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他是个做苦力的
这黄婆子以前是沈家的一个三等丫头,名字叫黄叶,这丫头为人贪婪又狠毒,还有点小心机。
当年沈云娘养了一只狗崽子,黄叶才刚到沈家当差,还不知那是沈云娘养的小东西,见小狗能吃肉骨头,她是穷乡僻壤长大的赔钱货,这辈子喝肉汤的资格都没有,就亲手将巴掌大的狗崽子掐死了,还知道丢到水里去毁尸灭迹。
她亲眼看到的,便抓了她这个把柄,让她为她所用。
这些年,黄叶也变成了黄婆了,她让她做的事,为了银子她也一直做的很好很隐秘。
五百两银子,她还堵得住她的嘴。
锦绣领了银票出去,沈巧娘却露出阴冷的一个笑,银子怎么能堵住一个人的嘴,让一个人永远闭嘴的办法,只能是死。
离京城不远处的潇水码头,南来北往的船只络绎不绝地停靠在码头上,这是大周国最有名的贩货码头之一。
在这里每天都有数百号的汉子在这里做搬货的苦力。
这些苦力以周边村子的青壮年为主力,黄大牛是其中一个,别看他名字起的粗狂,人却长得很精神,浓眉大眼高鼻梁,露齿一笑,端的是精神体面,看起来一点都不像是庄稼户的儿子。
可他同样晒黑的脸,粗糙结满老茧的手,一身粗布衣裳补丁摞补丁,浑身充满了贫穷的味道,证明就算他长得挺好,也没办法当饭吃。
今日码头到了一批生鲜货,是沿海运来的海货。
“大牛,你动作快点,这船货得快点搬完,要不然耽误了后来进京的客船,耽误了贵人们的事,仔细拿不到工钱,还要被工头骂。”黄老三是黄家村少有的机灵人。
黄大牛从十岁起就跟着他在码头讨生活,没办法,他娘在生下他没几年,就接连生孩子,七年期间生了四个孩子,三个儿子,一个女儿。
孩子生得多了,黄婆自己身子骨也坏了,据她说,干活久了就头昏眼花,腰酸背痛,只能在家里歇歇,这样也总算不用花钱买药吃,也算省钱了。
她男人呢,是个落地的穷秀才,只会拽几句酸文,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病秧子,一年到头得吃药。
这一家子的生计,就落在黄大牛的身上,三岁时候就被黄婆指挥着站凳子做饭,一个男娃子伺候黄婆坐月子。五岁开始被隔壁叔伯的带着去自家地里种地拔草,后来等他长了十岁,虽然从来都吃不饱饭,但是个头还是长大挺高,身板结实,就干脆出来做工了。
不做工不行啊,他爹病秧子,他娘和四个兄弟妹妹肚子饿的抱头痛哭,他是老大,他不撑起这个家,他能怎么办呢?
“好,我知道了。”黄大牛教程更快了,他身板结实,别人肩头扛一个箱子,他扛两个。
正当黄大牛快速搬货的时候,人群中,不知哪里窜出来一个人,猛地在他腰上一撞,黄大牛猝不及防地摔倒。
他肩头扛着的两箱子海货,全摔在地上,划拉一下,冰块夹杂着整箱的鱼,都倾泻在地上。
“有鱼哎,海边贩来的新鲜货。”
“扔到地上的,不要白不要啊。”
“快来抢啊。”
有人一声喊叫,黄大牛才抬起头,就看到一个乞丐飞快地抢走一条鱼跑了。
有人打头,码头上的乞丐一拥而上,这可是京城里的贵人才能吃到的稀罕货。
“都别动!”黄大牛急了,爬起来就去抢摔出来的鱼。
“你这不长眼的狗东西,弄脏了贵人的衣裳,你还敢跑?”突然一个横眉怒目的小厮,双臂一伸,就挡住了黄大牛的路,歪着嘴挑衅地盯着他直嚷嚷。
黄大牛面色一冷:“是你。”随后往旁边一看,一个油头粉面的公子哥儿,摇着扇子故作风雅地走过来,眼睛要长到头顶上:“是我们,又怎么地,你弄脏了大爷我的衣裳,不想赔钱?”
黄大牛脸色发冷,他知道,不是自己搬货不小心,是这个心胸狭窄,贪花好色的县官之子田鹏祖故意找他的麻烦。
“刚才有人撞我?”面对这样的人,他区区一介小民,根本没办法去讲道理,他觉得很憋屈。
“谁看见了?”
“谁撞你了?”
阴阳怪气地,田鹏祖尖着嗓子仿佛宫里那无根的人似的,他嘻嘻笑着,突地就一变脸:“来人啊,给我教训教训这个不知死活的刁民。”
只听他话音未落,田鹏祖身后的小厮们,一拥而上对着黄大牛拳打脚踢。
一旁急匆匆赶来的黄老三吓得半死,急忙跑过来跪地求饶:“少爷,少爷,您快饶了他吧,要是他出了什么事,他全家子人都要喝西北风去了,死了他一个,全家子都活不了啊,您发发慈悲,饶了他吧。”
田鹏祖一脚将黄老三踹开,指着他的鼻子臭骂:“你算什么东西,要求饶也得是这贱民跪下了求我,快点给我打,这个不知死活的狗东西,我早就想教训教训他了。”
黄老三心里直叫苦,赶忙叫人抱着头任打的黄大牛给田鹏祖磕头:“快啊,大牛,你快给田少爷磕头,你磕了头田少爷就会饶了你的,你快啊。”
他一边劝着黄大牛,一边看田鹏祖脸色,见他听到自己叫黄大牛磕头,田鹏祖就眼前一亮的架势,更是认为自己的猜测是对。
田鹏祖教训人的时候多了,哪次不是那些人跪着砰砰磕头地求他,就只有这黄大牛骨头硬,当即摆摆手,让手下人停下来,嘲笑着看黄大牛鼻青脸肿的狼狈样子,嘴角还流着血,呸出一口血沫子。
“跪下!”他高傲地扬起下巴,轻蔑地看着这个只能任他宰割的贱民。
黄大牛冷眼看着田鹏祖。
如果时间还能回到过去,也做不到眼睁睁看着一个对他示好过的善良少女,被田鹏祖一个猪狗不如的畜生给玷污了。
他救了她,彻底得罪了田耀祖,只因为码头又脏又乱,田鹏祖才不常来,自己又躲着他,才过了一段安稳的日子。
今天真是倒霉,被他专门给盯上了。
他不敢再得罪他,上回他寻到自己家里,打砸了一通,爹娘哭的泪人一般,弟弟妹妹们也吓得哭成一团。
他做的事情,他一个人承担。
他只能盯着他,他绝对绝对不能,给这种人磕头,那会是他这辈子都洗不清的污点。
“大牛哥,你就跪下吧,好汉不吃眼前亏。”一个娇娇怯怯的哭音响起来,原来是一个穿着灰蓝色粗布裙子,也难掩起姿容出众的少女,她一双泪汪汪的眼睛,正饱含痛楚和担忧地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