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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刘新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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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羽继续听老人讲述着,那时候,其实他自己的处境更糟糕,虽然比他们能挨饿,但他们好歹有完整的衣服,只用担心食物问题,但他却是又冷又饿,那时他甚至悲观的认为自己挺不过这一年了,就像破庙里那几个没听过前些年的同伴一样,一早睡醒,发现已经死去了,身体也僵硬了,被其他孩子抬出去,找个地方掩埋了,他想这应该就是自己的结局吧,不过也好,早点儿结束,下辈子投个好胎,虽然没有做过什么好事,但也没做过什么坏事。

    后来转机出现了,一天他在街上找食物时,很冷身子很重,脑袋一直昏昏沉沉的,但肚子实在是饿得不行了,所以想赶快找点儿东西吃,吃完回去休息,但无奈身子太沉了,连走路都困难,走着走着眼前一黑就倒下了。

    醒过来时,他躺在一个房间里,一个大汉出现在眼前,那人就是他后来的师傅,刘文山。刘师傅当时让他起身,逼他喝了一碗酒,他不想喝,就被刘文山按住,把酒给灌了下去,被辣的不行,嗓子眼都要冒火了。

    酒一下肚,身子是暖和起来了,脑袋反而更晕了,不一会儿酒劲儿上来,他又睡了过去,再醒来时天已经黑了,桌子上还放着些热乎的饭菜,他师父让他吃了再睡,他就一狼吞虎咽,一边流泪,豆大的泪珠都滴进饭菜里也没有察觉,只觉得那晚的饭菜是平生最大的美味。

    后来他病好了,想走却被师傅留了下来,刘师傅也是孤身一人,无儿无女的,便收养了他,知他没有名字,便让他随自己姓刘,因为捡到他的时候,新年将近取新年新气象之意,就取名刘新年,虽然感觉有些草率,可他很开心,有新名字,也有了家,他发誓以后要用刘新年这个名字好好活下去。

    他后来问过师傅,当时自己染了风寒,为何不给自己买药,要灌酒,还是那么烈的酒,他一个小孩子万一承受不住怎么办?不曾想,师傅大大咧咧的说,药多贵,酒不一样,又便宜,效果又快,喝了捂上被子大睡一场就好了,他师傅染了风寒,就是这么过来的,况且师傅看他虽然皮包骨,但能挨到现在,抗过了这么久,怎么可能这点儿酒就倒了。

    虽然觉得有道理,但刘新年还是觉得有些火大。

    日子一天天过去,刘新年也长大了些,身子骨也好转了许多,但在他准备正式拜师学艺的时候,刘师傅拒绝了,并说要送刘新年去学堂学习,不要像自己一样一辈子都过着刀尖舔血的生活,考取功名,出人头地,自己也能沾光。起初刘新年是不愿意去的,他担心去学堂的话,同学认出自己以前是小乞儿,怕给师傅丢脸,但架不住师傅的坚持,点头同意了。

    学堂中刘新年很拘谨,但一段时间后没人认出他,想来也是,一个曾经只能在街头捡食的小乞儿,食不果腹,蓬头垢面。如今穿的整整齐齐,干干净净的,说出来可能都没有多少人相信。渐渐的,刘新年开始放下拘谨融入到学堂中去,也喜欢上了读书,平时功课认真,颇受先生喜爱,他想着自己一定要功成名就,报答师傅,美好的日子乎也有了盼头。

    生活就这样简单平稳的继续着,可是好景不长,刘新年的师傅在一次押镖过程中遭遇强盗,虽是一把好手,但架不住人多,受了重伤,虽然捡了一条命回来,但丢了镖影响了镖局的声誉不说,手脚也落下了毛病,再也无法押镖了。刘师傅在和镖局商量了以后,还是决定好聚好散。

    可很多事情并不是接受了结果就能释怀的,离开镖局后,刘师傅也想找些活,可干了半辈子的他发现原来自己除了押镖,什么也不会,自那以后,刘师傅郁郁寡欢,整日买醉,刘新年从没见过刘师傅这般样子,虽然担心,但多次安慰无果,他也不知该如何是好,只能期待着师傅某天想通了,从这种浑浑噩噩的日子中脱离出来,只是最后还是没能等到那么一天,本就暗疾缠身的刘师傅在这样颓废的生活中倒下了。

    因为刘师傅本就是个粗犷汉子,不懂持家,家中几乎没有什么积蓄,虽然刘师傅退出镖局时,镖局给了一笔抚恤金,但架不住刘师傅的终日买醉,加之还要给刘师傅找郎中,看病,抚恤金也早已花光。

    没钱支撑刘新年的私塾费用,刘新年也只能退学回家照料,可这样也不是办法,虽然刘师傅起居都有刘新年照顾,但家中没有任何经济来源,虽偶有刘师傅旧人看望,并留下些银子,毕竟不是稳定的收入来源。镖局也曾派人来看望慰问过刘师傅,带来了食物用品,也算仁至义尽。

    刘新年看着自己师傅日渐憔悴,本应是中年的汉子,如今却比风烛残年的老人更加不堪,刘新年只能干着急,他从小就是自己孤身一人,虽然遇到了师傅,有了家,但自己实在是不会安慰别人,即使那个人是自己如今最亲近的人,他也不止一次埋怨过自己没用,那也不是办法,只能尽力照顾师傅。

    有一位师傅曾经镖局的朋友见刘新年虽不壮实,但却意外有劲儿,加之身手灵活,便提议让刘新年学些武艺,然后再由他将刘新年推荐进入镖局,这样刘新年家也能有些收入。

    刘新年起初是有些抗拒的,押镖本就是把脑袋别裤腰上的活计,而好不容易过上普通日子的刘新年,内心很害怕那种担惊受怕的生活,更不想年纪轻轻就死去,但想来想去,除此之外好像别无办法,自己没有一技之长,师傅的朋友又都是江湖中人,镖局算是不错的选择,自己总不能去小偷,偷盗他人钱财,去做拦路抢劫的强盗,就更是扥着自己的脑袋往别人刀口上摁了。

    最后做了一番挣扎,还是决定走上师傅的老路,当了一名镖师,在师傅朋友的担保推荐下顺利进入了师傅的老东家四方镖局做事。一开始接近一点儿的镖,慢慢的有了起色,刘新年开始有了一定的声望,也逐渐有远程的活找上他,但因为要照顾师傅,都被他一一推辞。

    可刘师傅的状况并未好转,就这么煎熬了三年,刘师傅还是撒手人寰了。刘新年又变成了孤身一人,在料理好师傅后事之后,刘新年没有了牵挂,就开始接手一些长途的镖。虽然刘新年已经断了赶考的心思,但他还是经常用得到的酬劳用来买书籍,在押镖途中休息之时翻看,并以半个读书人自居。

    后来刘新年在押镖过程中听闻各式各样的修仙传闻后,又开始着迷上了修行一事,押镖之时走南闯北,寻访仙家宗门,希望能得高人赏识,带入修行之途。

    至于刘新年为何会突然对修道一事如此执着,一是对修行之事向往,二是得知逝去之人将会进地府进行投胎转世,而修道有成之人寿命悠久,可以借助宗门之力寻找师傅转世,好好报答他的恩情。

    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到了晚年,一次押镖途中发生了意外,刘新年险些散命,在加上多年寻仙未果,更让刘新年心灰意冷。于是他便在那一趟镖结束之后,提出了退出镖局,在自己所剩不多的生命中,过几天悠闲的日子。

    刘新年讲述完自己的过往后,看着方羽,自嘲道:“怎么样,小子,是不是有些失望,感觉我的人生其实并没有说书时说的那样精彩。”

    方羽沉思了一会儿,诚恳回答道:“不瞒您说,失望是会有一些,不过还是感触良多。没想到老先生您童年如此崎岖坎坷!”

    老人听到方羽的话只是感叹道:“比起那些没有挺过一个个寒冷冬天的伙伴,我已经算幸运了。我啊,已经记不清他们的样子了,连师傅的模样都快忘记了。看来,真的是老喽!”

    老人看了看窗外,挥手赶道:“赶快回家去吧,天色不早了,老夫可没好饭好菜招待你!”

    方羽也不矫情,起身作揖:“那小子就先告辞了,改日再来看望老先生!”

    方羽看老人又不知从哪里拎出一坛小酒,慢悠悠满上,又自顾自地喝了起来,悠然自得,看着老人不理会自己,方羽有些无语,只得再作一揖,转身离去。

    接下来的日子里,方羽只要不去学堂就会去聚福楼听老人说书,老人休息的话,就直接去老人家里拜访,一来二去,这一老一少倒是真的熟络了起来,交流时也是放开来了,相处时少了许多约束,一位白首老翁,一位黑发少年,倒像是平辈一般。

    刘新年家中,方羽看着又在喝酒的老头,忍不住上前去抢过了老人手中的酒坛,可是还是晚了一步,酒坛已经见底。将空坛放在桌上,方羽有些头疼:“刘爷爷,不是我说您,您最近有些喝过头了,昨日的故事漏洞百出不说,还和您以前将的串了,那些听客都已经骂街了,酒楼老板也焦头烂额,您倒好,喝个醉生梦死!”

    老人打了个饱嗝,毫不在意地道:“管他们做甚,故事是我的,我想串就串!”

    方羽只得提醒道:“您再多串几次,怕是聚福楼又要换说书先生了,鹿槐城就那么一个听书地,您莫不是要去别的地方说书?”

    像是说中了老人心思一般,老人一扫之前醉醺醺之态,看着方羽,认真说到:“对呀,小子,老夫我要离开了!”

    方羽听完,低头不语,看着自己的小友如此神色,老人洒脱地笑了,出言安慰:“别这样,天下无不散之筵席。”

    方羽闻言,抬头问道:“您要到哪去?”

    老人抬头看像窗外的,街道上的树已经开花了:“都说叶落归根,虽然我自幼没有双亲,但师傅便是我的家人,我要回到那里去!”

    方羽听老人说起过自己的家乡,刘新年并非鹿槐城人士,甚至都不是江阳国人,老人的家乡是离此地千里的舟曲国,是一个比江阳国要大一些的国家。

    方羽其实心中一直不解,为何老人要那么不远万里从舟曲国到这鹿槐城来,只是老人一直不曾提起过,方羽也不追问,似是看穿了方羽心中所想,老人将回忆缓缓道来。

    那年,刘新年已经即将步入暮年了,可他是镖局的金字招牌,况且他也不觉得自己老了,带着自己的徒弟接了一趟长途的镖。一天傍晚途径江阳国清风山时,遇到了一伙强盗。

    与以往遇到的不同,这伙强盗虽然人多,但握刀的手都是抖的,刘新年意识到,这群人要么是初次拦路抢劫,要么就是被真正的强盗抓来充当幌子的,他不止一次遇到过这种事,有些强盗会到附近的村寨抢夺,还会抓一些平民百姓上山,让他们充当拦路抢劫时的幌子,自己人则埋伏在周围,这样既能分散注意力,还能减少自己手下的伤亡。

    发现端倪的刘新年让自己的徒弟留心周围有没有陷阱埋伏,自己则只身靠近前方的那伙人,那群人拿着刀却不敢向前,刘新年往前一步,他们就退后一步,刘新年快步向前拉过中间的汉子,问道:“你们是何处人士?为何在此拦路?”

    那中间的汉子颤抖着回答道:“小人姓王,是鹿槐城人士,本是和几个同乡去往临城做工,被这清风山的山大王抓住,让我们帮他们抢劫,不然就砍了我们脑袋。小人们为了活命只得照做。”

    刘新年看这汉子的模样神态不似作假,稍微放下戒心,打探了四周,小声问道:“你可知那群山匪如今藏身何处?”

    王姓汉子缩了缩脖子,颤声回答:“小人不知,那山大王只是让我们在路上拦住人,并未告诉我们他们会在何处埋伏。”

    刘新年本也不抱太大希望,本身也只是抱着试一试的心理,得不到有价值的信息也不苦恼,只是疑惑,那群强盗把这些村民都赶到这里了,自己却不见踪影,到底作何用意。刘新年扫了扫这些的村民,皱眉问道:“这些人都是你的同乡?”

    村民闻言,看了看四周同伴,指了指其中的几人,向刘新年说道:“回大爷,这几个是我的同乡,另外的人我们不认识,只是今天被赶到这条路上才见第一次面。”

    刘新年闻言皱眉,目光转向那几个人问道:“你们又是哪里的人?”

    另一群人中,有个较为瘦弱的男人壮着胆子回道:“我们是虎丘城的商旅,相约出外做生意,数日前途经此地被抓的,还求大爷救我们一命,小人自当有所回报。”

    刘新年将信将疑,因为这都是这些村民的一面之词,此时完全无法求证。而且刘新年也并未对这些村民完全放松警惕,既然被那群强盗拦路,要说没有藏后手是没人相信的。

    只是当前情况让刘新年有些头疼,面前这一伙无辜百姓要如何处理,如果要带他们离开,目标太大,容易被追上,况且自己的任务是押镖。但如果置之不理,那他们必定不会让自己一群人离去,否则完不成任务的村民们真的有可能成为那群强盗的刀下亡魂。

    强行通过的话势必会和这些村民产生冲突,这个局面是刘新年不希望看到的,毕竟再弱小的人在事关生死的情况下,也会爆发出令人侧目的能量。

    再者村民人数比自己队伍人数多很多,自己和徒弟们虽然不谦虚的说可以解决对方,但那是平常,如今这种情况,很可能会有意外发生,以一敌多的同时,还要担心着强盗的埋伏,他可不认为那群山匪会在乎村民和自己这些人的性命。

    何况村民之后还有以逸待劳的匪徒,搞不好所有人都要折在这里,看着目前的局面,刘新年进退两难,一众徒弟平时也习惯了听师傅安排,如今看师傅拿不定主意,也是一个个手足无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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