,顾老太太一把抓出红色与黑色两支铅笔,孩子般兴致勃勃,在画板上“创作”一番。

    虽然画得歪歪扭扭,仍能教人分辨出,红色的都属于圆球形,黑色的都是线条。

    与老人先前画的图案,风格完全一样。

    景春莹在ipad上搜索了几幅康定斯基的作品,给老人看,老人瞟一眼,毫无反应,继续埋头画她的“红与黑”。

    顾梅附身道:“妈妈,你告诉这个小妹妹,你画的是啥?她可以给你做条好看的项链。”

    老人忽然把手放到嘴边,发出“嘘”的几声,示意女儿安静。

    顾梅无奈地对景春莹耸耸肩。

    景春莹用口型表示“让老人家画”,然后走回工作台。

    “顾伯伯,林先生,我对阿尔茨海默症有些粗浅的了解,听说病人反倒对很久以前的人与事,记得很清楚。我可以问一下,伯母少女时代的经历吗?以及,她和顾伯伯您,是怎么认识的?”

    女婿林先生闻言,迅速地看向岳父,面色似有谨慎的参详之意。

    顾老先生倒坦然地回应女婿:“没事,都过去那么多年了,无可不对人言。”

    他看向景春莹,语气沉缓:“邪恶并不总是由那些魔鬼般的大\/人物所为,而是可能源自普通人。这些普通人缺乏独立思考和道德判断力,是大规模犯罪得以实施的基础。这,就是平庸之恶。”

    “汉娜·阿伦特?”景春莹脱口而出。

    “哦?景小姐,你对哲学也有所涉猎?”

    “我爸爸的研究方向,是欧洲20世纪的女性思想家。波伏娃和阿伦特,都是他的主要课题。我听爸爸提过,二战后,对德国法西\/斯进行审判时,阿伦特提出了平庸之恶的理论。”

    景春莹回答顾老先生时,心里越发好奇。

    老先生的谈吐气质,都像那个年代的老派知识分子,他是怎么与“只有小学文化”的顾老太太结为鸳侣的?

    顾老先生没有让景春莹疑惑太久:“景小姐,我提汉娜阿伦特,是因为,平庸之恶,也给我们顾家带来了灭顶之灾。我是五零年出生的,上头有个大我10岁的姐姐。我们的父母,都是外语翻译,家庭条件还可以,邻居中又有钢琴家,所以我姐姐四五岁的时候,就开始学钢琴了。”

    顾老先生平静但细节真实的叙述,引领景春莹,进到上世纪中叶的情境中。

    那是许多个知识分子家庭突然遭逢厄运的时代。

    一夜之间,诸多在文学、科学、艺术等领域堪称大师乃至宗师的人物,生命戛然而止。

    一同赴难的,往往还有他们的家人。

    顾家,便是如此。

    顾老先生的身为翻译家的父母,以及身为青年钢琴演奏家的长姐顾澄音,由于忍受不了莫须有的罪名帽子和身心双重侮辱,在被浸透了“平庸之恶”的学生们公开揪斗后的一个秋夜,绝望地回到家中,打开煤气。

    “那年我17岁,作为知\/青,在黑龙江。如果当时在上海,可能,我也与爸爸妈妈还有姐姐,一起走了。我接到乐团的电报,回来奔丧。到了火葬场,工作人员告诉我,三位亲人的骨灰,像其他畏罪自杀的人都被处理掉了,扔去哪里,不能讲。我走出殡仪馆,哭够了,恢复些力气了,回到一片狼藉的家里,整理父母和姐姐的遗物时,梅梅妈妈出现了。她说她是乐团食堂的勤杂工,我姐姐曾经接济过她,对她很好,她就冒充我们顾家的乡下亲戚,去火葬场给工作人员塞了钱,领出了我父母和姐姐的骨灰。

    我看着三个骨灰盒,实在受不了,直接去喊冤,要求严惩逼死我亲人的学生\/凶手,为此,我也被关进去了。整整五年,梅梅妈妈每个月都来看我。她真是比我这样的书呆子,机灵太多,她织了毛衣给我,怕看守不许送进来,就给看守织了更厚的、搞好关系。所以到后来,我在牢里,已经不挨打了。

    五年后,由于的过问,我被放了出来。

    那天,我和梅梅妈妈说,我要娶你,我们都会活下去,一起活。“

    讲述接近尾声时,顾老先生自然地望向坐在沙发上画得开心的老妻。

    景春莹拭掉眼泪后,也看着顾老先生。

    她很确信,老先生的目光里,绝不只是感念。

    还有鲜明的爱。

    景春莹小心地开口:“顾伯伯,冒昧再问一句,您姐姐,后来平了吗?“

    “平了,乐团的博物馆里,还有不少我姐姐当年出国比赛拿奖,或者在上海开独奏音乐会的资料照片。听说她的练琴房外,还贴着介绍。但我和梅梅妈妈,从没进去过。“

    “您可以帮我联系一下乐团吗?我想去看看,说不定,能找到顾伯母这幅画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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