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三章 天机不可泄露
周书越见她神情悲恸，一时慌了神，走上前扶住她：“怎么了？你可是怕我会对你妹妹不好？”
苏平河反手拽紧他的衣袖：“夫子……你真的，发自内心地想要娶她吗？没有半分勉强？”
周书越不知如何作答。
明明早已下定决心，可是一见这人，还是会不由自主地犹豫。
“平河……”周书越终于忍不住开口问，“你不希望我娶她的原因究竟是什么？”
苏平河抬起头来望向他，眼底饱含无限柔情，抓住他衣袖的手指慢慢收紧：“我只是……想要夫子能过得幸福。”
周书越微微一愣，似乎从她欲言又止的神色里察觉到了她的隐秘情谊。
明明苏静怡才是她的亲妹妹，可她却一直只在意他的感受。
她关心的只有：他是不是心甘情愿，他是不是有难言之隐，他是不是会幸福……
他骤然松开苏平河的手，往后退了一步。
他一直清楚自己对她的心意，早就不仅止于师生。
可是……他从来没有想过，这人对自己会不会也存了这样的朦胧情愫。
他怎样都无所谓。
可是苏平河不行！
她千辛万苦才考上一甲进士做了官，如今正是前途一片光明，将来也会遇到门当户对的适龄女子，生儿育女共度一生。
岂能被他耽误？
周书越这么想着，竟又不自觉地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我与静怡成婚，就是最大的幸福。”他垂下眼睑，敛去方才眼底的繁复情绪，转而换上了淡漠疏离的神情。
苏平河似是难以接受一般望向他，眼圈依然通红：“真的吗？”
周书越淡然地看向她，微微点了点头。
“你喜欢她什么？”苏平河忽然问，“你说你喜欢性情坚毅，知你心意的女子……你明明知道她不是！”
“在没有遇到对的人之前，总是会有这样那样的要求，遇到了，便觉得那些都不重要了。”周书越别开脸，不忍再看苏平河那张写满悲伤的脸。
苏平河自嘲似的冷哼出声：“原来如此……没想到情爱俗事，竟连周夫子也无法避免。”
周书越想要再说些什么，却觉得自己骤然也有些如鲠在喉，只好定定地看着院里的那丛翠竹被风吹得唰唰作响。
直到苏平河放弃劝阻他的念头，失魂落魄地离开，周书越都没有再看她一眼。
他清瘦挺拔的身影，那瞬间像没了生命一般，和身边的翠竹融为一体，彻底失去了生命跳动的脉搏。
苏平河的难过岂止是周书越铁了心要娶苏静怡一事？
她难过的是，命运竟然当真无法被轻易改变。
就在她眼睁睁看着苏平川被判流放，自己则一跃考上榜眼，这一系列的转变发生之时，周书越仍旧是追随命运的指引娶了苏静怡。
真是给人希望，又叫人绝望的世界啊。
可笑，她一度以为自己可以改变故事人物既定的命运。
谁知她根本不是命运的掌控者，而是被安排好的一枚棋子罢了。
“二少爷，回府吗？”
扶光见她见完周书越后神色是前所未有的悲怆，不免有些疑惑。
她却摆了摆手：“去食客居。”
扶光虽然满腹疑虑，但还是听话地驾车去了食客居。
此刻已经月上柳梢头，苏平河坐在食客居的雅间里，一个人对着月亮独酌。
段长暮来的时候，正见她喝光了一壶桃花酿，满脸坨红，醉眼迷朦地托腮望着窗外发呆。
“见完周书越就来了？”段长暮小声问扶光。
“是。”
“喝了多少了？”
“就一壶。”扶光道，“属下知道二少爷不胜酒力，还特地叫店家拿了不易上头的新酿出来。”
“知道了，你下去吧。”
段长暮叹了口气，走到苏平河面前。
不出意外，某人一喝醉又开启了吟诗模式。
“纸上悲欢难堪月，轴尽待收浮生卷。”
“逆天反道世难休，轮回万载心依旧。”
“似此星辰非昨夜，为谁风露立中宵。”
“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乱七八糟的一腔愁绪。
“周书越当真要娶妻了？”段长暮在她对面坐下，自斟自饮了一杯。
苏平河倒也没有完全失去意识，听到动静还朝他扬了扬手中的酒盏：“段长暮？你怎么来了？”
“周书越娶妻……叫你这般难过？”
苏平河缓缓抬头看了他一眼：“你不懂。”
这人连喝醉酒都惯会气他。
段长暮想想自己又不能跟一个醉鬼置气，只好仰头饮尽了杯中酒。
“他要娶谁？”
“我妹妹。”
段长暮愣了愣，随后冷笑一声：“原来打的这个主意。”
苏平河没在意他说什么，而是喃喃自语道：“你根本不懂这代表了什么……”
段长暮蹙眉：“代表什么，你不妨说来听听？”
“说了又能怎么样？”苏平河嗤笑道，“反正也改变不了。”
段长暮越发看不清她，干脆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腕：“我实在想不通你有什么可难过的，周书越娶你妹妹不好吗？他就可以名正言顺地陪在你身边了。”
苏平河哈哈大笑起来：“我要他陪在我身边做什么？我要的是他能过上好日子。”
“他娶你妹妹怎么就不是好日子了？”
“就不是！”苏平河赌气般地甩开段长暮的手，“他娶了我妹妹，就会被迫入仕，过上他最讨厌的生活！”
“那还不是他自己选的？”段长暮也有点动怒，“什么时候轮得到你来替他操心？”
苏平河听完这话，骤然沉默下来，良久才长长叹了口气：“是啊……都是注定好的，我就是操碎了心也无济于事。”
段长暮敏锐地察觉到了她的话中有话，紧跟着问道：“什么事是注定好的？”
“周书越娶苏静怡，段长暮娶姜晚意……都是注定好的。”苏平河的神志已经不太清明了，但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道。
段长暮猛地一惊，死死盯住她：“哪里听来的混账话！”
“嘘！”苏平河将食指伸到他唇边，左右看了看，神秘兮兮地说，“其实我早就知道了……天机不可泄露……”
“一派胡言！”段长暮拧紧眉头注视着她，“那么你呢？你将来又要娶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