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匹夫之怒,以头抢地
食为天。
姬旦虽是摁住了几个帮腔的狗腿子,可边边角角依旧于大局无补。
自认为经完全掌控局面,并且在气势上逐渐压过姬旦的陈志城心情大好,开始有意无意将话题从开始的一碗面,往张氏夫妻二人的品行上靠拢,明里暗里就开始含沙射影。
文雅含蓄一点说的就是:德不配位必有灾殃。
简单直接一点说的就是:几个没见过世面穷怕了的乡下人开了个店面,这生意刚刚有些起色,几个人就膨胀了起来,日常菜品数量越来越少不说,就连这服务态度都是一天比一天差!
张有福本就又气又急,在听到这些阴阳怪气模棱两可的话更是怒火攻心,一阵气血翻涌之下两眼一黑差点昏厥过去,等双眼重见光明之时就觉这整张头皮如同触电一般酥麻不已。
想要澄清事实却又申辩无门的张有福,瞪着一双满是血丝的眼睛,盯着那颠倒黑白使劲朝面馆泼脏水的陈志城目眦欲裂,乌青发紫的嘴唇止不住的抖个不停,最后勉强从本能扣死的牙关当中挤出几个字来:“你,你不怕,天打雷劈!”
闻言,陈志城云淡风轻脸上笑容依旧,在面馆当中来回踱步之时,那居高临下的俯视的目光在纵有千般不甘万般愤懑,却也只能任自己随意拿捏宰割的张有福身上一扫而过,眼神当中一丝鄙夷的嘲弄之意都不屑掩饰。
现在都什么时候了,还来这套,省省吧!
这个世道,向来是财发狠心人,雷打真孝子!
你仔细想想,这世上哪儿有什么公平正义可言?
什么人在做天在看,善恶到头终有报,那些只能糊弄小孩子的屁话,不就是你们这些无权无势卑微到尘埃里边的市井小民,在贫穷和痛苦当中聊以自慰,幻想着精神胜利的可悲寄托?
我从来不信这套!
心底寒意转瞬即逝,确信自己已经完全掌控如今局面的陈志城,那带有浓浓挑衅意味的眼神重重落在姬旦身上,仿佛在宣告自己才是这场二人角力游戏的最终获胜者。
在雄性间的争斗中击败对手,在心理上获得了巨大满足,那迫不及待就想要炫耀的感觉,促使着他看向旁边的索青娘。
索青娘正端来一杯热茶递到张夫人手中,陈志城那股端着架子高高在上一副生人勿近的意味,但其中又饱含着想要迫不及待分享炫耀的欲望,种种复杂甚至矛盾的情绪交织一处,实在用言语难以表达形容的目光落在前者身上仿佛是在说。
索青娘啊,索青娘,亏你那一双眼睛灵性到快要说话,怎会如此识人不明?
这萧瑟枇有什么资格能和我相提并论?
索青娘察觉异样转过头与之对视一眼,又很快将注意力放到姬旦身上。
只此一眼,陈志城瞬间爆炸。
那是一双怎样冰冷的视线!
那完全是看一个陌生人的眼神!
不,看陌生人的眼神都比看我的眼神要柔和一万倍!
我陈志诚对她掏心掏肺软硬兼施,就差跪地上求她!
可于她而言,我竟与路边从未见过一面的陌生人无异!
甚至,那冷漠的眼神当中还有毫不掩饰的厌恶!
更重要的是,他在索青娘眼神深处读懂一个信息。
哪怕他陈志诚现在就突然死在这里,索青娘也不会多看一眼!
在这个贱人眼里,自己的性命还远没有那萧瑟枇掉一根头发来的重要!
蓬勃的炫耀欲没有得到任何满足,终于认清从始至终都只是一厢情愿的陈志诚,将自己对所索青娘的恨意平等的加在了食为天所有人的身上。
一股无名怒火自破碎的心脏残骸之上熊熊燃烧蔓延开来。
好!好!好!
陈志诚像是只发了狂的野兽,在心底连叫三个好。
这都是你们逼我的!
就在陈志诚悲愤到了极点,如同火山一般随时都会爆发之际,就听那不知死活的张有福再次质问道:“我问你,敢不敢?”
陈志诚心中低吼一声:“什么敢不敢?”
待转过身来,就看那没有半点眼力见的张有福不顾旁人劝阻,不知在何时又站起身来。
视线当中,就看那张有福因急火攻心导致身体暂时僵硬佝偻,此刻连腰都伸不直的他,却勉力将自己的脑袋高高昂起,倔强的像头随时都会发动冲锋的公牛,拿他那尖锐的牛角准备与自己同归于尽!
张有福结结巴巴挤几个字来,连续急促的呼吸让他的胸口像来回拉扯的风箱一般起伏不定:“我就问你,敢不敢?”
见到自己丈夫如此挣扎坚持,张夫人已经哭出了声,一旁的索青娘也禁不住眼圈泛红,就连门外一众看客也被这情绪感染,连连出现骚乱不安。
“既然你说问题出在我们身上。”说到这里张有福已经上气不接下气,那接连不断的咳嗽更是让他连肺叶都快吐了出来,可内心之中的苦痛折磨以及想要反抗的决心和不甘,让他不肯就此倒下:那你敢不敢跟我打个赌?”
只看那张有福猛吸一口气,原本苍白的面容上边立时涌起病态的猩红。
“如果问题出在面馆。”张有福说话腔调陡然一高,正所谓咬牙切齿,当得起字字血泪:“那我不得好死!”
“如果问题出在你身上。”张有福咧嘴笑了笑幽幽一问:“那你不得好死!”
说到这里张有福瞪大了眼睛,沾染血色的泪花在眼窝当中来回打转:“就问你敢还是不敢!”
这个可怜又可敬的汉子自知嘴笨说不过这颠倒是非的陈志诚,无奈之下用了这个最极端的方法来证明面馆的清白,令人动容。
可面对质问,可陈志诚却噗呲一下笑出了声。
为什么你们这群贱民,总觉得自己的性命很值钱?
被逼到绝路最喜欢的方式就是和别人赌命?
人分三六九等,难道这性命就不用分出个尊卑贵贱了?
你贱民一个,更是贱命一条,凭什么要求跟我同等对赌?
依我来看。
不过是那匹夫之怒,以头抢地,徒增笑料罢了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