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再见不识（1）
看她淋成落汤鸡，很是可怜，为其打伞：“姑娘，你怎么还在这儿？是不是遇到什么难处？”
“袁公子，你说爱一个人会忘记吗？”
“当然不会，我相信真心爱一个人时，比起记忆，心跳会最先给出答案。”
“是吗？那你一定很喜欢那位龙姑娘吧？”
“当然。”他说话时，心头堵塞，比起语言，心似乎给出了否定答案。
她想起昔日他们在赤水河畔形影不离的日子，是他追着她不放，每日呵护照料，说了一次又一次爱她之言，这才叫她动了凡心。
是他日复一日的恳求，才换来她的回头，如今他却全然忘却。
昔日情话言犹在耳，再见却物是人非。
她的心痛到极点，脑子无法思考，只剩下‘嗡嗡嗡’的声音，失望至极时，言不由衷：“我知道了。”
“姑娘。”袁家公子叫住她，“你叫什么名字？”
在妖界时，他们没有名字，活得自由自在，她不需要唤他，每一次他们都能心有灵犀地想到一处。
只要她需要，他就永远在。
现在他问她名字，她看着故人：“若缘能再起，当是无憾，你便叫我缘起吧。”
“我叫无烬。”他再次追上，又给她塞了银子和伞，“你拿着这些银子，好好照顾自己，若是没处去，也可来我袁家。”
“不必了。”
缘起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行走，露宿破庙，被乞丐们抢了银子，也毫不在意。
那些乞丐没想到能在一个疯子身上捡到不少银两，于是想扒了她的衣裳，看看有没有其他财宝。
彼时缘起虚弱至极，人间不比妖界，她无法吸食灵气而生，再加上流落忘川四千年之久，她自身的灵力早就消耗殆尽。
现在要想活着，只有一条路，便是吸食人的精气。
那些人贪婪成性，非要在她身上挖宝，缘起无意识地吸食了那些乞丐的精气。
等她恢复心神，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时，方才停下。
眼前三名乞丐脸色全黑，只剩下半条命。
她有些害怕，落荒而逃。
很快，城中便传出了有妖怪作祟的事，各方道士汇集，前来斩妖除魔。
……
缘起宛若行尸走肉，直到被一处种满紫藤的宅院吸引。
她的小水怪曾是那么喜欢紫藤。
藤蔓层层落下，宛如瀑布，从前的瀑布后是她的小水怪，现在是无烬。
他在作画，画上是个抚琴的女子，那女子面目模糊，看不真切。
“缘起姑娘？”
“你……”缘起看着满院子的紫藤，“种的紫藤？”
“是啊。”无烬看着她，“姑娘怎么还是如此狼狈？如不嫌弃，不如在舍下沐浴，换身衣裳吧？”
“你喜欢紫藤吗？”
“很喜欢。”
“那为何定亲礼上不曾见到一株紫藤？”
无烬轻叹气：“吟儿不喜欢，所以我只能悄悄在这处小宅院种植，以慰欢喜之意。她不知道这院子，这里是我的秘密场所。”
缘起的真身是一瓣紫藤花，所以小水怪最喜欢紫藤。
见缘起神伤，无烬再次提出：“姑娘，去沐浴梳洗下吧。”
许是见了这一院子的紫藤，缘起心中又升起一团希望，她鬼使神差地跟着下人进屋梳洗，换了身干净的衣裙。
与初见时灰头土脸不同，当缘起再次站在无烬眼前时，他只觉得仿佛换了个人，完全没有从前破败颓然之态。
她生得好看，顾盼生辉，尤其是那双眼睛，勾人夺魄，仿佛一汪深不见底的潭水，能叫人深深陷进去。
从前她喜欢一件紫色流光纱裙，他为了同小妖换到那件纱裙，夜夜入赤水寻找蚌珠，日复一日，终于寻到一颗极为珍贵的蚌珠，这才让那小妖将纱裙换给他。
那时她问他衣裙从何处得来时，他将被蚌精咬得不成样子的手收在后面，骄傲地说：“我会给你所有你想要的东西。”
她想要的不多，不过是与他朝朝暮暮。
如今，她还是穿着一袭紫衣，在阳光照耀下熠熠生辉，他看得出了神：“缘起姑娘，竟是这般好看！”
他夸她的样子，和从前一模一样，仿佛什么都没变，又似乎什么都变了。
“无烬，我能住在这儿吗？”
他吃了一惊，嘴上却不假思索地回答：“好。”
无烬不住在这里，到了晚上，院子空落落的，只有虫鸣鸟叫为伴。
院子里有个很大的秋千，她坐在秋千上，想起树妖伯伯教过她，妖与人一样，一世便是一世的缘分，机缘若尽，便不该再强求。
她还能记起那时小水怪意气风发的样子，他信誓旦旦：“我要是真死了，定然不会喝孟婆汤，断然不会忘记最爱的人。”
她以为他是伤了魂魄，在忘川迷了路，故而苦苦寻找，四千年未敢有片刻停歇。
可是，他却没能依照誓言，而是喝下孟婆汤，选择了再世为人。
为什么明明最开始不愿舍弃的人是他？到了最后，记得所有往事的人，却只剩下她一人？
她怨他背弃誓言，怨他再世为人，怨他另爱她人……
……
翌日，她去了袁家找他，想要说出一切，却恰好看见他和龙家小姐琴瑟和鸣的样子。
他们抚琴作画，宛若一对神仙眷侣，所有人都在夸赞二人共同完成的画作。
龙吟喜欢海，他们便一起画了一幅海上日出，美轮美奂，叫人赞叹。
缘起站在一旁，呆呆地看着，脚上仿佛被粘住，无论如何用力也不得挣脱。
龙吟爱笑，笑起来特别好看。
她再看到缘起时，已认不出她：“无烬哥哥，这位是……”
无烬坦然介绍：“就是那日订亲礼上的姑娘，她叫缘起。”
龙吟瞧了很久，才将眼前的美人与那日的落魄女子联系在一处：“缘起姑娘那日失常，是因为遇到什么难事吗？”
“是难事，还是再也解决不了的难事。”
“不妨说来听听，也许我和无烬哥哥能帮你。”
缘起看着她心无旁骛的眼神，有些话竟不知从何说起。
“不用了。”
龙吟很健谈，她拉着缘起：“我们正要去选婚宴上用的喜饼，不如缘起姑娘一起吧，给我们做个参谋。”
她明眸善睐，总是笑意盈盈，一看就是个讨人喜欢的姑娘。
一路上，龙吟还在劝说她，不管遇到什么事，千万不要害怕，若是不好与无烬说，大可与她说，她一定会帮忙。
缘起没说话，只是任由她拉着自己。
如果他不是小水怪，缘起自己也会觉得这对即将成亲的未婚夫妻很是登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