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要我帮他,你拿什么来换?
顾盏瓷还在揣度着,应不应该再管赵鹤亭,男人低沉的嗓音,倒是先传了过来:
“身上的钱还够吗?这几天,饿肚子了吧。”
他语气温和,能听得出其中关心的意味,就好像,他们之间的关系是正常的,而不是包含错综复杂的欺骗。
顾盏瓷垂下了头。
便能看到周浔的腿,也能看见他身上的衣服,换成了绫罗绸缎,脚上的一双黑靴子,也是精致的鹿皮所制。
他的服饰打扮,又让顾盏瓷看了看自己的衣服,这两日一直在流浪,先前的那件西洋服饰,在成衣铺,换成一身普通袄裙。
就连他们二人之间的衣服,都能展示出他们现在的阶级。
顾盏瓷猜得到,这个“假鹤亭”确确实实是非富即贵的。
“你做了这么多事,总该告诉我,你是什么身份吧?”
如果是为了建州铁矿而来,顾盏瓷才能想得通,这男人会围着她一个阶下囚打转。
也只有建州铁矿,是她身上唯一值钱的筹码,才值得一个非富即贵的人,浪费精力,浪费时间,与她演了那么一出“假鹤亭”的恩爱戏码。
男人没有回答,沉黑的眸子,在顾盏瓷白皙的脸蛋上,停留了许久,手指在茶几上轻叩着……
直到顾盏瓷等的有些不耐烦了,才听到他的回答。
“我不否认,接近你,我确有所图。”
男人偏过脸,视线徐徐落在顾盏瓷的怒容上,他语气平淡,却也丝毫不掩饰自己凉薄的阴狠:
“在你身上,我花了时间和精力,若是再输给一个赌鬼,才是滑天下之大稽。”
顾盏瓷喉咙一窒,刚想反驳,就听到周浔继续说道:
“我也不算完全骗你,我就是鹤亭,是你先叫我的名字,是你先认错的人。”
周浔的视线挪开了,马车提帘被风吹起,他已经能看到,不远处的陈生,戴着人皮面具,那张和自己酷似的脸,现在正被赌场的矮胖男人,压制着跪在地上。
看到那样的场景,周浔不知想到了什么,他的脸上满是嘲讽的表情,嘴角含着冷笑,继续说道:
“科举道路不是什么人都适合的,手上没钱,也无家世托底,指望念书出人头地,即便他考中了,走仕途,也不过是芝麻小官。”
“他没那个本事,也没头脑,何必趟这摊子浑水。”
“更别说,他如今还沾了赌瘾,就算被人打断腿,那也是他自找的。”
一字一句,说得顾盏瓷面容失色。
她知道赵鹤亭的身世背景,母亲柔弱无能力,父亲杳无音讯,又抛妻弃子,赵鹤亭是一穷二白的,科举费用昂贵,就连当初来京城的银子,也是柳毅掏的钱。
现在柳毅倒台了,赵鹤亭的身后,并没有任何资本,人走到山穷水尽时,的确会昏了头,踏出错误一步。
想到发生的事情,似乎都有因有果。
赵鹤亭变成现在这样,好像也是情理之中,越是想到这些前因后果,顾盏瓷心里,突然有些自责。
或许,当初是她做错了。
她不应该督促赵鹤亭读书,也不应该鼓励他走科举道路。
如果两年前,赵鹤亭没有去京城参加会试,就在建州当一个举人,办个学堂,教教童生,会不会现在,她和赵鹤亭已经过着很幸福的生活。
顾盏瓷忽然觉得心里一阵苦涩,半天才哽着喉咙开口:
“意思就是你和赌场的人认识,你有办法帮他,对吗?”
她语气虚弱,早没了刚刚的气势。
周浔看了她一眼,随后,淡淡吐出一句:“要我帮他,你拿什么来换?”
“五千两金,可不是一笔小数目,若不能还清赌场里的赌债,即便我认识那矮胖男人,人家也不可能轻易放过赵鹤亭。”
“不断掉腿,或许会断掉一只手。”
听到这话,顾盏瓷脱口而出道:
“我不知道建州铁矿的具体位置,如果你想要顾朔留给我的遗言,那只是一句诗,春如旧,人空瘦,泪痕红浥鲛绡透。”
周浔的嘴角,不禁微微上扬起弧度。
他轻笑出声,是真的被顾盏瓷给逗笑了,也有点自嘲,嘲笑自己,在顾盏瓷心里,还真是分文不值。
哪怕“赵鹤亭”欠了大笔赌债,她还是如此有情有义,将建州铁矿的秘密,这样轻易就脱口而出了。
“真是不巧,先前去建州,你抛下我那次,我已经得到了建州铁矿。”
顾盏瓷攥了攥拳头,心中五味杂陈。
可就是一瞬间,她仿佛失去了所有力气,这都是她的罪过,是她自己愚蠢,她和“赵鹤亭”一样的失败无能。
连谈判的唯一筹码,都没有了。
还有什么可聊的?她沮丧的转身,就要离开马车。
却听到男人,幽幽的补充着:
“回去好好想,想清楚了,再来找我。”
听到这话,顾盏瓷的动作只是顿了一下,便毫不犹豫下马车离去。
看着女子离开的背影,走向了戴人皮面具的陈生,周浔缓缓的放下马车提帘,他漆黑的眸光,逐渐变得悠长起来。
这局棋,他布置的天衣无缝,他相信,这一次,他不会失手。
顾盏瓷往赌场的方向走去。
“赵鹤亭”依旧被那矮胖男人压制,她过去一把拽起赵鹤亭的胳膊。
“放开他!三日之内,我会筹到钱!”
矮胖男人见状,笑眯眯的将人放开了。
顾盏瓷拉住“赵鹤亭”,带着他,离开赌场附近,来到一条小巷子上,周围无人,顾盏瓷一脸严肃的质问,眼前的“赵鹤婷”:
“你现在住在哪里?我没地方住,走吧,到你家里再说。”
虽然对“赵鹤亭”已经失望透顶了,顾盏瓷终究还是念着旧情。
曾经,他们也两小无猜,一起长大,那样博学聪慧的少年郎,变成现在颓废邋遢的模样……
顾盏瓷不仅失望,还感到心痛。
理智上她都明白,她也一直说服自己,她和“赵鹤亭”没有结婚,她没有义务,负责“赵鹤亭”的赌债。
可真的看到“赵鹤亭”如此可怜狼狈,她狠不下心。
顾盏瓷在心里告诉自己,最后一次,帮“赵鹤亭”这最后一次,从此以后,二人恩断义绝。
再见便是陌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