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七杀之匙,一木破天
得了通传,从侧门入府的吴喜功。
路过这松鹤延年藏风聚气的穿堂照壁,看到那金蟾吞宝八方来财的风水布局。
大到鬼斧神工的假山,小到匠心独具的喷泉。
只是路过别人的花园,便将自己当作主人,沉溺其中难以自拔的吴喜功。
已经开始设想起自己当上这西苑管事,彻底加入到这个朝歌顶级豪阀之后的美好生活。
以至于管家魏贯道连问数次,他才依依不舍的与这美好愿景挥手作别,一脸茫然的问道:“刚才你说什么?”
“我是问你,这么早······”看到吴喜功这般魂不守舍的模样,管家魏贯道摇了摇头:“算了,你还是自己去跟老爷说吧!”
西苑书房灯火通明,又是一个不眠夜。
管家魏贯道轻敲房门,得到屋内王叔子干的回应之后,前者悄然让出身位,示意吴喜功自己进入。
早就被喜悦与奢华冲昏头脑的吴喜功,丝毫没有意识到这一巨大变化。
站在门前的他,伸手正要轻推房门,却又将手缩了回来。
朝眼前默不作声的魏贯道讪笑一下,然后两只手整理了一下稍显凌乱的衣衫,然后深吸一口气,推开房门直入其中。
本以为有了上一次的经验,自己这次总不至于太过紧张与局促,再怎么说,他吴喜功也是这板上钉钉的西苑管事!
可现实总是事与愿违。
等他进入书房,当即双膝一软,跪倒在地。
屁股稍稍撅起,将脑袋恨不得埋进地面,两只手小臂平铺在地,活像条摇尾乞怜的狗,又熟练的咚咚咚磕起响头:“小人吴喜功,见过王叔子干、王兄子启、首相商容!”
此刻,吴喜功这才注意到先前那巨大的变化。
非是管家老魏已经将自己当作一家人。
而是这种级别的密会,他魏贯道也没资格旁听!
相较于杨任父子在这书房当中只能站着回话的待遇,同为三朝元老栋梁之臣的首相商容与叔侄之亲血浓于水的王兄子启,皆有资格落座其上。
相较于性情刚烈眼里容不得半点沙子的首相商容,在坊间风评极佳,无心权势自号“云别鹤”的王兄子启,则要显得更为平易近人。
只见他毫无权贵那高高在上的架势,连忙走上前去将吴喜功从地上搀扶起来:“大家都是两个肩膀扛一个脑袋,有什么尊卑贵贱之分,快快起来说话。”
吴喜功半截身子直起腰来,可后半截身子,膝盖还牢牢跪在地上,看向古井无波深不可测的王叔子干。
“还不快谢谢王兄子启的大恩大德?”
“哎,不用不用,我这人最见不得有人跪下跟我说话。”
可话虽如此,王兄子启却是松开自己的双手,心安理得接受这几记格外响亮的磕头声。
待吴喜功磕完头,从地上站起身来,王叔子干这才问道:“这么早就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于是,吴喜功将馆驿当中发生的事情,大致复述了一遍。
王叔子干心思何等灵敏?
第一时间便将目光放到了首相商容的身上:“是那天早上,你给他透的风声?”
面对王叔子干的质问首相商容自是不屑一顾:“何止透露了些许风声,就连今日之事差点都说给他听了!”
“你!”面对这首相商容的拆台,王叔子干亦是拿对方毫无办法,最后只能深吸一口气平复下心头恼怒:“你是不知道那小子有多鸡贼,就像个泥鳅一样滑不溜手!”
此时,屋内传来一阵太虚钟那浑厚而又低沉的声音。
王兄子启不知道何时从袖中掏出一个精致小巧的玉锉,放在那本就光滑圆润的指甲上边来回打磨修整:“在这里我不得不再提醒二位一句,太虚钟第一记钟声已经过了。”
漫不经心的吹掉玉锉上边的指甲粉末:“要是一炷香之后,你们还在纠结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下一次可就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了!”
“算啦,本来想的是等今日事了,再腾出手来对付这小子。”说话间王叔子干从袖中掏出那封杨任交给自己的黑色木匣。
匣子当中放这一柄足有成年人一拃之长,分黑白两色,呈圆柱体的子母钥匙。
母匙分十截,对应十天干,黑色中空乃是一层石皮,上边铭文繁复。
子匙分十二截,对应十二地支,乃是一根小巧白色圆棍,罗扣精巧。
子母钥匙对接在一起,中间留有一道空隙,供子、母二匙前后转动。
十天干配合十二地支,其排列组合的可能性堪称天文数字,需按照特定口诀,才能转动出正确形态,短时间内想要推导出结果,无异于痴人说梦。
王叔子干粗壮的指节搭在那母匙包衣之上的一截圆环上边轻轻一拨,只听那子母钥匙当中暗藏数以万记的细小机关彼此衔接咬合,发出一阵阵清脆的精铁交鸣之声。
而随着排列组合的不断变化,子母钥匙亦展现出种种形态。
见到此物,屋内几人皆是眼冒精光。
开启七杀楼的关键在于那柄只存在于传说当中的钥匙。
母匙保存在历代君主之手,子匙则封存与历任太史监监正之手。
这也就是太史监为何能够父传子,子再传孙的关键所在!
未曾想这杨任的先祖,凭借着那无数支离破碎的画面,耗费无数人的心血,竟然复刻出了母匙!
王叔子干将子母钥匙装进袖中,站起身来说道:“既然事情撞到了一起,那就索性一并了结!”
“我到是要看看,七杀楼里边到底有没有你说的那么玄乎!”商容冷哼一声从椅子上边站起身来。
“那我就在这里,提前祝二位都能达成心愿!”王兄子启抖了抖衣衫,站起身来。
眼见这吐露无数惊天秘闻,站起身来向屋外走去的三人,将自己当作空气般直接无视。
吴喜功连忙跟了上去:“王叔,王叔!”
王叔子干停下脚步:“你还有何事?”
吴喜功忙不迭的小声提醒道:“当初您答应我,说等西秦雍州使团离开之后,就让我做这西苑管事。”
“哦!”恍然大悟的王叔子干眼神幽幽:“你不说这事,我都差点忘了!”
“您那是贵人多······”吴喜功话还未说完,便觉后背一阵冰凉,继而便是一阵锥心的疼痛蔓延全身。
似是不敢相信眼前一幕的他,缓缓低下头看去,就见裸露再胸口外边,还有一寸多长的刀尖上,自己那鲜红的血液如同断线的珠子般掉落在地。
这柄从后背捅穿前胸的匕首,在吴喜功脆弱的心脏位置狠狠一绞,随即又拔了出来。
大片殷红之色不断扩散开来,能够清晰觉察到自己生命正在不断流逝的吴喜功张了张嘴,却没能说出最后一个字来。
随后整个人便被那如山呼海啸般,绝难抵抗的困倦之意席卷其中再难睁眼。
“就按照之前所说,将他埋在西苑,遂了他的愿景,也不算我食言。”
魏贯道默默点了点头,看向那早已改头换面的西苑。
王叔子干舍弃那长势喜人能在下雨之时听那沙沙穿林打叶声的竹林不要。
转而移栽了一棵,生性强健树姿丰满,能抵强风可做庭荫,树干笔直修长的榕树。
砍了竹林,那原本叫做“抱节居”的书房也随之改名。
魏贯道转头看向那书房之上新立的匾额。
铁画银钩却难掩心中腾腾杀机。
一木庵!
一木?
一木!
是为一木破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