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命格
钟家族人无权无势,何以敢和堂堂相府,如今的侯府对上。
朝中大人们稍微动动手指,就能让钟家的族人有口难言。
哪家族人不是要和族中的出息子弟打好关系,怎么钟家就不怕。
说到底是看钟离微的脾气好。
而爵位的诱惑实在太大了。
相府门口的闹剧还在继续,成德露出不屑的笑容。
他一个阉人都知道要脸,钟家族人不知是积了多大的福分,才能出了钟相这一颗好笋,偏偏要把人家逼走。
如此就不要怪圣上护短了。
钟家族人在相府门口表演的口干舌燥,引来了不少汴梁百姓。
但更关键的当事人,却是依旧闭门不出。
“族长,怎么办?”
一年轻后生凑到老者身边。
老者阴翳的眼中露出精光,“给我继续。”
钟离微身为首辅大臣,却没有提拔过族中子弟,就连族地的官员都知道钟相和族人关系浅薄,没有多少优待。
族中早就对钟离微不满。
不然也不可能和苏家勾结在一起。
“钟离微想顺顺利利地将女儿送进宫当皇后,可不是容易的事。”族长阴恻恻地捏紧手杖。
钟家族人眼睛一亮,有族长在,钟离微就是不想妥协,也得捏着鼻子认了。
皇家岂能要一个不认宗族的皇后。
“一会儿进去给我机灵点,别惹急了他。”族长盯着钟家大门,“该说软话就说。”
将这么一个出息的后生弄得和族里离了心,族长早就后悔。
尤其是爵位后,这种悔意达到了顶峰。
可开弓没有回头箭。
钟离微不想和族中有牵扯,他们也只能使出非常手段。
“族长您放心,我们保准老老实实,让叔叔和堂妹舒了心中的怨气。”年轻的后生搓搓手。
想想族中要有个爵位,众人心中都是火热。
他们丝毫没觉得有问题,当年钟离微夫人那事都过去多少年了。
他们这次又没生出事端。
“气性也是大……”
不就是一个女人,记了族里这么多年。
连爵位这么大的事都不和族中商量。
一位族老小声抱怨,直到感受到族长严厉地目光射向自己才讪讪闭上嘴。
相府内,钟离微和钟离熙两个主人,听着门外的吵闹声,淡定地喝着茶水。
“父亲还要晾着他们。”谈到门外的钟家族人,钟离熙不禁露出一丝厌烦。
钟家仗着父亲的官位,在族地摆出豪横的模样。
若非父亲警醒,杀鸡儆猴吓住了这些人,父亲的清名早就被毁于一旦。
钟家说是没沾到钟离微的福气,实际上沾到的可不少。
就凭钟离微的官位,县令小吏等不看僧面看佛面,也不敢将苛捐杂税等小手段使给他们。
钟家近些年隐性受到好处从族中田地的数目就能看出。
如此还不满足。
怕是父亲将全副家产相赠,族中都觉得不够。
要怪父亲没将族中的子弟送到高位。
也不看族人配不配。
习惯了圣上干脆利落的手段,钟离熙也不想和族里纠缠了。
钟离微皱眉,“你的心乱了。”
他虽然不在意宗族,但女儿却不能表现得如此明显。
皇后之位不是好坐的。
钟离微要将女儿完美的从族中脱离,不能沾有丝毫污点。
天欲使其亡,必先使其狂。
人心怜悯弱者。
只有族中咄咄逼人,才显得他们可怜。
届时无论是脱族,还是划清界限,都是“迫不得已”。
钟离微将自己的谋算全盘托出,“后宫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
妻子早逝,家中没有乱七八糟的事。
女儿聪慧,对这些阴私只有耳闻。
钟离微本想着女儿嫁到简单的人家,日后也没必要学这些委屈自己。
然而计划赶不上变化。
钟离微能从寒门子弟成长到现在的首辅,见识到的官场阴私更多,非一颗七窍玲珑心不可。
他不用,不意味着不懂。
钟离熙若有所思,这还是父亲第一次教她“手段”。
无论是抚孤院,还是黄河水患。
钟离熙用的都是光明正大的手段,这是因为背后有强力的支持。
灾民安置点她能够快速掌控,说踢人就踢人,未尝不是父亲给她的底气。
可皇宫又是新的“战场”,危险程度不亚于官场。
更重要的是,钟离微都无法插手圣上的后宫。
待宫中有了其他妃嫔……
圣上的看重是最虚无缥缈的东西。
身为男子,钟离微更加清楚男子的劣根性。
女儿身为皇后,端庄大气没有错,但绝不能小看这些“手段”。
唯一使得钟离微勉强安心的就是那道圣旨。
听着门外的声音渐弱,钟离站起身。
刚刚暴露了人心的阴暗面,他也有点不自在。
“去看看门口怎么回事?”
钟离微的话音刚落,门房急匆匆地赶来。
“老爷宫中来人了!”
成德换了身赤红色的袍子,暗纹金丝,端的是华贵逼人。身后跟着四五位小太监,
钟府大门敞开,远远地围着人。
“钟相,圣上挂念大人,让杂家将这白羽送给大人。”
成德笑眯眯地上前,揭开明黄色的锦缎。
笼中赫然是一只纯白的鸟,没有一丝杂色。
人群中涌出一阵惊呼声。
白羽送到汴梁时,百姓还凑过热闹,岂能认不出来。
宫中的伙食显然不错。
短短数月,白羽养的油光水滑。
圣上是何等看重钟府,连此等神物都要赏赐给钟离微。
“此神物本就是钟相交由圣上,现在都是一家人,这白羽就赠与大人。”
“希望神物庇佑大人家宅安宁。”
成德满脸诚恳。
这话在针对谁,几乎到了指名道姓的地步。
人群中一阵哄笑,似是看好戏一样盯着闹事的族人。
钟家族人办的这事太绝了。
把堂堂首辅堵着不敢出门,能让宫中的圣上都知道钟相的家族不宁,也算是能耐人了。
钟家族人不由得红着脸退后一步。
然而人老成精的族老和族长却没有善罢甘休。
几位老人家颤颤巍巍地上前。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族长临机应变改成了苦肉计,“都是亲兄弟话怎么就不能好好说。”
“老头子们就是担心膝下空虚,日后连个香火祭祀都没人。”
族人们七嘴八舌地上前,似乎要让成德等人评理。
谈到香火传承,围观的百姓都不禁动摇了。
钟相膝下只有一女,现在还成了皇后,从族中过继个孩子确实没错。
成德笑呵呵的端着浮尘,听着族长的诉苦。
冷眼瞧着围观的百姓当墙头草。
钟离微虽然不知道这白羽的来龙去脉,但明白圣上这是在给他撑腰。
心中如同将要沸腾的热水,掀起密密麻麻的气泡。
“族长不必再劝,既是没有儿女缘分,便不强求。”
“再害的孩子与亲生父母骨肉相离,就是君实的错了。”
若不是所图甚大,谁愿意将亲生骨肉记到旁人名下。
钟离微这话说得豁达大气。
就是不赞同的百姓都觉得钟相有理。
无故夺人子嗣就不伤天和。
族长攥住手杖,“族中有无父无母的孤儿也不成?”
“既是孤儿,对方一脉就不需传承。”钟离微皱眉,似是不忍。
见族长还想说话,钟离微干脆断了族中立嗣子的想法。
“青山寺的方丈有言,我生辰八字儿女缘分薄,膝下一女长成已经是上天垂怜。”钟离微垂眸,“立嗣子和生辰有碍。”
成德虽惊讶钟相对子嗣的态度,但他对人不对事。
“钟尚宫命格金贵,撑得住大人的生辰。”成德朗声道,把皇后摘了出来。
可不是金贵,未来的皇后。
生辰一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汴梁百姓对于这个“大瓜”吃得很痛快。
“还真说不准,有克父母的命格,这克子嗣就不成。”
“显贵是显贵,这子嗣一事难说。”
“都是命,好在钟相闺女命格显贵能压过去。”
“皇后的命,这命格孤儿能比,别再害了孩子。”
钟离微可是做到了首辅的位置,能压过他的命格,少之又少。
汴梁百姓对这个理由接受良好。
正好解释了相府为何多年冷冷清清,钟离微连个继室都不娶。
相比钟离微用情至深的传言,这话可信度显然更高。
族长不信什么命,他觉得命格一事都是钟离微捏造的。
但钟离微连这话都说出口,他们再逼着立嗣子,心思就太明显了。
族长还想要岌岌可危的脸面。
实在是进退两难。
“不如先过继个孩子试试,我家小六子从小就皮……”说不定就赌赢了。
一位族老禁不住诱惑提议,他家枝繁叶茂,不差一个孩子。
这可是爵位,要不是钟离微这命格,过继一事可不轮不到他家。
这话还没说完,族老就被族长的眼神吓到了。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族长心中骂人。
这句话算是将族人的打算卖了个干干净净。
“我看这不是担心钟相的子嗣,是看上人家的家业了。”人群中响声道。
成德眼中泛出笑意。
“族长放心,凭钟相的功绩,进太庙有余,您老人家就不必担心香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