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回忆
王麟的目光惊讶。
“你是洛晟的私生女。”
“不，是领养的孩子。”
当年两人在n国结婚，在即将进行宣誓的教堂中，第一次见到了衣衫褴褛，瘦弱矮小，在一群孩子中踮着脚唱着圣歌的洛青鱼。
洛青鱼以前没有一个正式的名字，教堂收养的孩子们都有固定的一套名字，方便照顾他们的修女们记忆。
洛青鱼是被丢弃在福利院门口的弃婴，她被修女们叫做玛莉，因为上一个被领养走的孩子叫做玛莉。
福利院地处偏僻，本来也拉不到多少投资，孩子们每天吃的东西都不多，还要每天被领去唱圣歌。
她这样的肤色，在孩子们中既显得格格不入，也缺乏争抢食物的力量。
于是，每天都吃不饱，还没有得到好的休息的玛莉，就这样晕倒在了两人面前。
醒来时，是在医院温暖的大床上，眼前是面露好奇与担忧的洛晟。
还有他的爱人，樊墨。
两人都很温柔，自费出了她的治疗费，又买了一大堆东西送到福利院。
玛莉偷听到了这两个年轻人向院长提出，想要领养她的想法。
两个男人，在基督里，这是非常罪恶的行为。
玛莉不知道自己会不会被领养，诚然，两人相同的肤色让她不可避免地产生了依赖感，但她也明确地知道，这两个年轻人，想要在这里将她带走，是一件很难很难的事情。
当时n国虽然通过了同性之间的婚姻法，但法律与宗教之间仍有分歧。
玛莉在福利院里待了半年，每天翘首以盼会有她熟悉的面孔出现。
然后再一天，天气明媚的下午，洛晟就这样出现了。
他顺利办好了领养的手续，但还涉及一些出国和户籍的手续，洛晟便找了一家寄宿家庭，留下一笔不菲的金额，暂时将玛莉留在了这里。
那天，他摸着玛莉的头，眼里的笑意就和那天的晨光一样的明媚。
他说，以后玛莉就会有自己的家，虽然这个家会有些特别。
但他们都会特别爱她。
也是在那天，她有了小名，小鱼。
为什么叫这个名字，洛晟说这是两人共同创作的第一部作品的名字。
付出心血，精心制作的作品，就和他们的第一个孩子一样。
现在，他们即将拥有一个真正的孩子了。
洛晟需要再联系国内的机关，办完最后一道手续，才能将小鱼带回祖国。
所以他又离开了这里，小鱼在寄宿家庭里眼巴巴地等。
她很乖，寄宿家庭因为那笔不菲的佣金，一开始对她也还不错。
但后来怎么也联系不上这个雇主，事情的性质便变了。
虽然小鱼不知道洛晟究竟给了多少钱，但她清楚这笔钱是没有花完的，还剩了很多。
但寄宿家庭的妈妈不允许她再吃桌上放着的肉，别的孩子的加餐也没有她的份。
她好像又回到了福利院的日子，吃不饱饭，饿着肚子被要求做各种事情。
等待的第二个月，一个深夜，决定不再等待的小鱼从橱窗里偷拿出几块馅饼，装在洛晟送给她的漂亮书包里，偷偷跑出了寄宿家庭。
去华人街，是因为那里有和她一样肤色的人，但他们没有一个长得像洛晟。
在流浪的不知道第几天，她因为偷吃了老人的小面包，成为了跟在老肯头身后的小肯头。
跟着老头学艺，讨生活。
“王老师，我师父的名字是什么？”
“我师叔的名字，张正华。”
第二天一大早，两人全副武装地出门，迎着寒流走到了墓园。
洛青鱼跪在石阶上，认认真真，仔仔细细地擦拭着墓碑上的尘土和积雪。
“师父，我长大了，回来看您。”
她磕了几个头才起身。
“这墓是后迁的，我当时没钱给他买公墓，就把骨灰装进了他常喝的白酒罐子里面。”
王麟伸手，轻轻抚上墓碑上的照片。
那照片还是新闻图上的复印件。
“连个名字都没有，一个人在这里，正华师叔，我们一直都在挂念你，你知道吗？”
两人谁也不再说话，就这样静静地站在墓前。
注视着，缅怀着。
良久，洛青鱼从背包里扒出一个用手帕包着的东西，埋在泥土里。
“这是什么？”
“当时那架飞机的残骸。”洛青鱼语调轻轻的。
“这样，你算是见到他了吧，别嫌我小气，我爸爸那里也只有一小块呢。”
“打捞了很久，花了很多很多钱才找到的。”
“原谅我，才知道你的名字。”
洛青鱼起身，看着王麟。
“王老师，谢谢你，现在这个墓上可以刻上名字了。”
王麟轻轻拍了拍洛青鱼的肩膀。
“我要谢谢你才是，至少那段时间，有人陪着小师叔。”
“以后有什么事情就来找我，算辈分，咱俩是同辈！”
洛青鱼神色一惊。
“夸张了，您永远是我敬重的前辈。”
“是嘛。”
王麟摸了摸胡子，“那下次还下独角马吗？”
洛青鱼笑了，“那肯定”
额头被轻轻一敲。
“好了，走吧。”
“对了，你是怎么被安澜找回去的？当年的资料全都丢了吧。”
“我的领养手续是被洛晟作为惊喜，拷贝了一份，在酒店寄出的。信件在途中丢失，最后阴差阳错，居然在几年后送到了，姑姑这才知道，当年他们领养了我，且成功了。”
因为某鱼后面还要上学，洛青鱼和王麟在隔天下午又被姜淮送到了机场。
洛青鱼安静地看着窗外的云雾，逐渐暗下来的玻璃照映出了她的模样。
一时思绪万千。
她一会儿想起洛晟，一会儿又想到张正华。
两个在她生命中重要的，却又在漫长人生中一闪而过的人。
洛青鱼将王麟身上滑下的毯子盖回去，意外地看见了他眼角干涸的泪痕。
真好，这样，那个小老头，就不是孤独病死在异国的，没有名字的老头了。
张正华有一直没放弃，坚持寻找他消息的师兄弟。
是为了见他最后栖身之处，就千里迢迢奔赴过来的，家人。
还有人记得他，挂念他。
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