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不借
沈璃刚在脑海里琢磨完第一百零九张药膳方子，陡然听到桂嬷嬷的话，抬起头，“从这儿走到前头就行？”
桂嬷嬷黑脸，“小姐竟是连这都不知道，你从都到尾就没认真学吧？”
没错。
沈璃的确没咋学，但这话说出来就跟这桂嬷嬷结仇了，她忍了忍，“我还是学了的，只是流落在外三年，学不会呀。”
流落在外这个借口，沈璃想，还蛮好用的，难怪沈玉枝老用。
沈老夫人漫起丝愧疚，“罢了，你就走一遍，不论对不对，也不会有人批评你。”
“哦。”
沈璃走到暖阁末尾，微抬起下巴，缓步朝老夫人跟前走去。
她根本不需要刻意去做什么姿态，本身就脊背挺直，身姿似柳，莲步轻移间红色的裙摆如湖水漾动。
夕阳的余晖从门口洒进来，落在她的身上，仿佛渡上一层朦胧金光，让的美更添了几分不敢亵渎的高贵。
“老夫人，喝茶。”
沈璃端起茶杯奉上，莹白如葱的手指端着白瓷的茶杯，姿态自然。
好像这份优雅，是天生刻在她骨子里的一般。
就连刚才表演完美的沈玉枝，都被她衬出几分刻意。
众人傻眼间，一道鼓掌声从外传来。
“太子殿下！”
女眷们齐齐起身行礼。
沈长风带着沈承耀跟在太子身后，目光复杂的看了眼沈璃。
方才沈璃的一举一动，他都看见了，这个女儿，的确处处优秀。
“平身吧，孤只是与沈将军议事，听闻桂嬷嬷来此教习沈家几位小姐，这才顺路过来看看。”
“太子殿下请上座。”
“不必，孤一会儿就走了。”太子的目光并未一直落在沈璃身上，而是也看了沈玉枝和沈珍珍，笑问，“东宫的请帖几位小姐可收到了？”
“收到了，太子殿下，我一定会去的！”
沈珍珍激动的说。
沈玉枝娇羞的垂下眼，“玉枝也定会赴约。”
太子转眼看向没吱声的沈璃，沈璃对上他脉脉温柔的眼睛，却看不出里面有一点儿情，比裴极的还空洞冷漠。
“会去的。”
“那就好。”
太子独独回了她一句。
桂嬷嬷讶异后，赶忙低下头。
太子又问了几句，才笑着离开。
沈家人一路把人送到门口，看着他的马车消失在了转角，才收回恭敬的目光。
“能得太子器重是好事，东宫宴会，谁也不许搞砸了。”
沈长风尤其警告的看向沈璃，“你是长姐，当多照拂妹妹们，若是她们出了事，我唯你是问。”
“爹爹，我想卖身新衣裳。”沈珍珍撒娇，“还要首饰朱钗，若是太差了，去东宫肯定会被人笑话。”
“账上银子不多了。”
薛琴提议，“前两日，太后不是赏了璃儿好些东西么，不如璃儿先借一些给玉枝和珍珍，待宴会结束后，再还给你如何？”
太后赏赐的，那必然是外面买都买不到的好东西。
沈珍珍心动不已，“璃姐姐，你该不会这么小气，借都不肯借吧。”
沈玉枝也很期待。
沈长风直接指着青叶，“现在就去把小库房打开，让玉枝和珍珍去挑。”
竟丝毫不觉得让沈璃这个主人，捡她们挑剩的东西有什么问题。
沈璃瞧着巴不得立马去库房搜罗一通的几人，微笑，“我答应了借你们吗？”
“璃儿，你何必如此小气？”
“母亲大方，怎么不把你自己的嫁妆翻出来借给你的女儿们？”
沈璃说完，长长‘哦’了一声，“我忘了，你的陪嫁都叫你搬回薛家了，的确没东西借了。”
“沈璃！”
沈长风暴怒指着她，“只是跟你借，又不是白要你的东西，都是自家姐妹，你竟要如此自私自利吗？”
沈长风以为沈璃多少会服软，给他些面子。
谁知沈璃居然点了点头，“有借无还的事儿多了，我又不傻，还借给你们，玉枝妹妹屋里，现在摆满的装饰，可都是我娘的遗物呢。”
沈家人的脸色一下都变得很难看。
看沈璃离开，居然没一个敢张口阻拦。
沈家人吃了个哑巴亏，晚上，大厨房又开始作妖送清汤寡水了。
沈璃无所谓，反正有姜芽在。
不过手上的银子越用越少，铺子得尽快开起来了。
一入夜，沈璃就换了衣裳，跟周大康一起出去了。
铺子已经改造完成。
“小姐觉得咱们店铺取个什么名字好？”徐茂放下刚干完活挽起的袖子，恭敬的问。
“就叫它……”沈璃摸着下巴，一笑，“神仙斋吧。”
入口良药，神仙难求。
徐茂笑起来，“好，明儿我就叫人去定匾额。不过您定的一楼卖各类药丸煎接待大堂，那二楼和三楼呢？”
沈璃弯起眼，“二楼和三楼都做药膳，我已经画好了图纸，你叫木匠改造就成。”
“药膳？”
徐茂犹豫道，“我也曾在大户人家见过他们的药膳，那味道……似乎并不太好。”
现在的药膳，等同把药方和鸡鸭鱼肉一起炖，味道比单纯的药汁稍微好一些，但也就那样。
“放心放心，等我招到合适的大厨了，你自然就知道味道怎么样了。”
“小姐要招大厨？”
“怎么了，你有推荐？”
“也不是推荐……”徐茂不好意思开口，又想起小姐是个爽利性子，才道，“是我娘和我妹妹，做饭虽不比大厨，但也尚可，或许能留下来打打下手。”
沈璃拍拍他的肩，“看不出来，你们一家子都是人才呀。”
徐茂听得出来，这句话不是嘲讽，而是真心的夸赞。
他肩头仿佛还能感受到小姐手心的余温，徐茂红着脸低下头，“这样才不负小姐救命之恩。”
沈璃笑笑，“我去药圃看看。”
这么晚，周贵祖孙已经睡了，最近徐家四口也搬到了过来，会帮着他一起打理药圃。
小小的药圃，被打理成一块块的方格，不同的方格里种着不同的药材。
除了覆雪和月见草，其他地方都还空着，只等来年春天播下种子。
沈璃又跟徐茂交代好铺子的事，才愉快的离开。
今夜北风小了许多。
沈璃瞧见附近小摊还冒着热气，带着周大康过去叫了两万热腾腾的羊汤面，羊汤里淋上少许羊油辣椒，沈璃眼睛都亮了。
这辣椒，是个难得的好东西呀。
正琢磨怎么把它融进药膳，就见一辆马车飞奔而过，车帘被风掀起的瞬间，沈璃恰好抬头，便看到了裴极，和与他衣摆叠在一块儿的浅蓝色裙摆。
裙摆的主人露出半张脸，清冷，美丽，如崖间兰花。
她跟不苟言笑的裴极坐在一块，居然意外的……般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