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3章 白棠,薄情
白棠注意到助理发过来的求助信息的时候,刚好把吃完饭的碗洗完。
白棠:[发生什么事了,他的心情应该还不错,是不是头疼又严重了?]
助理:[应该不是头疼,他一直在说“你为什么骗我”,“怎么不信我”]
[怎么办,他现在太可怕了,我根本不敢靠近]
白棠看到信息,心里一跳。
明明才安抚好的,怎么突然情绪崩溃了,他又发现了什么?
白棠突然油然而生一种紧迫感,后腰的伤口必须立刻重视了,就趁着卫应寒出差的这段时间,一定要查出个子丑寅卯来。
助理:[他开始自残了!怎么办!!]
卫应寒砸碎电脑之后陷入了更为疯狂的情绪之中,水杯,装饰花瓶,电视机,一切可以被他挪动的东西都被砸了个遍。
此时此刻,他的手已经被浴室的玻璃扎的鲜血淋漓,血肉模糊。
助理的魂都要被吓飞了,平时的卫应寒虽然凶,虽然毒舌,虽然身体不好,看起来总是病怏怏的,但再怎么过分也没有脱离正常人的范畴。
可现在,情绪失控,又是砸东西,又是自残,看起来就和电视剧里病情发作的神经病没什么两样。
等他砸完了浴室里的玻璃,下一个不会就到他了吧。
助理瑟瑟发抖,强忍着跑路的本能,疯狂轰炸白棠。
[救命!我该怎么办!]
[酒店里的东西都被他砸完了,下一个是不是就轮到我了!]
[根本不敢靠近,走还是留?我该怎么办!]
手机听咚咚响个不停,白棠一一点开,不止卫应寒崩溃,看起来助理也崩溃了。
白棠:[别靠近他,离远点,小心伤到]
助理瞬间如获大赦,靠着墙根慢慢离开房间。
但人虽然出来了,房间里的镜子碎裂声和低吼声还是让他心惊胆战。
“白棠!”
愤怒而悲痛的低吼让助理打了个机灵,背后瞬间出了一层冷丝丝的毛汗。
“凭什么你只信别人不信我!我哪里对不起你!”
白棠,原来是白棠。
他不知道卫应寒之前在电脑里看到了什么,但以目前的情况和他的只言片语来看,很像是白棠做了对不起他的事被他发现了。
可到底是什么让他有那么激烈的情绪波动?
白棠又凭什么左右他的情绪?
他们关系亲密,但卫应寒对白棠是显而易见的依赖喜爱,白棠对卫应寒则更多的是安抚和顺从,要说在这段关系里谁更没心没肺,答案必定是白棠。
所以……是情债吗?
助理为自己的猜想而打了个寒颤。
要是这两个人真有一腿,网上一定会闹翻天的。
“方敬!”卫卫应寒突然厉声喊。
方敬连忙打起十二分精神走进去,“卫总,有什么吩咐?”
卫应寒站在一堆碎玻璃渣里,低着头,头发散落下来,颓败而衰糜,血肉模糊的双手垂落在身侧,指尖轻轻颤抖着滴落殷红的鲜血,掉在手工定制的皮鞋上,雪白的地板上,像沙粒一样碎的玻璃里。
他脸上也有被玻璃划伤的伤痕,血线从伤口流下来,就像一道横亘脸颊的伤疤,灯光一晃,就糜艳得渗人。
“给我订回去的机票。”
低沉沙哑的嗓音,压抑着熊熊怒火与澎湃的情意。
方敬不想答应,但又不敢不答应,结结巴巴,“卫,卫总……”
你才刚来,把酒店砸完就想走吗?工作不忙了,合同不谈了,客户不拉了,数月的心血毁于一旦?
卫应寒缓缓抬眸,黑沉沉的眸子冷冷扫了他一眼,利若刀刃,寒如霜雪。
“好的卫总!”他一口应下,当即打开手机购票软件,查看了一番,随后道,“最早的返程航班是今天晚上七点,卫总您看可以吗?”
“最早越好。”
方敬点击购票,“卫总,您回去之后还会赶过来吗?这次的合作很难得,要是谈成了,对公司的发展很有帮助。”
卫应寒再次低下了头,这一回没有了之前的尖锐与幽冷,只有无尽的萧索与落寞。
冷调的灯光打在他身上,就像一束聚光灯,直白赤裸地告诉他:瞧啊,这里有一个被抛弃的可怜人。
他孤零零一个人,遭受了背叛,疯了,什么都不要了。
方敬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卫应寒,这个毒舌而手腕强劲的顶头上司,原来也和普通人一样为情所困,尝尽心酸与背叛。
一瞬间,他竟觉得他有点可怜。
他身边唯一的一个朋友,异性,就这么放弃了他。
卫应寒不说话,方敬继续道:“卫总,赶紧处理一下伤口吧,要是有玻璃渣子掉进去就麻烦了。”
卫应寒嘲讽扯唇,想要讽刺一下方敬多余的关心,但动作做出来,却只有微乎其微的一丝表情。
不像笑,也不像嘲讽,空空落落,全是往里灌冷风的大口子。
玻璃渣子掉进去又怎么样,没有人心疼,没有人在乎,就算他把心挖出来送出去,白棠都会觉得那颗心是假的,是猪心,是牛心,就是不可能是他的心。
亦或许,白棠甚至不信他竟然肯把心挖出来给他。
他是多么自私、疯狂、狠毒的一个人啊。
“票买好了,卫总,你先出来吧,里面太危险了。”方敬小心翼翼地朝他靠近。
卫应寒抬眸看着他,毫无光亮的眼睛里一片空白。
“她说了什么?”
方敬一愣,下意识看下自己的手机。
卫应寒崩溃发疯的时候还记挂着白棠给他发了信息吗?
他退出购票软件,点开信息,上一条让他远离卫应寒的信息之后,白棠又发了两条:
[顺着他,别让他工作,买退烧药和止痛药,他偏头痛很厉害]
[在保全自己的情况下,别让他受伤]
前一句,方敬看着就觉得卫应寒要是看到了肯定会高兴,最起码,白棠还是记挂着他的。
但后一句,又让他迅速冷静下来。
这句话仔细想来没问题,但自白棠的口中说出来,就显得有点不对。
因为这句话里透露出来的重要级和优先,方敬>卫应寒。
她关心卫应寒,没错,她的确关心卫应寒,但她的关心是有前提和代价的。
在这样的情况下还考虑到了方敬,只能说白棠够理智,却也够薄情。
她不是没有情,她只是给卫应寒的太少。
方敬沉默下来,突然有些理解卫应寒为什么会崩溃,这种不是偏爱的爱,要了也只是如鲠在喉,折磨自己。
“说了什么?”卫应寒又问,仿佛自我折磨,一定要一个明确而绝望的答案。
方敬挑拣着好听的说,“她说要我给你买药,你的偏头痛很严重,还让我不要让你受伤。”
说完,有些忐忑地看向了卫应寒。
卫应寒也沉沉看着他,然后缓缓的垂下了眼睛,身体失去支撑瘫软下去,倒进锋利的碎玻璃里,手臂,脊背,脖颈,后脑……渐渐都洇出了血迹。
他茫然地看着头顶白得扎眼的浴室灯,心里似乎有什么东西破碎掉,被他强行拼装在一起,又破碎,再拼,循环往复……最终只剩下一堆乱七八糟的碎屑,再拼时却怎么也拼装不起了。
他总是想要证明白棠是在乎他,偏向他的,可尝试了许多次,每一次都是以失望告终。
不在乎就是不在乎,再骗自己也是不在乎。
“卫总!”方敬连忙跑上去扶起卫应寒,“你使点力气,我扶你出去。”
好不容易把人半扶半拖的带出浴室,方敬摁亮手机打了急救电话。
卫应寒没有阻止,直到上了车,他才恍惚回过神似的,“退票吧。”
方敬不明白,“不回去了吗?”
不管发生了什么,总要回去问清楚。
卫应寒却不再回复,闭目养神,一层层渗出来的冷汗浸透了他脸上的妆容,一块块的粉,苍白的唇,滑稽又心酸。
方敬把票退了,陪着卫应寒去医院包扎。
本以为处理及时,顶多好了在身上留几个疤,却没想卫应寒这一进医院就躺下了,昏厥,高烧不退,别说谈合作,连清醒的时间都十分短暂。
方敬在病房外急得团团转。
卫应寒对外界一无所知,他做了一个梦。
梦见白棠笑着喊他小寒哥哥,她很小,还没有他大腿高,但长得奶嘟嘟的,白白嫩嫩的肉肉又软又绵,看着特别喜人。
她还有一双黑葡萄似的眼睛,浸润了初秋的霜露,水灵得像一对宝石,一转,就滴溜溜的,特别机灵。
他认出来这个矮矮胖胖的白棠是她才1岁时候的模样,小肥手,小短腿,天天就跟在他屁股后边跑,他跑得快了,她还要摔跤哭鼻子。
她从很远很远的地方跑过来,一把抱住自己的腿,昂着小脑袋,脆生生地喊:“小寒哥哥,你要到哪里去呀?”
卫应寒垂眸看着小小肥肥的白棠,不知道怎么突然红了眼眶,“你去哪儿了,我等了你好久,你怎么不见了。”
小白棠不解地眨巴了一下眼睛,然后弯着眸子甜甜笑了起来,“小寒哥哥,你要去哪里,别去,和糖糖在一起,好不好?”
“当然,我不和你在一起还和谁在一起。”卫应寒弯腰抱起白棠,“跟哥哥回家,哥哥给你买大草莓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