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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话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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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们认识?!”

    舒宿、夏稔和阿兰异口同声。

    竹嫣从阿兰身上下来,看看师姐,再看看树上道骨仙风那人,舔了舔下唇,也问:“你们……认识?”

    舒宿在地上捡了块石子,“咻”地打在槐树的枝桠上,“你给我下来。”

    严晄笑了笑,翻身从槐树上稳稳落于三人面前,夏稔和阿兰下意识地行了拜礼,舒宿赶忙拉住打算有样学样的竹嫣。

    他扶起两个小孩,将手一让,对舒宿笑笑:“吉时已到,请吧。”

    简化后的及笄礼只剩下编起长发,挽上更柔美的发髻,象征性的祭酒,和冠以字。

    舒宿甚至把跪拜的步骤也省了。阿兰的父母早就没了音讯,至于拜天……算了,舒宿总想把天道之子的脑袋拧下来,心不诚得昭然若揭。

    她没有用术法,而是略微笨拙地为阿兰亲手挽上燕雀顶髻,钗上攒金丝点翠珠钗。玫瑰头油用了两盒后,阿兰周身散发着玫瑰花妖的气息。

    “哇!”竹嫣捂了嘴,用手肘顶着夏稔,两眼放光,刻意放小了声音:“师姐打扮起来好好看!”

    “不止好看。她是个很完美的师姐。”夏稔的目光就没从阿兰身上移开,无意识地顺着竹嫣的话接了过去。“如果不会拿剑追着我砍的话。”

    舒宿从虚空中拿出严晄给的簪子,不由放柔了语气问道:“戴上吗?很配你。”

    阿兰生地大方端雅,眉眼间多了三分英气,更显得不俗不媚,姿韵出挑,的确撑得起凡世的金玉翡翠。

    “你觉不觉得,”夏稔使劲抱臂摩挲几下,半低着头,声音压得更小:“师父温柔起来好像有点陌生呢。”

    竹嫣往他身后蹭了半步。“……瘆人。”

    舒宿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成果,将宣纸用汉白玉镇纸垫好,亲自磨了一层墨,笑着说:“冠字吧。”

    阿兰提笔写下二字:“谷畹”。

    幽谷生幽兰,秋来花畹畹。舒宿想,她竟然还会看剑谱秘籍以外的书。

    “谷畹。”舒宿微微颔首,说道:“礼成。”

    一碗撒着翠色嫩葱的汤面摆在庭院当中的木几上,严晄笑笑:“寿星的长寿面。”

    舒宿看着自己难得梳妆的徒儿,伸手轻轻替她将掉落的碎发别回耳后,笑着支着下颌。“今日就不必温书修习,做点想做的事。”

    “可以吗?”阿兰眼神一亮。

    “嗯。”舒宿甚至已经替她备好了用度。

    阿兰看向了严晄。

    她起身,按剑对严晄一揖到地,“还望神君赐教!”

    “你先起来,坐。”严晄眨眨眼,看向舒宿,眼神从面对夏稔的抗拒变为茫然,最后归于:“不行这不行,肯定不行。”

    舒宿在一旁欣慰地笑笑。

    “要打也得明天,哪有生辰当天……!”

    舒宿抱着胳膊没说话,在桌子下赏了严晄一个扫堂腿。

    “他身上有伤,没好呢。”舒宿按下阿兰,笑得有点勉强,“练手你可以找……”她视线转了半圈,说道,“可以找阿稔,对吧阿稔?”

    “意思是可以请教神君。”阿兰说着,又问道,“那以后神君是不是就住在月青峰了?”

    舒宿呵呵一乐:“这谁——”告诉你的。

    严晄一声轻笑:“也不是不可以。”

    “——谁说不是呢。”舒宿很温柔地笑笑,又在下面给了严晄一脚。

    阿兰又是一礼,“晚辈改日请教!”

    不等阿兰拎他比试,夏稔赶紧问:“那我去给神君收拾一间房舍?”

    “不必麻烦,他——”住树上就好。

    反正刚才在树上待得挺自然的。

    “——和你师父一间也……”

    舒宿勾起唇,微微一笑。

    她好像知道了,严晄的缎面长靴上可能藏了什么机关,只要用力踩下去,再碾一碾,他就会知道自己说错话,乖乖把嘴闭上。

    竹嫣几下蹦跶到严晄旁边,行的是抵额揖礼:“您就是师父的道驴……!”

    她的嘴被猛地被人从后面捂上,她一惊,最后一个字自然而然地走了音。

    竹嫣把他的手扒下来:“你捂我干什么,你给我的话本子……!”

    “嫣嫣这话不能说,想……”看着阿兰一脸的爱莫能助,夏稔尴尬地笑笑,试图把她拖走。

    但是晚了。

    舒宿慈母般地微笑,看着两个猢狲一样的徒儿:“你们两个,统统回藏经阁抄书,抄一遍。”

    夏稔和竹嫣异口同声:“哪本?”

    舒宿在他们眼里看见希望的光。

    “全部。”舒宿摸摸孩子们软软的黑发。

    嗯,很好,光熄了。

    严晄不合时宜地轻叹一声:“在我们那里,从来没有被罚抄书的晚辈。”

    “蜀山弟子得体明礼,我们比不了。”阿兰很大方地承认了。

    舒宿一乐,她分明看见阿兰比了个口型,“木讷”。

    “也不是。”严晄似乎有些感慨,“我记得之前术修的师妹碎了师伯的罩青山水纹瓷瓶,被锁了修为,体修小掌门亲自和她练了一天;剑修的小师叔弄坏炼器门的法器,被按着抽了道力;修炼丹的师弟贪玩搞坏师尊的丹炉,师尊让他把所有的半成品吃了一遍——最后都被医修抓回去,顺着汤药吃丹药了。”

    他似乎有些感慨:“医修闯祸的结果,就是被师门派出去,满山满岭地追着他们塞丹药。”

    舒宿好奇:“你怎么知道这些的。看不出来么,你还有喜欢打听师门轶事的爱好。”

    严晄眨着双大眼睛,说:“我就是那个盯人吃药的。”

    “我们这就去抄书,我们爱惨了抄书,能抄一辈子书!师父告辞!”

    “其实……”

    阿兰欲言又止。

    “说。”

    阿兰问道:“如果弟子闯祸,您会亲自和弟子练吗?”

    “我不对小女孩下手,胜之不武。”舒宿笑了笑,“但为师不介意封了你的修为哦。”

    严晄歪头看着阿兰,忽而问道:“谷畹到聚灵了吗?”

    阿兰略一沉默,摇了摇头:“还没有。”

    “没有就好。”严晄对她笑笑,“新门大会一甲子一度,只允许聚灵期以下入内比试,要不要去试试?”

    “师父?”

    “不行。”

    “练功桩说到底也只是木桩,都是聚灵以下,不会有问……你怎么又踩我,我认真的。”

    舒宿假笑:“你猜她年岁多大?”她补充一句:“女子十五及笄,未许嫁者二十则笄。”

    “看不出来。听闻修士有不老丹,服下可以容颜不老。”严晄实话实说,“若是连你也夸底子好的话,”他乍着胆子往小里猜,“不足四十?”

    舒宿敷衍地点点头,说:“二十三。”她瞥严晄一眼,“我不怕她功法不行,但论心眼,她玩不了暗的。”

    也就是修士寿命长,若是放在凡界,凭那些散修的年纪,当她爷爷都得觉得亏。

    况且新门大会是巃山、蜀山、千琼山主领,十一门合办,奖赏极高,大多是小宗掌门终其一生也不得一见的至宝。

    重赏之下,未必有勇夫,但一定有小人。

    严晄问阿兰:“你想去吗?我是说,你。”

    “想。”

    一个字的回答,最简练也最坚决。

    严晄说了句“稍等”,很自然地回身进了舒宿的书房,再回来时,手里托着一盒象棋。“我们下一局,谁赢了听谁的。”

    不出意外,严晄的水平还停留在“马走田象走日”的水平,少数能用明白的只有車马炮。

    严晄坐在舒宿对面,摆上棋子,用最严肃认真的语气,说最恬不知耻的话:“让双車双马双炮。请吧。”

    “不用那么矜持,我直接把老将让给你多好。”舒宿忍着把棋盘掫严晄脸上的心,摆了摆手,“去吧,反正我也得去,有事我罩着。”

    “谢师父!”

    “还有一两个月而已,你好好准备着。”

    阿兰按剑,朗声应了句:“是!”

    等阿兰走了,舒宿开门见山地问道:“你是不是故意的?”

    严晄答非所问:“他们要有动作。”

    “谁们?”

    “金歌城的灵族老祖只是一个开端,”严晄说道,“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是你把他放出来。但从现在起,会有越来越多被封印的妖邪之物被放出,三界动荡,浩劫将起。”

    “因为它。不把老祖放出来,结界对他也是一种保护,怎么解决他呢。”舒宿指间多出一枚赤金短令,是用以封印老祖之物,严晄看不出什么特别的,但也不否认它能为舒宿所用。

    舒宿轻轻一笑,又说道,“他想要自由,我想要他的道法,所以我让他死于自由身,大家都不亏。”

    严晄忽而扯开话题,问道:“你去过暮州吗?”

    “去过。”

    “要看话本子么?”严晄露出意味深长的笑想,“让你身临其境的那种。”

    舒宿一下子想到了什么:“扶乩壬?”

    可真是身临其境——那家伙就是把一千多年前的事情给搬运过来了而已。

    “你知道他的身份吗?”

    舒宿摇头。她其实能想到一个大概,只是千岁以上的修士不多,她原本以为自己早就认全了。

    她问:“你的伤不会也和他有关吧?”

    严晄不置可否。“他身上有很强的魔族气息,甚至和他作为人的生气合为一体。”他说道,“还有别的东西,像是混沌,很难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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