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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0章示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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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珍珍为难的看她一眼,宁四娘便让徐妈妈带着下人回避了,“说吧,我一回来,瞧见你和芳儿还有绍棠那样神色,就知道肯定有事。”

    三人都不是擅于伪装之人,宁四娘又素来心细如发,虽疲倦中也留意到了不对劲。

    夏珍珍见瞒不过,这才把南湘儿如何踏青被抓,如何得罪小阎王,又如何打听出毛家要被抄家之事说了,宁四娘闻言一个激灵,顿时清醒着坐了起来。

    “毛太监要出事倒不意外,只那姓阎的如何得知官府的消息?”

    夏珍珍道,“据那姓阎的说,他在本地混迹多年,跟官府颇有些交情。前些天,官府不好出面,便使人悄悄找了他,让他带着道上兄弟盯着城中几户官宦人家。其中一家,就是毛家。”

    这样说来,倒是很有几分可信了。

    再说那小阎王也没必要用这种事来骗人,他告诉宁家,意思便是其中若有宁家的亲戚朋友,也可去知会一声。便是跑不了大人,先送走几个孩子,也算是积了阴德。

    宁四娘想了想,把徐妈妈叫了来。

    夏珍珍知她是要有所行动了,可心里难免忐忑,“娘,真要通知他们吗?会不会牵连到咱家?”

    宁四娘摇了摇头,示意她别问,然后亲自执笔,想想却又把笔搁下,让夏珍珍去厨房寻根烧了一半的细柴禾,和茅房下人用的普通草纸,让夏珍珍画了几张一模一样的画。

    然后把纸团起来,里面裹上点盐,交给徐妈妈,让金墨陪她出去,趁天色昏暗,把这纸团分别扔进那几户人家。

    徐妈妈本是金陵的老住户,地形熟悉,金墨又是个不多话的,很快把事情办妥。等他们回府时,那几户人家都先后发现纸团了。

    掌上灯,毛吴氏拿着草纸细细的又看了一回。

    上面画着个小孩儿,手里抱着个桃子,里面还包着点盐粒儿。

    笔画潦草,纸张粗陋,用的还是炭条,实在看不出来路。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盐?桃?逃!”

    毛吴氏猛地惊醒,再看这张图,已经十分明了了!

    盐案暴发,她家很有可能牵扯其中,大人是跑不掉的,这是让她把孩子送出去逃走!

    可毛吴氏又存着些侥幸心理,觉得不会这样糟糕。

    因为公公毛延福毕竟是宫里派出来的镇守太监,宫里的人犯了错,一般人总要留几分情面,就算要审,也是要抓回京里才审判的。

    可如今公公虽被传到了扬州伴着大皇子查案,却并没有什么异样消息传回来,再说她男人也在扬州呢,不可能出了事不告诉她吧?

    但如果真的没出事,为什么会有人无缘无故扔个纸团来?

    虽然不知道是谁,可毛吴氏也没有傻到看不出人家的好心。否则不会冒着风险做这样吃力不讨好的事,连个名也不留,显然是不指望回报的,万一被抓,人家还会担风险。

    没有人会做这种傻事,所以这件事应该是真的。

    可她真的要把孩子送走吗?

    毛吴氏下不了决心。

    她一双儿女,自从出生就没离开过她,更没吃过苦,这时候送出去,万一路上出点事怎么办?

    就算她家贪了些银子,但大头是公公拿着的,剩下他们夫妻也不过是捡些小钱而已。就算有错,不至于到连累妻子儿女这么严重的地步吧?

    就在毛吴氏还患得患失,抱着侥幸心理的时候,另有两户收到消息的人家,却已经含泪,把年幼的子女趁夜送出了家门。并把那张炭条画的草纸和少量钱财一起,塞到他们手中。

    “咱们大人做错的事,自己担着就行了。你们此时离了家,钱带多了反是招祸,先把命保住才是要紧。若家中无事便罢,若果真出了事,好好做个平头百姓便是。将来若有机会,别忘了恩公这份情义。快走,走!”

    这一夜,发生了多少悲欢离合,夏珍珍自是不知。

    她直等宁怀璧兄弟俩跟家中长辈解释完回了房,细说起来,才知道宁四娘要她画画的含义。

    “娘字画皆好,她若出手,难免给有心人看出痕迹。反倒是你这样什么都不会的,画出来的才无人识得。况且用的又是炭条和草纸,万万不会牵连到你。这事娘不告诉七弟和七弟妹,是不想让他们为难。他们知道了,若是去说不大好,不说难免良心不安。反倒是娘这法子好,既尽到素日情份,又不算是通风报信。虽说大人作孽,贪污枉法确实该抓,可谁家没几个无辜儿女呢?得饶人处且饶人吧。”

    宁怀璧到底没有告诉妻子实情。

    这回在扬州大牢,和宁四娘去救宁怀瑜出来的时候,他隔壁一个同僚,一位姓刘的大人望着宁怀瑜泣血疾呼。

    “宁大人,宁大人求你给我作个证吧!我跟你成日在一处共事,怎么可能账本上全是我贪污的银子?这账本不是真的,不可能是的!我家已经卖了房子卖了地来赔钱了,连我爹娘预备的棺材都卖了,怎么可能还有那么多?宁大人,看在我素日关照你的份上,求你,求求你替我说句话吧!”

    可宁怀瑜离开牢房的背影,却无比冷漠而决绝。

    然后等他陪着兄长走出大牢后,宁怀璧悄悄打听了。

    那位刘大人基本就是个死,最好的结果也是流放三千里。

    而在此案中能脱身的,除了宁怀瑜,再只有他一位姓蔡的上司。

    因为光从账面上看,这位蔡大人经手的贿赂并不多,主要的责任,全在一位王大人,和这位刘大人身上。

    而那位王大人年纪大了,早在案发之初,便连病带吓的死了。剩下这位刘大人,成为罪魁祸首。连寻死都不让,看管极严。

    宁怀璧不知道宁四娘是不是察觉出了什么,总之她在救出宁怀瑜后,又让宁怀璧去打听打听那位刘大人的家人。如果能帮,就帮帮人家。

    宁怀璧又推说没有打听到,但事实上,他却是知道的。

    那位刘大人因还不起贪污的公款,在官差上门抄家时,全家人便上吊自杀了,连同年幼的孙子孙女一起。

    宁怀璧瞒着娘,却没有把这事瞒着他哥。

    宁怀瑜知道后,久久不愿看他的脸。宁怀璧只希望,他在往后的日日夜夜里,还能睡得着觉。

    但这些太阴暗的事情,宁怀璧就不愿意告诉妻子了。

    只是现在想来,这些事只怕娘没有打听,也猜到了几分,所以才会去通知那几家人。

    贪污是可恨,也活该受罚。

    但这里头有多少是真的该杀,又有多少是量刑过重,替他人背了黑锅?

    宁怀璧不愿意去深想。

    这一夜,他只想在妻子怀里,寻找一份最真实的温暖和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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