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 章
大雨过后,天色阴的像浸了水的抹布,空气也泛着股潮味,蚊虫夏虫滋生得更多,熏了艾草也不顶事,这叮咬过后刺痒得让人心神不宁。
凉风铺子里。
陈珊娘看了眼铜镜里的自己,恨恨得扔下脂粉盒子,骂道“这遭瘟的蚊子,叮着咬那的,真是让人不得安生!”
一旁的丫头赶紧低头把地上的粉盒子拾起来,看了眼陈珊娘鼻头上那红彤锃亮的蚊子包,想笑还怕惹恼了主子。
陈珊娘看自己美艳的一张脸上涂添了个臭蚊子包,气的就想发火,这遭瘟的蚊子叮哪里不好,偏偏叮在她鼻子上!她压抑住怒气,又想起什么,喝道“少东家又一夜没回来!”
丫头卑躬屈膝道“是,是的。”
“外面的花就是比家里的香!”陈珊娘气的将梳妆台上的东西一股脑扫在地上,一双美目恨得通红“没有我陈珊娘,他还能如此逍遥去青楼里找女人!”
丫头又赶紧闷着头收拾东西。
过了会儿就听到门外传来掌柜的声音“夫人,您让查的事有下落了。”
小丫头一听赶紧放下手里的东西,拿过一旁的白纱给陈珊娘戴在脸上。
陈珊娘走路带着风进了厅堂,就看到厅中间站着个穿着短打的乡野村夫,一旁是凉风铺的掌柜。
掌柜开了腔,介绍道“这位就是我们凉风铺子管事的夫人。”
那人长了双倒三角眼,一见陈珊娘曼妙身姿,鼠眼猥琐得亮了亮,赔笑道“小的遥水村王阿三,那天恰好撞上了咱们凉风铺的伙计,相谈几句后恰好认识夫人想调查的人。”
陈珊娘坐在主位上,一双美目懒洋洋的“那就说说吧,你知道点什么。”
王阿三没有被美貌冲昏头脑,鼠眼不安分的四处望着“这个嘛……”
陈珊娘给掌柜的使个眼色,掌柜的会意,从袖口拿出个香囊丢在王阿三怀里。
王阿三接过来就赶紧打开数了数,三十多文,能吃一顿好酒!
他笑道“那位哥儿倒是没什么古怪之处,不过那个带着孩子的夫郎我可是在熟悉不过,他丈夫得罪了大人物被人弃尸荒野了,他孤儿寡夫没少被同村人欺负,唯一的怪事也就是他前些日子去山上真的采回来了蜜,我听村里的婆娘说他好像要用这巢蜜做药材。”
“药?”陈珊娘美目一凝,心里暗道,难不成是打算将药卖给玉桥肆?不妥,不管这人要卖何物给玉桥肆她都不能让他们成事,打压玉桥肆的计划准备多年,怎么能在这个关头功亏一篑!
她又看向阿三,虚伪笑道“哟,这样看来这位夫郎还真是命苦,同为父母我可是最看不了孩子受苦,这样吧,你回去告诉他,我们凉风铺正好缺个做事的,工钱每月一钱银子,你看看这位夫郎做不做?还有要是他真能做出什么药,我们也收了,保准啊不比玉桥肆给的他价钱低!”话末她又是一顿,话里有话道“如果事成,我凉风铺也不会亏待你的。”
阿三眼珠转了几番,赔笑道“夫人真是心善,那小的这就回村就问问那乔夫郎!”
因为和沈家约好了三日之后来取药,乔棉暂时压下赚了钱的喜悦之情,第二天一早就将空间的药膏倒在家里的几个大木盆里,这药膏质地顺滑,弹性十足,轻轻一碰盒底就药顺着盒子掉出来了,这一工序倒也不费力气,难就难在要把这药膏第二次装盒,这个任务量很大,就凭乔棉一个人根本不可能办到,于是他就去找了唐家父子,还有李大娘母女以及上山去找过他的孙大娘和她家人来帮忙。
几人一进屋就看到地上摞着几箱像是胭脂盒的盒子,一旁的空地上摆着几大盆墨绿色的药膏,屋子里弥漫着浓烈的橘子香气和清凉的草药香。
唐清瞪大眼睛看向那几大盆墨绿色的药膏“我真没想到这么多药膏,一开始还以为咱们俩个就能装完的,你让我去喊人我还觉得你过于夸张了。”
乔棉给睡着的粽粽盖上小被子,将早就想好的措辞说出来“那块蜂蜜很大,做的也多些,一开始手生浪费了不少蜂蜜,不然会更多。”
唐父经常上山采草药,对药理有几分研究,初见药膏时十分惊愕,围着这木盆转了好几圈,还是想不通这玩意到底是什么药材做出来的,孙大娘的儿子和媳妇同样围着药膏看,俩人还时不时的咬耳朵嘀咕几句。
唐清和乔棉对视一眼,一瞬间就知道对方在想什么,唐清给他使个眼色,上去搀着唐父的胳膊,扬声道“爹,你可别看了,都说了是乔棉的独家秘方,中和堂的林大夫都看不出来更何况咱们这些乡野人?而且秘方就是秘方,让你看出来那还算什么秘方啊!”
唐父知道儿子这是在点他,直起腰冲乔棉尴尬笑了下,孙大娘的儿子媳妇也讪讪的不再看了。
乔棉道“今天请大家过来就是想让大家帮忙把药膏装在盒子里,一天给大家七文钱工钱。”
“七文!”李大娘瞪了乔棉好几眼,见他还是一副笑相,更有些来气“你不用给我和眉姐儿,我娘俩闲着也是闲着就是来帮忙的,不要你的钱。”
乔棉看了眼李大娘,笑道“以后这样的活多着呢还是要麻烦您和眉姐儿的,你要是不收我以后可不敢去找你们帮忙了!”
李大娘知道乔棉这是对她们好,想骂他工钱给的忒高,可有这么多外人在,只能一边坐在地上干活一边数落他。
而刚刚乔棉的话听在孙大娘一家耳里,则是对乔棉又高看一眼,真不想到这么个寡夫郎竟然真倒腾出来东西了?单不说他能不能买出去,就说他给一人一天七文钱就知道他这心里指定是有谱,而且手里也不差钱!
眉姐儿别看年龄小干起活来一点也不拖泥带水,那唐家父子话少干活也很快,倒是孙大娘的儿媳妇总是拐着弯的问乔棉“这些药膏是治什么的?这小盒子这么精致不像是咱村做出来的,你这是要把货买到那里去?”
最后问得孙大娘都不好意思了,虎着脸骂她“好好做你的活,又不是不给你工钱,做什么要问这个问哪个!你看看眉姐儿个孩子都比你装的快了,还在那偷懒!”
那媳妇儿被说得脸羞得通红,再也不敢多嘴了。
几人用了一天的时间才将药膏全部装完,其余的人回了家,唐清没走帮着乔棉把药盒装箱。
活干完了的时候,乔棉将一个布口袋递给了唐清,唐清不解“这是什么?”
“打开看看。”
唐清摸着沉甸甸的口袋就知道是什么了,打开一看,里面果然是约莫着三百文铜钱!
唐清赶紧递回去“我不能要!你已经把玉桥肆那块布给我了,还给了我和我爹工钱,这钱我可要不得!”
乔棉笑道“你快收着吧,要不是你帮我忙里忙外我还不知道要发愁到什么时候呢,以后我还少不了要你帮忙,如果你不收那就是不想我以后麻烦你。”
唐清拗不过乔棉,只能收下,想了想又道“哎,你这次赚了多少银子?”
乔棉没出声,只笑着给唐清做个手势。
六两银子!
唐清刚想惊叹,就赶紧捂着嘴,上去一把扒着乔棉的衣袖不放了“以后我才是要缠着你,和你混了,以后你就是我的东家!”又上去一把抱起在那乐呵呵吃糖糕的粽粽,“这位是我的少东家!”逗得粽粽咯吱咯吱笑。
乔棉也被唐清逗笑了,刚想说什么就听到大门被敲响了。
唐清“这么晚了会是谁?”
记得那日沈家人也是很晚忽然来到他家,乔棉说“没准是玉桥肆的人,我去看看。”
然而推开门一看就看到一个让乔棉恨得牙痒痒的人。
正是那贼眉鼠眼的王阿三!
“乔夫郎!”王阿三像是老好人似笑道“白天来时见你家大门锁着,我找你有些急事,也只能大晚上来找你了。”
“什么事!”乔棉面无表情,没有让他进院子的打算。
“弟弟我这身子骨不好,卧床多日,这些日子才好些,其实早就想来看望你和粽粽了。”王阿三叹息道“养病的时候我总是想起烈山哥对我的好,就想着我应该好好照顾照顾你们,这不我能下床了,就在镇上给你找了个活,这活在凉风铺…”
乔棉忽然冷笑一声,打断了王阿三的话。
“你是卧病在床多日还是窝在家里数银子多日啊?”乔棉冷冷的看向他“听闻咱们遥水村也有个叫王阿三的人曾卖过一株鹿衔草,赚了二十多两银子?”
王阿三脸色一变“乔夫郎你这……”
“有些人心术不正,满口谎言!”乔棉眸光似冷箭,一字一顿,“谁知道那草是他摘的,还是为了钱杀人夺草抢别人的!”
“你胡说什么!”王阿三脸色倏地铁青“那草药是我摘的!”又往后退了一步,气不过似的,破口大骂“枉费我见你一人抚养幼儿可怜,想帮你找个活计,到头来是我王阿三不是人了!”
唐清听到这动静赶紧跑出来了,看见大吼大叫的王阿三,大骂“哪里来的浑人,在人家门口嚷嚷!”
乔棉丝毫不怕他的大声嚷嚷,他现在手里有钱,而且还搭上了沈家的人脉,真的没必要怕这些小喽啰。
左邻四舍都被这动静惊动出来了,乔棉看着虚张声势的王阿三一眼,冷笑道“你王阿三有没有害人你自己心里清楚!花着沾了人血的钱买肉吃你王阿三也算个人?还有要帮我找活?你自己心里清楚是为了什么?别装出一副老实人样子来恶心我们一家了!”
说着木门重重一关,隔绝了外面纷纷扰扰的指指点点。
隔壁的马娘子伸着脖子看了一会儿,见王阿三没动手打那个乔夫郎,骂骂咧咧的揪着孩子回去“这王阿三个孬货,竟然没动手打他!呸,真没种!”
而王阿三憋了口气往家里走,边走心里边发狠!
那个乔夫郎到底知道些什么?
他会不会报官!
他越想越后怕,也越想心里就越恨,邪恶的思想一股脑的倾泻而出,一个外乡人一个小崽子,就算是死在遥水村谁会管?又想起来凉风铺的人说这人手里有个能赚钱的药?倒不如他…
他边往家里走边做起了自己的打算,走着走着,忽然听到身后有脚步声。
猛的回头一看,只是空荡荡的山路。
他心里打了鼓,迈大步子往家里跑,也是在这时眼前忽然晃过一道白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