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疾苦
当我站在丈母娘家门口回望的时候,心中难免会有些唏嘘伤感。
七年。
和焦阳相识相知相爱,经历了很多,生下小依琳后,给我们的生活增添了很多的乐趣,可生活又给我们上了一课,希望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我们都能勇往直前吧,做一个生活的主人,学会驾驭生活,享受生活,别再做生活的奴隶。
当我准备从口袋摸烟的时候,摸到了在妍妍那里借到的十万块钱,其实我的本意是想把钱给焦阳,毕竟她带着依琳,生活上会用到,刚才一着急忘记了。
我刚想准备敲门,手机响了起来。
一个陌生的号码。
“吴用先生,您的体检复查报告已经出来了,麻烦您来医院一趟!”
医院通知我去拿体检报告。
我的心再次揪了起来,尽管知道复查的结果改变不了最终的结局,但心里还是想挣扎一下。
骑着小摩托车,风驰电掣般的来到了医院。
很顺利的拿到了报告。
也很坦然的接受了一切,结果不算最坏。
医生让我住院治疗,我点头嗯了一声,没再回话。
我不想死。
有太多的遗憾,有太多想要做的事,只是不知道时间能否来得及。
打开手机,查看老家的监控。
早几年我就在老家安了监控,老爸在外地干活,老妈独自一人在家,我不放心,也不安全。
画面中,老妈微弓着身体在院子里洗衣服,我伸头看了看外面,空气都是热的。
可是老妈怎么没去上班呢?
或许这几天工厂不忙吧。
家里的一切和十几年前一模一样,唯一变化的就是爸妈逐渐老去。
十几岁的时候,幻想着如果在外面安了家,不能回家了,心里该多难受。
现在呢,即使相距几十公里,回家的次数屈指可数。
“大…大安…大安啊”
我正沉浸在自己悲伤的世界中,不远处传来听不太真切的声音,声音沧桑。
顺着声音看过去,一位头发凌乱,满脸皱纹看上去接近七十岁的老人蹲坐在地上。
那件已经洗的发黄,领口已经烂掉的半截袖遮住了老人的大半个身体。
“你妈突然脑梗中风了,现在…现在就在医院,得先交一万块钱…”
“喂…喂…大安…能听见我说话吗…”
“可能那边信号不好…”
老人双手微微颤抖,自言自语说着什么。
手里的老年机如同一块砖头,被老人小心翼翼的装在了塑料袋里,其实塑料袋也已经破了一个不小洞。
老人又拨出去一个号码,手机声音很大,大到对方的铃声我都听得真真切切。
“二安,二安,能听见吗?嗷,能听见是吧?你妈得脑梗了,正在医院抢救呢,我身上…身上没有那么多钱了…能不能…呃…呃…那你多注意身体啊…”
又挂掉了一个电话,我没戴眼镜,看不清老人脸上的表情,老人仰头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我往老人身边凑近了一步。
老人又拨通了一个电话,估计他按错了,无意间打开了免提。
“安安!你妈病了,正在医院里抢救,我身上钱不够了…”
“病了?前几天我不还给你们打视频了吗?怎么就病了呢?是不是感冒了?最近病毒性的感冒很厉害,你们多注意防范!”
“是脑梗…”
老人的声音明显将低了几分。
“啊?!脑梗!!”
“那得花多少钱?能恢复到以前的状态吗?我大哥二哥你通知了吗?他们的意思是什么?他们给钱了吗?”
“……”
老人右手拿着老年机紧紧贴在耳朵上,另一只手一直在揉着眼睛。
他的眼睛不舒服吧。
“得先交一万…”
“一万啊…前两天我刚提前还了一部分房贷,现在手里就只剩下了几百块钱,你孙子上补习班的钱还没交呢!”
“哦…”
老人的声音低沉,没了力量。
“等我把今年的麦子卖了,我给你转点钱…”
老人沉默片刻,声音小到我已经听不真切了。
“再穷,不能穷教育…”
老人挂断了电话。
电话被他放在了双腿之间,老人就这么看着被塑料袋捆绑着的老年机怔怔出神,逐渐老人开始了自言自语。
眼泪从眼眶里滴落在包裹着老年机的塑料袋上。
“啪嗒…啪嗒”
眼泪滴落的频率越来越快。
老人用双手捂住了脸。
大苦无声。
当我准备上前安慰的时候,老人抹去脸上的泪水,站了起来。
我这才发现,他的身高不足一米五,如此瘦小。
当老人起身离开时,原来他的腿脚不好,一瘸一拐的。
…
“帮我往13床充两万!”
我对着交费窗口说道。
“咚!”
身后的老人直接跪在了我的面前。
我赶紧把老人搀扶起来,嘴里说道“大爷,快起来!”
“呜呜呜…”
大爷抓着我的胳膊,毫无征兆的就开始嚎啕大哭起来,这让我有些措手不及。
“谢谢孩子!谢谢…孩子…”
大爷嘴里不停的说着感谢我的话,此时我也才发现,大爷有些口吃,说话不太利索。
终于把大爷搀扶起来,大爷摸了一把脸“我给你打个借条…我…我身份证给你…”
大爷开始去身上找他的身份证。
我拦住了大爷“年轻人赚钱容易一些…”
…
我去医院旁边的超市买了些生活用品,还有一些吃的,又兑换了两千块钱。
临走之前,都交给了大爷。
大爷看着我,红着眼睛,说不出话来。
看着大爷瘦小的身体,想起已经驼背的老妈,紧握着大爷的手,眼神坚毅。
“大爷,都会过去…”
三个儿子,爹妈含辛茹苦拉扯大,老妈突发脑梗,三人凑不齐一万块钱。
我仍然记得大爷挂断最后一个电话时的无助眼神,看得让人心酸,让人窒息。
临走之时,大爷一直冲我摆手,我挥手和大爷告别。
等我再次看向大爷的时候,大爷已经跪在了地上,重重的给我磕了一个头…
尽管自己生活过得一地鸡毛,仍看不得世间疾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