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四章 新人见旧人
路上少有奇人异事,进到域界,千言直呼终于回来。我从车窗探出脑袋观看,才知白域与我想的大不相同,我以为域中荒芜,确是满眼白沙细水,潺潺涓涓,纵横交错,袅袅婷婷,宛如闺房的姑娘温润如棉,用最通俗的词语描述非“舒服”不能论述。显示出巨大的柔和质感,与白域多年攻打他域的恶劣行径完全不符。入了城才发现街景也是淳朴的很,只是街上寥寥数人,对于我们的出现并未表现出讶异。
回来的路上千言早已嘱人好好休整了已经千百年无人居住的白无牙房间,打开府宅院门一股幽淡的香气慢慢钻到口鼻中,如白域的细沙软土。
白无牙的房间居然是雅致和简单,与她似是浮躁的性子全然不相应。房间里除了一些生活必须家居摆设外无有其他,纯原木色,上了清漆,色调呈现淡黄色,光润无比。
垂在窗边的细纱随风轻摆,撩动烦人心。
院中的细沙比城外的更白洁无暇,某种熟悉的感觉从心底升起。
我记得那是在与肖读盛相见的梦中,在我的第二故乡村部,那里也有一片像这般美好的细沙,轻柔美好,渗进肌肤,与肤相亲。
肖读盛抱着还是幼孩身体的我,我们为吃喝奔忙,而我还能任性。
现在再想起,心中只剩惋惜。美好的时间稍纵即逝,痛苦却长久的留在心中,这是天上的神在创造世界时故意而为之吧,想通过此来告诫我们世上没有永恒的快乐,只有冗长的苦难。
快乐是虚无的,痛苦才是真实的
古雕给我的关于白无牙的记忆中没有任何一点是对眼前的宅院的,所以整整一夜,因为不是真的能信任这里所有的人和事,我睡的并不好。早起来时因为早餐的红米粥没有放糖就计较着不吃,
叫来千言让他领着我去看那棵曾经白无牙用来戏耍他,要同时埋他入坑洞的古树。
因为在离开千河的前一夜我对他发怒生气,他在酒醒后应是明石告知了那天夜里在我毡房的事,接连几天他都是远远地嘱咐旁人照顾我的周全。
金炔说千言许是觉得怕我对他生出嫌隙,所以暂时躲着我。
今天听我主动找他,很是高兴,殷勤的低声诉说关于古树的事。古树就在府宅后面青山的背面,因为道路有些崎岖,千言在我身后牢牢护着,我被他束缚着手脚很是不便,叫他离我远一些,这老头就又露出一副可怜样貌。
不过,装作可怜和真的可怜不同,我只当没看见。
从府宅后的一条小路直直的上到半山腰,才沿着山体与地面平行的半径小路绕到山体后方,古树就在半山腰向前突出的山土平台上。
树之大已经占据了整个约百十多平米的平台,因为没有人修剪,古树不是直入云天,枝杈到处乱长,整个大树犹如爱迪生最出名的那张吐舌照片中的发型。
这棵古树看起来一点都不自我,若是放在景区,怕是卖不了几张门票。
好在树下的草丛像极了扎实紧凑的毛毯,踩上去松软舒适,让人对这古树添了一丝好感。
拿着折叠躺椅的人赶忙选了一处地方放下来展开,我虽仍是不太习惯这种侍奉,但也在坐下来后才叫其他人都离开,包括千言,省的
他在旁边又开始喋喋不休。
这里软风带着浓重的松香,的确舒适,怪不得白无牙喜欢。
同样的,我也想一个人静一静,感受陌生和可能的熟悉带给我的感受。
这古树形似国槐,却是松香扑鼻,除了生的夸张的大以外没其他特别之处。没有开花亦没有结果,树干显着经久的风霜,有些已经枯死的枝杈落在地上的草丛,给人一种从生到死又到生的轮回错觉。
半山的风很轻,白域的气候有点类似昆明,摇曳生姿,不张扬不谦卑。
快天黑时千言才从山体与平台拐角的遮掩处走出来,我知道他一直叫人守着,如果不是怕天完全黑透下山比较麻烦,我估计一时半会儿的他也不会出现,而是由着我的性子来。
“掌人,天马上要黑,不如我们先回府宅,您要是喜欢这里,我们明天再来?”
我起身伸个懒腰道:“没什么要紧的正事干吗?还来?你来还是我来?要是没我什么事,明日我去城区里逛一逛。”
“有正事,但无需您亲自处理,交给金炔就可。”他忙说,“您很久没回来了,我想着您应该好好休息一番,再熟悉一下白域的每一方,明天您想去城区,那我就叫明石陪您去。不过因为战事耗时长,又死伤了不少,所以可能白域不同前些年繁茂了,要是我能早点找到您,您一定能看到白域最好的时候。”
“既然没我什么事,你就别放心思在我身上,明天也不用叫明石陪我,我想自己转一转,看看他们口中的白域民风究竟如何。”
说话间我已经略过山体拐角,回身一看,才发现跟千言来的人真的不少。几个男羌人正举着单人座椅等我坐上去,就那种泰山过道上的人力椅,我有点哭笑不得。千言怕不是觉得我手不能提脚不能走才如此这般。
我摆摆手叫他日后无需如此,毕竟我才是二十多岁的年轻女子,不必他们像对待老太太一般。
千言跟在身后说着好,很听话,我却觉得没意思。
因为山上的碎石很少,跟阴山不同,所以即便天完全黑下来,下山时也不会叫人觉得困难,再加上随时有羌人作为路途中的搀扶物,很快就下山。
回到房间,桌上已经摆着饭菜,除却烤肉,我喜欢吃凉一点的米饭和汤,千言才七八日就已经掌握这一点,细心地命人按我的喜好准备餐食。若不是因为他滥杀无辜还沾沾自喜,这个老头确实不错。
可惜的是没有故人陪我,这饭吃的也没多大意思。本来还想着金炔能来与我平等些的交谈,千言说因为离家太久,金炔的家人很是挂念,所以就告了假回家看看父母妻儿。不过要是我要求金炔来,那他就派人叫金炔尽快进府宅来,路途也不远,十几分钟差不多。我连忙告诉他不必,那样也太不近人情。
“千言,这宅子大得很,可我看住在宅子里的人却很少,为什么?”
“您先前虽喜热闹,但是在家中却是要求事事清静,所以能在宅子里长待的人不多。”
“哦,现在在这里的羌人有多少?”
“共二十。”
“所有?”
“是的。”
“最年长的是谁?”
“最年长是一位厨姨,您喜欢吃她做的菜。”
“她多少岁?”
“我未询问过,反正在我刚来府宅时她就是中年的样子。”
“现在呢?看起来有你老吗?”
千言脸上抽搐一下。
“没有,还是千百年前的样子。”
“那为什么你会老?”
千言讪笑一下掩饰尴尬说道:“可能是因为我的杂事多一点。”
“所以你是在抱怨你操劳过度?”
“没有,掌人,我只是”
“我开玩笑的,不用当真,那你成过婚吗”
千言似是完全没想到我会问这样的问题,惊异了一下又回答道:“没有。”
“为何?”
“您不允。”
这句话一下激起我的好奇心和迷惑。
“我为什么不允许?”
千言犹豫了一下才说:“一次您醉酒,说天下的女人没有一个能相知相交,所以您不许我婚配,我便记着您的话。”
我无比惊诧!
“只因为酒后胡言乱语,你便可以千百年孤身一人?”
人可以忠诚至此?我不信。
“掌人的话我肯定会听。”
“那生理需求呢?”
千言瞬间憋红脸,“自是有有有解决的方式。”
“哦,就说嘛,妻子不要是不爱被管束,若是连女人都不碰一下,那可真是位仙人了。”
见千言老脸窘迫,我也不再戏耍他,毕竟于情于理他仍是一位看起来年纪很大的老头子,我这样说的多了算是不敬。
“掌人,我”
“可以理解,大家都是人,哦,是羌人,都有需求的,说点其他事吧”
因为我的话很诚恳,他也没再解释。
“掌人,魏家早就听说您要回归白域,所以还未及我们回来,就托人告知想要见您一面,您眼下对白域的记忆还没恢复,所以我想着您是不是再等等,之后再决定要不要与魏家相见?”
“什么情况?你具体说一下。”
千言站在旁边,我叫他坐下。他叫人把饭菜撤下去,正准备开口,一个年纪不大的女人端着水果进来,千言停下说话。白色的盘子里五颜六色的摆着整齐的切好的水果,闪着好吃的光泽。
我伸手就要拿起,谁料那女人用手轻轻地将我伸出的手挡了一下。
“等一下再吃。”声音甜的腻人。
我抬头看向女人问她:“为什么?”
女人没有直接回答,从餐桌对面绕到我身边,端起茶壶到了一杯温热的茶水递给我。
“这些果实还没醒,吃了伤胃。”
“那你为什么不等它们省了之后再端来?”
“我想看看千言口中的你究竟是不是白掌人。”
哎看来除了千言,白域的其他人各个不卑不亢振振有词,可偏就千言当着管家。
“看出来了吗?”我又问她。
女人轻抿着嘴,似是压抑了激动,又似是充满怀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