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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4章 一个奴才要见孤,孤就要见他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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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归星殿

    顾枫费力从床榻上撑起身子,他脸色苍白,脑门抽痛,背脊更是起了一层虚汗,每次喝完药,药力发散都是一场折磨。

    周全赶紧上前扶他坐好,奉上丝帕,顾枫习惯自己拭汗,顺着额头、鼻梁一一按压下来。

    忽的皱起眉头,丝帕凑至鼻间一嗅,更是脸色大变,“为何,为何用了药,还隐约有那股杏仁味道?以前控制得很好的!”

    周全叹气,“殿下,您忘了,李太医去世前说过,这药也有耐药性,长期这么吃,效力自然逐渐小了,不但那股味道快压不住了,你散药时也更痛苦了,不如别喝了吧,老奴真是不忍心看你受罪了。”

    手掌覆至床榻边沿,狠狠攥紧,顾枫心中不甘与恐慌交织,喃喃道,“不行,这么多年都忍过来了,不能功亏一篑。”

    周全欲言又止。

    顾枫知他心中所想,眸光坚定,“你别担心,孤一定会在药效完全消失前站稳脚跟。”

    此时,有下人通传,说凌飞峦在外求见。

    周全望向顾枫,却见他轻笑起来,“这么快就来了,孤还高看他了”。

    周全躬身请示,“那宣他进来?”

    顾枫站起身,高挑薄瘦,腹肌累累的身材在轻柔棉袍下若隐若现。

    他单手撩开帘子,任由宫女垫脚帮他披上貂毛大氅,又接过茶水润了润唇,不慌不忙,“一个奴才要见孤,孤就要见他吗?”

    奴才?周全心下一惊,不知凌少峦哪得罪主子了,堂堂少将军,在顾枫口中成了奴才。

    “赶他走。”顾枫重重搁下茶杯,转身进了屏风之后的书房。

    得了令,周全只得出去传话。

    凌飞峦听了,面上没什么表情,似早料到顾枫会一言既出,不会轻易见他。

    他问周全,“敢问周公公,四殿下当下是否就寝了?”

    周全惯是会见人下菜,眼前这个一表人才的少年将军,他还是不敢怠慢,思量片刻道,“那倒没有,殿下每晚就寝前会在书房看会书。”

    凌少峦抬头观察,左边窗户尤其亮堂,他行至窗下,双手抱拳,高声道,“殿下晚晚夜读,难免枯燥,今夜不如就由微臣舞剑供您消遣。”

    说罢,他蓦地腾空而起,同时从袖中“唰”地抽出一条软剑,银白剑光在月色下雪亮耀目,左脚轻点石块,空中旋身,长剑刺破空气,极大气流冲破两扉窗扇“哐啷”一声,犹如被风吹开。

    顾枫正端坐其中,正好可以看到他矫健身影。

    剑光霍霍,剑过处,习习生风,枯叶纷纷飘落,很快,剑影重重,嘶嘶破风,亮白剑光与他利落身影交织,宛如游龙。

    周全已看呆。

    剑影快得他以为那是一条白绫,但见这条“白绫”被凌飞峦抛掷半空,刀柄在上,刀尖向下,仿佛夜空劈下闪电,眼看要刺入他天灵盖,周全差点惊呼出声。

    却见他轻巧一跃,右手一接,那“白绫”听话的顺着掌心滑入他袖中。

    眨眼间,他原地一转,软剑已消失无踪,恍若从未出现过一般。

    凌飞峦单膝跪地,沉声道,“微臣献丑了。”

    好一出凌厉又飘逸的剑舞,顾枫却没有一点反应。

    周全思忖着,凌飞峦自称“供您消遣”、“献丑了”,寥寥数语,说明他已把身份放置最低,努力讨顾枫欢心,这可不就是奴才之举么

    可主子似乎还不满意,这可如何是好?

    周全犹豫着要不要上前打圆场,顾枫终于有了动作,他起身,一言不发,下一瞬却是将窗户关上了!

    一点不给凌飞峦台阶下。

    他本人估计也没想到会这么难堪,微微一怔,面色僵硬,周全暗自嘀咕,主子是真不好伺候,得罪过他,就别想他给好脸。

    他瞅着一向意气风发的凌少峦,眉头紧锁,唇线绷着,肩都稍稍塌下,深吸口气,欲转身离去。

    这时,窗里却飘来顾枫声音,“今晚的软剑差点意思,孤听闻凌少将军更善舞大刀,尤其是那把魄魂刀,明晚,孤等着你再次献丑。”

    这是逗弄他一次不够,还要继续耍弄他呀,周全那颗心都提了起来,望过去,凌飞峦眉宇间冷峻森然,似在拼命压制怒气。

    万一他暴起发飙要伤害主子怎么办,以他武力怕轻骑尉都挡不住啊,周全脚发软,不住咽口水,想着要不要赶紧去搬救兵。

    可出乎他意料的是,凌飞峦极度克制,不但没发飙,反而双手抱拳,垂首,欠身应下,“微臣谢四殿下赏识,明晚准时到。”

    在宫里久了,真是什么稀奇境况都能遇见,周全内心啧啧称奇,平日伏低做小讨主子欢心的人不少,可想破脑袋,也想不到桀骜不驯的少将军也会有这么听话乖巧的一天。

    主子可真厉害。

    翌日,周全伺候顾枫穿衣,一件象牙白暗花祥云雨丝锦大袖衣正贴合他身材,一根黄木发簪固住发冠,清雅随意,好像刚放学的一个学子。

    于腰带处,新拴了两个香包,他又挑选了两个内侍,两个宫女,捧着名贵药材去给皇帝请安。

    皇帝自上次感染风寒后,一直未好,见他拳拳孝心,老怀安慰,唠叨起来,“朕一看到你啊,就感到朕老啦!你都长这么大了,不过枫儿啊,朕像你这么大时,都生了太子了。”

    话音刚落,皇帝反应过来他无意中又提起了那个不争气的大儿子,面色讪讪,又道,“你也不小了,前几日熊兵染来找朕,说你心悦他女儿,他惶恐,来问朕的意思,有无此事呢?”

    顾枫温和应道,“是有此事,儿臣对县主一见钟情,情不自禁。”

    嘴上这么说着,他却心中一颤,道出‘一见钟情’四个字时,脑海却是另外一个女人的模样。

    皇帝略诧异,“你一向挑剔,身边除了那个半截身子的,一直没个完整女人,再不娶亲,朕都得赐婚了,既然你自己看上了,县主配你,也不委屈你,不过朕见过她,没什么学识,脑子愚笨,你可要想好了,娶正妻可不是儿戏。”

    顾枫笑笑,毫不介意的样子,“女子无才便是德,儿臣见着她就欢喜,请父皇成全。”

    皇帝还是有一点顾虑,万一顾枫继位,这个蠢妇岂不是一国之母,这皇后要识大体、顾全大局、养育皇子公主,平衡后宫琐事,不是一个蠢妇能应对的。

    但见很少跟他提要求的小儿子又很喜欢,斟酌片刻,皇帝道,“你们接触,朕也同意,但你皇祖母丧期未过,婚期,还是容后再议,期间你再多接触接触其他女子,民间男子都可三妻四妾,你是朕的儿子,想要什么女人,都可以。”

    顾枫也不恼,也不急,听话点头应是。没人猜到他言笑晏晏的温和外表下在想着什么。

    皇帝见他不违逆自己,很满意,又把话题转向正事,“援助大扈一事,百姓们怨言很大,不如就算了吧。”

    朝令夕改,顾枫在内心鄙视皇帝越老,越孬。

    脑子也糊涂,居然现在都还没看透,援助只是个幌子,刺探与防御大扈侵犯才是最要紧的,再说,他还有自己的打算,这趟大扈之行,他非去不可。

    可他太了解皇帝性子,要跟他对着干,哪怕事后证明他顾枫是对的,皇帝也不会满意。

    顾枫先赞同他,“父皇说的是,对了,儿臣听闻盐盐镇涌入了不少大扈难民?”

    皇帝点头,“阵仗不小,偷抢我们老百姓的粮食不说,还叫嚣要让僵尸卷土重来,里面一定有猫腻,朕便派安子堂过去看看。”

    “父皇英明,安大人在解决僵尸一事上经验丰富,儿臣记得那时安侍读也帮了不少忙,不如让她与儿臣同去助安大人一臂之力。”

    “这”

    顾枫单膝跪下请旨,“因援助大扈一事,百姓已对儿臣诸多鄙夷,是儿臣未考虑周到之错,请给儿臣一个弥补机会。再之,盐盐镇离松雾密林不远,儿臣也愿做先头马,设起一条防护线。”

    皇帝犹豫着,“枫儿,如今朕只有你和柏儿了,此行危险,你让朕怎么放心?”

    顾枫抬眸,真诚道,“父皇,您已为国事操心太多,儿臣不忍你拖着病躯还每日忧心大扈人作乱,您相信儿臣,儿臣会把自己安危放在第一位。”

    皇帝叹口气,扶起他,瞥见他右手手臂连同半边手掌都是火烧后的凸起红肉,俊美之姿却烙印着这么难看丑陋瘢痕,实在不忍再拒绝这个小儿子。

    “好,你去吧,朕也给你特赦,熊兵染的殿前司禁军,你可随时调令。”说着,皇帝吩咐王骏呈上一块圆形令牌,交到他手中。

    顾枫没想到事情比他想象中顺利,以为还会多费一番唇舌,他紧紧攥着那块令牌不松手,迅速放入袖中。

    两父子又拉了会家常,顾枫正要告退时,忽然想起什么,“父皇,儿臣听闻凌勇好像生了重病,这一路南下,是否要儿臣顺带去问候一声。”

    皇帝立马冷脸,“年纪大了,自然毛病多了。他是罪臣,你记住自己身份,不必多此一举。”

    顾枫露出踌躇之态,皇帝本就心虚,见他模样,冷声试探问,“你是否知道什么?”

    皇帝与他,虽是父子,首位却是君臣,这点万不能忘记,顾枫心中有数,立刻又跪下,恭敬道,“实不相瞒,祖母在一次醉酒后,跟儿臣提过祭童案原委,初初是她为了施行回春之术,残害数百名孩童,后纸包不住火,她向您求救,您就示意安子堂”

    皇帝脸色骇人。

    顾枫没把话说得太露骨,思量片刻,又道,“时过境迁,儿臣不敢置喙父皇,只是凌勇好歹也为大琥立下赫赫战功,如今油尽灯枯,若儿臣能替父皇前去慰问,那老百姓定会盛赞父皇乃一代圣君。”

    一代圣君?皇帝琢磨品味这四个字,脸色稍缓,哪个帝王不想在人生尽头得一个中兴之主的称号呢

    他单手扶起顾枫,长长叹口气,“枫儿,你能为朕考虑,朕很高兴,当初凌勇立下盖世之功,满朝文武都让朕嘉奖他,感谢他,铭记他,老百姓们要为他修庙,为他筑像,还要为他着书,朕呢,犹如局外人,可他们忘了,若无朕赏识,他凌勇哪来的功勋呢?”

    顾枫静静聆听皇帝回忆过去,让他纾解塞满心房的抱怨。

    皇帝说得兴起,还自我检讨起来了,“你是朕的儿子,朕也不怕在你面前袒露,当初是朕一念之差做了错误决定,不过朕也并未取他性命,只是打压他气焰而已,让他远离朝堂,回陈城过他的逍遥日子去,古往今来,比起其他屠戮功臣的帝王,朕已仁至义尽了!”

    顾枫微微点头附和。

    皇帝接着说,“他儿子凌飞峦,朕还封了少将军呢,也没把他凌家子弟赶出琥京城,朕的苦心和委屈又有谁明白?”

    “父皇,是儿臣错了,那儿臣也不去陈城探望了。无论您做了什么,您都是儿臣的好君主,好父亲。”

    皇帝位置总是孤家寡人,如履薄冰,当下有个听话懂事的儿子能理解他,已至暮年的顾锦眼禁不住湿润了,不由得抓住顾枫双手,轻拍手背。

    而此刻门外站着一个端着茶盘的内侍,他个子很高,头却埋得很深,端着茶盘的指尖发白,手背青筋暴起,极力压制着怒气,茶具因茶盘晃动发出瓷器“磕磕”碰撞声。

    清晨冷风袭来,吹起他衣袍、腰带、鬓边发丝,可再严峻的寒风,也吹不进他森冷淡漠的眼。

    因眼里已全是恨,连风都容不下了。

    这个内侍,正是凌飞峦。

    顾枫收服人心的办法总是那么剑走偏锋又残忍无比,既昨日凌飞峦肯向他服软,他今日便让他扮作内侍,一路从归星殿,跟他来到中政殿,让他亲耳听听,皇帝剖露的心声。

    清清楚楚,毫无遮掩,撕破表象,逼迫他直面丑陋真相。

    玩弄权术即操纵人心,整个皇城中,若他认第二,怕没人可当第一。

    殿门虽紧闭,身在殿内的顾枫深知凌飞峦已将皇帝所言听得清清楚楚,祭童案始作俑者,一国之君,亲口承认,任你凌飞峦再固执己见,都不得不信。

    他唇角偷偷扬起,因为他又在别人心中种下了仇恨的种子,既由他栽种,那也可为他所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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