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两手空空
当年儒者荀卿,据说两手空空,不通武技丝毫,但在武道的洞察力上,又有多少武学大师愿意倾囊以求教导?“强弱并不决定一个人的所有特质。
在我看来,秦先生虽然在武艺上略逊一筹,但在对武道的理解上则卓越非凡,常人难以与你相提并论。”
章邯真心实意地说出这一番话。
对于先前对他秦铭的不屑之情已然烟消云散。
他绝不会认为这只是偶然或秦铭胡言乱语揭开了他的局限。
哪里有这般凑巧的事情?再说,秦铭剑出的锋芒仍让章邯心中悸动,他不可能将这一切视作虚假。
因此,尽管可能力量上有差距,但在意境上,章邯深感无法与其匹敌。
秦铭微笑着,没做过多回应。
“你刚才闹得厉害,连院子都有被你拆掉的势头。
想来,你也许是真的饿了,坐下来一同用餐吧。”
“嗯。”
章邯不再拒绝,坐下的那一刻,他骤然脸带惊愕。
这座……椅子似乎有点问题!章邯猛地记起昨日手下报告,关于秦铭所要求的是三把破损的凳子之事。
昨晚他曾看到一把已然破裂。
如此说来,这……章邯的神情流露出古怪之色,但他看见秦铭正安静地吃饭,丝毫不显异样,也不敢启齿提问。
餐食过后,章邯最终按捺不住,“秦先生若无其他事务,那章邯便先行告退,我还有国事禀报。”
“嗯,你可以去了。”
得到秦铭的批准,章邯这才起身离开了。
才刚起身,凳子轰然垮塌,声音震耳欲聋,门外守备的秘密特使亦受到了震动。
不过想到秦铭正在室内,他们未敢轻易行动。
看着面不改色的秦铭,章邯尴尬地拱手作别。
不久后章邯想到一件事,在门前顿住。
记得……他曾得到过三把旧凳。
庭院中还有把椅子不算,在房里似乎只剩下两把了。
其中一把他刚才坐着,那么……那另一把该是秦铭坐的?他缓缓转回头,望向屋里。
然而发现秦铭已站立,以方巾拭唇,整理衣饰。
章邯低声自言,“难道秦先生刚才坐着的不是损坏的凳子?”
又等待一分钟,终究没有听见叮当声传来,心事重重地离去。
在章邯刚站的地方看不到,以及刚才秦铭落座过的椅子上,多了一个苍鹰陶俑装饰品。
雄鹰振翅,展翅飞翔般的姿态。
“所谓的千变万化,融会贯通。”
看着取代他位置摆在凳上的一尊雄鹰陶俑,秦铭嘴角浮起淡笑。
“刚才的顿悟虽然在剑术上和功力提升不大,但在操控力量方面却收获颇丰。”
这种替换,就连章邯以及那隐忍的鳄蛟也无法达成啊!“不过若论剑修修炼,想必时日不会太久。”
“若我没有错记的话,天底下剑道第一的盖聂大人此刻就在这一宫殿中。”
很快,章邯回到赢政行宫中。
来到听风院后发现章邯折返回来,正批阅公文的赢政微微蹙眉,问道:“章邯,我不是让你护送秦铭离开了吗?为何又回到此地?”
只是短暂的午后时光,所以赢政对于章邯的疑问颇为尖锐。
章邯赶紧致歉,“陛下息怒,臣才与秦铭接触了一会儿,发现了令人惊异的事,所以前来禀告。”
随后详细描述了在听风院中的遭遇,并大胆发表了自己观点。
\"秦铭居然有这种天分?”
听了章邯的叙述,即使是赢政也感到惊讶,毕竟他对章邯的实力十分清楚,章邯身为宫廷顶尖的高手,而秦铭一个从未练武的寻常人竟能够指导他,自然让人难以置信。
章邯进一步补充:“臣以为,秦先生简直是世上难得的奇才,只需少许启发便可一飞冲天,在武艺上攀登高峰。
假使盖聂大师在剑术上的确能提供帮助,秦先生也许有望成为第二代剑圣。”
言及至此,章邯的眼角若有若无扫了一眼旁边的某人,那是盖聂的气息——隐秘且引人注意。
赢政闻言,心中兴起好奇:“剑圣的意见呢?”
“我尚无意收徒。”
盖聂的身影翩然而至,一身洁白素衣,长发飘然,他的声音慵懒而富有磁性,举手投足之间尽显超然之态,没有丝毫凡俗挂念。
赢政笑道:“剑圣勿须急做定论,或许在看过秦铭后,你心中会发生变化。”
赢政对秦铭的信任似乎来自直觉,他也恰好需要利用这次机会解决心中的疑问。
“况且,我对秦铭还有一些事情想询问。
剑圣,是否乐意随我同往?”
昨晚的问题还余有疑虑,赢政希望这次能够全部解答,并通过亲自目睹来验证章邯对其超群天分的评价。
就在这时,另一名太监跑来禀报道:“禀告陛下,丞相李斯请求晋见。”
“哦,是李斯吗?”
身为暗卫的章邯本能想到隐藏,但赢政轻轻挥挥手表示无需避讳,“他来找我只是报告御林军的相关事项。”
“我们这就动身去听风院,顺便让李斯一道前往。”
赢政补充道,还不忘提醒,“此外,章邯,立即请扶苏也马上赶到,我吩咐他常常去查看秦铭的状况,难道他还当我没说过的话?”
语气中带着责备。
“遵命!”
章邯领命离去,这件事不能完全怪罪于扶苏。
身为辅政皇子,扶苏确实公务繁忙。
再加上赢政昨日才下达指示,他不可能迅速行动。
对于秦铭的表现,行家见行家,门外汉看热闹。
赢政看着秦铭舞剑的动作,尽管模样尚可,但却兴趣寡淡地频频点头赞同。
章邯似乎感知到盖聂的不屑,悄然靠近,低语提醒道:“这事儿可寻常。”
语气中的关切隐约透露。
“并无出奇。”
盖聂言语简练,略显疏离。
章邯再次回想起先前秦铭拔剑的模样,轻轻述说:“其实,秦公子的剑道精髓不在这等一般招式上,而在一记出剑的动作。”
“单是拔剑那个瞬间,就连我都有些心跳加速。”
他感慨。
“甚至是早间看一本书后领悟的。”
言语里尽显敬佩。
章邯感激秦铭点拨他剑法,认为秦铭理应对这位剑圣盖聂有着亲近了解的权利,故此不愿让他错失良机:“就这样当作是我报答秦公子的援手之谊。”
“哦。”
盖聂神色依然淡然,轻轻颔首,不带丝毫情绪波澜。
尽管章邯竭力推崇,但对于实力论事的盖聂而言,没有真才实学便是无物。
在他所认识的天才中,太多的人都只是刹那辉煌。
身为剑道高手,他自己便是其中一个例子。
如此想来,很快对他产生了倦意。
直至秦铭剑术演示完毕,嬴政这才步入听风院,淡淡道:“皇帝驾到。”
秦铭停下比划,手中剑置于一侧,深深抱拳,未行叩首之礼。
跟随左右的李斯一身朴素装扮,此刻眉心微蹙道:“无礼狂妄,竟无跪拜之举动。”
话语隐含责备。
“无妨,丞相。”
嬴政微笑,看向秦铭,“让他下跪无济于事,他的内心并未畏惧皇权。
此刻如此,亦显真实。”
眼中赞赏之色溢于言表。
秦铭浅笑答谢:“感谢皇上理解。”
态度诚挚。
嬴政随即说道:“这次朕来找你,必有要事相询。”
话语里透露出的慎重意味非同一般。
秦铭应承,他无需接受封赏,而是亲自来访,足以说明事情之严重以及对方对自己身世的重视。
这份关注显然来源于自己穿越者的身份及深悉大秦历史。
身旁小桌环绕四周,如同家人聚会。
在上,左侧为李斯;右侧则是为公子扶苏预留的位置,而章邯和李斯分别居秦始皇上、下方守护。
反倒是秦铭,坐到了与赢政对峙的位置。
这席布局颇为不同。
不久,扶苏带着几位公子一同入内。
原本他们是要前来拜访扶苏,不期遇上皇帝召见。
见到他们,嬴政示意赐坐,并且特别指定了位置。
扶苏位居左边首位,剩下的公子们则依序站在他身边,昭显宫廷的等级格局已是一眼明了。
秦始皇不拐弯抹角,直接开口:“秦铭,你曾言,大秦国祚将于秦二世治下延续十五年。”
李斯闻言脸色大为变色,心中疑虑重重。
秦始皇对于这种预言般的说法并没有怒发冲冠,而是接纳了这个信息。
这让李斯深感意外。
自己本为了调拨三千御林军一事来拜会,未料走到门口便卷入这个奇特场景。
而秦始皇面对秦铭时,虽显得宽容包容,其态度却又似复杂微妙,令人难以揣摩。
这无疑加深了李斯的好奇和不解。
李斯审视着秦铭的得体举止,心中暗自思量。
\"秦铭,不止是一名普通门客,他的身份非比寻常!\"
\"却不知皇帝如何看待他,是方术名流?亦或是尊贤贵客\"
李斯忽然感到一丝莫名的危机。
假如秦铭拥有卓越的治国才干,能让赢政如此和善对待他,这意味着秦铭的才能有多么出众?难道嬴政特召他前来,正是为了较量他和李斯之间智谋的高低吗?
李斯已经在心中暗暗提防秦铭,视他为潜在的强大竞争者。
其他在场者并不了解李斯内心的顾虑。
面对赢政的话,秦铭只是轻轻颔首回应:\"历史而言,过去即是事实,立足此刻,因为我的介入,已改变历史轨迹。
在我所在的年代,有个概念叫做‘蝴蝶效应’:
小小的翅膀挥动,便可激发遥远地区的风暴。
因此,细微的变动都可能动摇整个时空的走向。
更不用说一位有血有肉的人的力量了。
\"
\"因此,我以为陛下无须局限于此,既定的历史无法更改,而未来的走势仍未定型。
\"
赢政点头表示深深共鸣,因为他们的见解一致。
昨天他对扶苏也有类似的提醒,令其释怀。
\"蝴蝶效应,真是恰当贴切的比喻!一人的决策就能改写历史、塑造未来。
早年间,王室贵族怂恿韩国工师修建灌溉渠以消耗秦国实力,建议朕驱逐一切异乡谋士,而李斯则是提出《逐客书》,说服朕撤销此项命令。
\"
\"如今想想都庆幸,如果我真的听信那些亲族的提议,而不采纳李斯的论点,那么今日的大秦可能就不是一统天下的秦,甚至是改朝换代,成为他国的附属,成为了其他政权的大秦啊。
\"
赢政看了李斯一眼:\"斯作为丞相,辅佐于朕,在朕面临天下纷扰时,因有你,我们的大秦才能够今日繁荣昌盛。
\"
听到这话,李斯当然心情欢欣,表面上却谦恭地说:\"今日的大秦盛世,皆赖陛下英明神武引领,李斯实不敢承受陛下的赞誉。
\"
赢政摆了摆手,继续道:\"斯不必过于谦虚,你为大秦繁荣立下的汗马功劳不可或缺。
\"
李斯恭敬答谢,内心充满欣慰。
他认为,皇帝确实更珍视自己的意见,才会用他在治国有影响力的《逐客书》作为例子。
然而,赢政和秦铭的对话愈发晦涩难懂,让李斯疑惑他们的深层含义。
这秦铭真正的身份究竟是什么?
秦铭目睹眼前和谐君臣的画面,忍不住心生一抹笑意。
假若赢政知道扶苏之死与李斯关联重大,他的表情会是如何精彩可期?
但秦铭也知道,他们置身的是秦代的背景下,而不是实际历史上会发生的情境,所以他所知的某些事实,在此处未必是真理。
李斯和赵高的串通,是不是真如谣传般导致了扶苏的死亡,仍是个未知数。
所以他还是审慎言辞较为妥当。
赢政转过头,看向秦铭,开口询问:“你说过,我秦国历经十五年即衰落,那我想问,我在位的时间,在大秦国运中算是哪个时段?”
始皇这一番问道让现场氛围瞬间凝重如冰。
昨日秦王政问及长生之法,那话题虽严肃,毕竟长生之事难寻,能做到的话,简直逆天,做不到也是天经地义。
然而现今秦王竟质询起自己的死期,又有谁敢于回应呢?
扶苏情不自禁地为秦铭担忧不已。
李斯甚至心跳加速,但他心底却是宽慰不少,甚至对秦铭心生不屑,仿佛认为后者只是侥幸得到秦王的青睐,而非真有辅政才干。
于是,李斯连忙进言:“陛下,术士之言不可全信,陛下福祉绵绵,理应如南山一样长寿,如何能说出这般话语?”
他试图缓和气氛。
然而,嬴政对此充耳不闻,依旧微笑看着秦铭。
秦铭慢慢道:“公元前240年至公元前221年为秦王政二十六年至三十一年,统一六国之始。
公元前220年为秦王政三十七年,即始皇十二年,始皇帝进行他的五次东巡之一,在沙丘地有所梦境,在位期间为五十岁。”
“狂徒大胆!”
李斯勃然大怒,指斥道:“无礼之辈,竟敢诅咒陛下英年早逝!岂不是希望满门受株连么?!”
只见嬴政脸色陡变,如深渊冷水,“李斯,立刻坐下!”
他的怒意难以忽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