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满地碎玉仍在,他过来时顾不上,有碎片扎在他膝下,染了血。
白玉上的血迹,委实太过显眼。
萧玄钦浑然不觉,只将我打横抱起,放在榻上:“你不喜欢,叫人撤了就是,何必自己动手。”
他半跪在我榻前,握着我的手,“不喜欢这个,那晚晚想要什么?”
我的目光仍停在那一小滩血上,低低说了一句:“我想救宝珠。”
萧玄钦沉默下去。
半晌,他才开口:“我为陈家翻案,重修陈氏祠堂,给陈宝珠封谥,好不好?”
我点点头,也没什么旁的能做的了——毕竟,陈家一百多口人,一个都没剩。
给陈家追封后,我和萧玄钦似乎缓和了一些。
我会同他说话,即便只是简短的两三句,会对他笑,会过问他的伤,甚至,还侍了寝。
萧玄钦似乎很高兴,慢慢地,对我也不再像先前看犯人那般严防死守了。
我说不喜欢那么多人从早到晚跟着我,他便裁撤了一些。也不再禁我的足,天气好的时候,我随时都可以出去走走,只是不能出宫门。
——我知道,只有他对我的警惕松下去,我才能找到机会,离开这里。
离开这个时代。
机会来得比我预想得还要早。
上元夜,因为我不能出宫,他便在宫内为我办了一场灯会。
如此一来,那夜进出宫门之人便鱼龙混杂,有人伺机混在其中,欲刺杀新帝。
烟火盛极的那刻,人群中像是收到了什么暗号,一阵骚动中,我听见弓弦拉开的声响。
无比清晰。
萧玄钦神情一肃,将我护在身后,羽林卫受命赶来。
那一箭,便是直冲萧玄钦后心而来。
我为他挡下了。
一切发生得太快,其实我并不知道自己当时在想什么。
是在想着终于解脱,能回家了,还是在想着,萧玄钦一死,天下必乱,世家争权夺利的过程中,又要用多少人的白骨作填。
又或者只是在想,三年前的京郊,青山披雪,他勒马回首,芝兰玉树,潇潇君子骨。
他救过我,我便还给他。
我醒来的时候,萧玄钦伏在榻边,满脸疲惫,该是熬不住睡了过去。他睡得很浅,我稍稍一动,他便醒了。
他望着我,一时却没说话。
我知道他在迟疑什么,伸手抚上他眼下乌青,“阿钦。”
李御医进来,替我看过诊,说所幸那木棍捅得不深,仔细些养着,想必没有大碍。
他写下了药方,却停了停,又问:“娘娘可有其他不适?譬如……头风之疾可有再犯?”
站在一旁的萧玄钦似乎也紧张了一霎。
我摇摇头,咳了两声:“没有。只是这回醒来,先前那些事情更记不清了。”
李御医忙道:“不妨事,多思伤神,娘娘身子不好,切不可苦思。”
李御医走后,萧玄钦过来替我掖好被子。我拉住他的手,主动问他:“阿钦,温思云是怎么回事?你来之前,她还叫我太子妃……我从前到底是忘了什么?”
萧玄钦的动作一顿,而后轻轻抚了抚我的额头,“没什么。晚晚若是想知道,等身子好起来,我便告诉你。”
我“哦”了一声,不再坚持。
那年冬,我们像先前两年一样——不,比前两年还要更恩爱些。从前是萧玄钦总寻各种由头,待在我殿中,而今是我总赖在他身侧。
像很久很久以前一样。
他在御书房批阅奏折,我便咬着茶点在他身旁贵妃榻上翻话本,他去上朝,我便抱着暖炉等在他回来时经过的廊亭。就连他晨起练武,我再打盹,也要起来看他两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