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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六章 最终卷(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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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成洛加带着母亲来到酒店,从19楼电梯出来,找到南星住的客房,敲敲房门。一会门就开了,可开门的人却是邱辞。他一愣,邱辞似乎知道他要来,说:“进来吧,南星在等你们。”

    邱辞多看了成洛加的母亲几眼,跟上次见面比起来,李蕊简直憔悴得像另外一个人。她的头发梳得齐整,然而眼窝深陷,整个人的气色都极差。

    身上萦绕着一股奇怪的气息,绝对不正常。

    成洛加扶着母亲进去,这间客房很大,更像是个小公寓,有开放式厨房和小客厅,但眼见之处,只有一间房。鞋子有男有女,桌子上有两个杯子,沙发上还有女人的外套。

    他们两个已经同居了。

    成洛加没有说什么,邱辞已经倒了茶给他们。李蕊颤颤接过,虚弱得连捧茶的力气都快没了。

    一会换好衣服的南星从里面出来,只是一见李蕊,瞳孔就骤然一缩。

    她快步走过去,捉住李蕊的手腕,用力一摁,手腕上突起的血管似有游虫,不断在血管里游来游去,动作快得异常。

    “你妈妈被人诅咒了。”南星问,“是不是一闭上眼睛就会看见可怕的东西?”

    李蕊本来来这并不抱什么希望,只是儿子坚持,就过来了。听见这句话,她的眼里才重新有了希望。这两天她已经听了无数医生说什么她身体差,营养不足,身体衰弱。却没有一个人能解释为什么她闭眼就是梦魇,然而这个姑娘却一眼看穿。

    “是……都是些可怕的东西,鬼怪,狰狞的鬼怪,现实得不像是假的。”

    成洛加担心问道:“南星,你有办法吗?”

    “有。”南星说,“这里是酒店,有很多空客房,你去开一间休息吧,因为要很久。”

    “我可以等的。”

    “但我不方便让你看见我要怎么做。”

    成洛加微顿,只好起身,说:“妈妈,你相信南星,她会治好你的。我就在外面,有什么事你叫我,好吗?”

    李蕊点点头,她又看了看南星,原来这就是南星,她儿子喜欢的人。但这个姑娘看起来并不喜欢她的儿子,而且显然已经有了男朋友。

    为母则强,她连捧茶的力气都没了,但还是有力气多看她几眼,思虑着儿子的事。

    等成洛加出去,南星就说:“这个人想必很恨你,所以下了这么恶毒的诅咒,你有没有得罪过什么人?”

    李蕊突然就想到了黎康城,毕竟这些症状都是在她跟他说了分手后才出现的。然而一旦说出来被细究的话,她和黎康城的情人关系就要暴丨露。她摇摇头,说:“没有。”

    南星见过太多的人,她的一瞬犹豫并不能逃脱她的双眼。就连邱辞都觉得李蕊有怀疑的人,但出于某种缘故,她不愿提起。

    “我先替你解开诅咒。”南星放下她的手腕,起身进屋里背包拿东西,走时示意了邱辞一眼。

    一会邱辞也进来了,低声:“怎么了?”

    “葛洪。”南星抬眼看他,说,“血蛊也是南家禁术之一,除了葛洪,我想不到第二个人会用。要下这个诅咒,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所以李蕊一定见过葛洪,或者是说,她见过被葛洪夺舍后的那个人。这种咒术平时不会有什么,需要施咒的人开启钥匙,犹如在别人身体里养蛊,不听话了,就将对方慢慢吞噬。”

    “如果真的是,也是葛洪的作风。”邱辞略一想,说,“只是她似乎不愿意说……我来想办法。”

    李蕊在等的时候,也在试图说服自己将事情告诉南星,但是这种事她实在说不出口。

    房门开了,但出来的是邱辞。李蕊没有看见南星,也没多余的力气问,就等在那。邱辞过来斟了茶,说:“成妈妈,我叫邱辞,是黎远弟弟。”

    “我知道你。”

    “那我说的话,成妈妈大概乐意听一些?”邱辞继续说道,“给你下咒的人,不是善类,这种血蛊之毒,不是一朝一夕在你体内埋下的。平时并不会有什么事,咒术生效,是需要下咒的人亲自解封的。所以我想,那人和您认识,而且交情不浅,但近日关系崩裂,所以他解封了。但是我想不出来,要多大的恨意,才会想要对你下杀手。”

    李蕊心头一震,问:“早就埋下了?”

    “是。”

    李蕊凄然一笑,她以为就算黎康城不爱自己,至少是有些感情的,没想到……

    “这个人想要杀你,就算南星解开了这一次,难保他不会再动手。而且这一次是杀你,谁知道他是不是对你身边的人也有杀心。”

    李蕊一愣,她突然想起她对黎康城说过,因为阿洛和黎远是好友,所以支持了邱辞。那黎康城会不会记恨她的儿子?

    她浑身冰冷,心里已经十分慌乱。她问:“如果我说出那人是谁,你们能不能杀了他?”

    邱辞没想到李蕊也是个狠角色,开口就是杀字。他说:“得看看那人做过什么。”

    “他要杀了我,这还不够?”李蕊说,“你们答应我,杀了他,我就告诉你们那个人是谁。”

    “呵。”房门又开,南星冷笑一声出来,说,“你把我们当成什么了?要用这个来要挟我们。你不告诉我们,对我们有什么损失?没有。李蕊,你要逼人,也请考虑清楚自己是什么处境。我看在你儿子的面子上替你解血蛊,其余的事,我不想知道。”

    李蕊愣神,这个姑娘说话冷如刀锋。

    邱辞无奈说:“这倒是真的,是我太好奇,现在不好奇了。成太太,解了血蛊之后就麻烦您离开吧,不要给我们招惹麻烦事。”

    “等等。”李蕊已经想明白了,她怕血蛊真是黎康城下的,那她的儿子恐怕也很危险,她顾不得自己的面子,说,“可能是黎康城,邱辞你的伯父。”

    正在点血画符的南星手势蓦地一顿,邱辞也按捺住心中数个疑问。

    李蕊说出这些话,反而轻松了许多,后面的话,她也没有再遮掩,说:“我和黎康城,关系胜于朋友,他让我劝服阿洛他爸,不要支持你,而是支持他。但阿洛选择了你,所以我这个做妈妈的,也和他一起劝服了他爸爸。大概是这样,黎康城恨我,想要杀了我。”

    她忽然想起了什么,转而看向南星,说:“有一件事我不知道应不应该告诉你,当初我在黎康城面前提起过你的名字,他的反应很奇怪,像是对你很在意。”

    邱辞微微皱眉,说:“为什么那样一件小事你会记得这么清楚?”

    李蕊淡声说:“因为我是一个女人。”

    邱辞突然明白了什么,吃醋。他顿时了然李蕊跟黎康城的关系了。

    李蕊默了默,坦然说:“我知道你猜到了什么,这件事我会跟阿洛爸爸坦白,一切后果,我会承担。”

    只是让儿子知道的话,她不知道他会有多失望,多恨她。但她不能再隐瞒,这不是她要的人生。当初阿孔出事后,她和儿子的关系闹得很僵,丈夫又常不在家。那时黎康城出现了,温柔体贴,很好地弥补了她心中的空虚。

    事情就这么顺其自然地发展下去,成了彼此的情人。

    可现在李蕊幡然醒悟,黎康城根本就是个小人,两人的过往,让她恶心,让她充满了负罪感。可以洗掉这种负罪感的途径,唯有跟丈夫坦白。

    南星问:“贸然问一句,黎康城的身上有没有类似于血滴的印记?”

    李蕊略一想,说:“有,在脖子后面。”

    南星忍着心中起伏,问:“请问是一直都有?”这不排除是黎康城天生就有的标记,她必须确认清楚。

    李蕊微微摇头:“我也不知道,从两年前在一起时,就有了。”她说完,又想起了什么,说,“如果你想知道以前有没有,问一个人,她一定知道。”

    “谁?”

    “沈欣。”

    南星皱眉,从未听过这个名字,倒是邱辞觉得耳熟,仔细一想,说:“黎康城的妻子。”

    南星了然,按照她的推算,黎康城很有可能是在五六年前被夺舍,被夺舍后,血滴印记才会出现。但据闻黎康城和他的妻子结婚已经有十多年,所以如果在这之前没有,黎康城必定就是葛洪。

    李蕊又说:“欣姐为人很要强,也的确很女强人。她和黎康城也算是恩爱夫妻,几年前突然就冷落了黎康城,经营自己的事业去了,两人分居了好几年,算起来也很久没见了。我跟她交情不深,见面的事,要你们自己安排了。”

    邱辞说:“我去安排。”

    邱辞也不知道沈欣的号码,问了林曼。

    南星见他回卧室打电话,于是给李蕊解蛊。葛洪总是爱下禁术,仗着自己是长生的身体,所以毫无顾忌地用禁术,这对他来说毫无损伤。但对解蛊的人来说,却是个巨大的损耗。

    邱辞去电给沈欣时,接电话的声音很平静,静得有些冷。

    “你好,我叫邱辞,是黎远的弟弟。”

    那边声音平淡,说:“小黎总这个时候来电,有什么事?谈生意?”

    “不是谈生意,是想见见您。”

    “既然不是谈生意,有什么可见的,我跟你们黎家已经没有什么关系了。”

    “是关于黎康城的事。”

    沈欣沉默片刻,说:“你在上海?”

    “在。”

    “我明天要飞上海。”

    邱辞没想到提及黎康城,沈欣就变得愿意见他们了。他告诉沈欣碰面的时间和地点,挂了电话出来,就看见南星正在为李蕊除蛊。

    她在李蕊手腕上划了一刀,血染红了她的手,像是她的手上渗出的血。李蕊有些受惊吓,刚动了动,就听南星沉声:“不要动。”

    李蕊不敢动了,但奇怪的是,就算往她的手上划了刀子,她也没觉得疼。

    南星以掌印符文,印在那割破的伤口上。符文瞬间被血染红,化成白色符文,从伤口钻入李蕊的身体里,迅速游走。

    片刻,那符文就往伤口外面拖曳着什么,它死死卷着什么东西往外爬,但卷起的“肚子”里面有东西一直在挣扎,想要重新钻回李蕊的身体。

    符文费尽气力,用力往外一滚,肚皮摊开,一只血色小虫就要逃跑,瞬间被南星用匕首戳穿,血溅半丈,那血蛊挣扎了会,就死了,化成一滩血水。

    南星拔起匕首,说:“去洗洗吧,没事了,只是你不要再让黎康城看见你,否则他一眼就能看出你身上的血蛊没有了,你也要继续对外装病。”

    李蕊问:“装到什么时候,一辈子吗?”

    “不用。”南星说,“你再等等,或许不用很久。”

    手上还执着滴血匕首的她,说这些话时,冷冽平静,莫名让人信服。李蕊忽然明白为什么儿子会喜欢她了,这个姑娘身上的光芒,让人喜欢。

    南星提步要走,身体就虚弱得晃了晃。一直在看着她的邱辞一个箭步抱住她,让她借力倚靠。匕首咣当落地,南星连握匕首的力气都没有了。邱辞抱着她的时候,能感觉得到她的身体在发抖。

    他紧紧抱着她,回头对李蕊说:“成太太,你去洗洗手,洗干净了就出去吧。”

    李蕊试着站起来,竟然有了力气,她去浴室时又尝试闭上眼,发现不会再出现那些可怕的恶魔。她的血蛊真的解了,她万分庆幸,急忙洗干净手出去。

    一直等在外面的成洛加见母亲已经有力气自己走出来,露了笑颜,就要进去找南星,却被母亲拦住了。李蕊摇头,说:“阿洛,你不适合南星,就做普通朋友吧。”

    成洛加微愣:“我不适合?”

    “是。”李蕊从刚才邱辞抱住南星,南星就将全身都交给邱辞的一瞬间,就看得出来,他们彼此喜欢,已经不是旁人可以插足的了,“邱辞适合她,她也适合邱辞。你不要再往前,会受伤的。”

    成洛加没有想到连他的妈妈都说这种话,他们到底是喜欢彼此,连旁人都一眼看出来了?他有些失神,最后还是摇头:“妈妈,我不会插足他们,但我喜欢南星的心意,不会变。”

    李蕊叹了一口气,儿子依旧固执,但理性的固执,她并不反对。

    “走吧,阿洛。”

    成洛加默然许久,才轻轻点头:“嗯。”

    放弃,不代表不再喜欢,只是代表没有合适的时机。

    客房里,邱辞已经抱着南星来了浴室,给她擦洗手上的血,给她洗脸。

    南星的意识慢慢回来,但脸色依旧很差。她隐约感觉到邱辞在解她的扣子,莫名有了力气,睁眼看他:“不要。”

    “我给你换衣服,衣服上沾了很多的血。”邱辞温声说,“等换了衣服,才好去床上休息,你好好睡个觉,什么都不要管……”

    “不要……”南星抓住自己的衣襟,生气了,“不要碰我。”

    邱辞只好松手:“那我抱你去床上。”

    ——血沾了床,总有种难以跟客房人员解释清楚的尴尬。

    而且南星就穿着这身血衣裳睡,不知道能不能睡好。邱辞俯身抱起南星,余光落在刚才已经解开的五颗扣子下面。

    皮肤很白,有胸。

    他深吸一口气,把她抱上床,不等他掩好被子,忽然又看见侧身躺下,后面衣角被卷起的南星。他的目光扫过她半丨裸的背,蓦地一愣。

    南星的背,有无数条红痕。那些痕迹,就像是一刀一刀印刻在了脊背上,伤口基本都是陈年旧伤,但最下面一条,却像是刚划了不久。

    他再忍不住,将她后背的衣服往上掀,上面的背,仍旧是这些陈年红痕。

    “南星……”邱辞的手指已经在发颤,难以置信地看着那似乎让人十分痛苦的伤痕。

    南星翻转身,盯着他说:“我说了不许碰我,不许看。”

    “这些伤是怎么来的?”

    “没什么,你不要问。”

    “南星。”邱辞这一次没有退步,他甚至很生气,为什么她受过的苦,通通不告诉他,“伤是怎么来的?”

    南星没想到他不像之前那样不问,反而生气了。她闭上双眼,低声:“别问。”

    在她说完后,始终没有听见邱辞说话。这样的沉默让她担心,又睁开了眼。邱辞没有走,还在她的身边,只是安静地看着自己。不再生气,却也没有笑颜。他见南星看自己,他也看着她。

    “你受过那么多的苦,我却一点都不知道。”邱辞俯身,轻轻在她的面颊上印了一吻,“以后这些伤,是不是还会继续增加?”

    南星本来想说谎,说不会,但一瞬的迟疑,就被邱辞看穿了。

    邱辞立刻坐了起来:“南星。”

    南星缓缓闭上眼,许久才说:“偷命的代价。”她缓声说,“要偷取古董的记忆,是南家的秘术之一,任何秘术,都是要付出代价的。祖父为了更好地了解各朝古董,将秘术的代价降低到施咒的人,偷一次记忆,就要付出一定的寿命。那些寿命并不多,对于身上有三百族人性命的我来说,更不多。但因为我的命是外人的,所以代价除了失去一部分寿命,身上还会多一条印入骨子里的伤。”

    邱辞想起她背上的伤,想起她这千百年来所偷取的古董记忆,愣了神,问:“会消失吗?”

    “不会。”南星终于又睁眼了,说,“挺疼的。”

    第一次对别人说那些伤会疼,莫名地想要他的轻抚,像是能减轻那些疼痛。她知道,这些伤瞒不了他,说不疼,他不会信。

    邱辞又俯身抱住了她,从她背下伸来的手,这一次没有用力抱了。

    “你还有多少事没有告诉我?”

    “没了,真的。”

    南星的指尖从他的眉眼掠过,第一次这么离得这么近看他,喜欢,是不想藏起来的喜欢。她探头亲了他一口,静静看着他。

    邱辞轻轻叹了一口气,南星背上的伤,该有多疼,换取一双眼睛,就会留下一条入骨的伤。她并没有什么特殊的体质,只是比别人的寿命长一些,身体还是个普通人,这些伤一定很疼。

    他会用自己的所学,试着为她除去这些伤痕,不再折磨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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