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六章没有空房,有空床……
齐尧身边的管事公公有两个:一个是韩公公,专门管理皇帝身边的日常生活琐事;另一个则是林公公,也就是一开始递一甲名单的那位老太监,专门管理皇帝政务的传递云云。
虽然两人都是皇帝身边的红人,却相互看不对眼许多年。
而且两人都是照顾过三代皇帝的老人了,不免都有些自恃清高。
但林公公却更谄媚一些,齐尧对他一般没啥好感。
书房中,齐尧正在补功课。
他还以为除夕可以放假,为此白高兴了一场。太傅倒是比往日少布置了一些功课。
台上的长明灯火影摇晃,映照着墙上一副兰花字画阴影跳动,依稀记得那是先帝生前最爱的一副。
齐尧写得入神,从头顶往下看,能看到他的睫毛很长,眼睑处还拢罩着一层影子。肉肉的嘴唇紧抿着,有些发白。
林公公在旁边细细地研墨,余光偷偷瞥过桌案上已经翻开的一摞子抄写的本子。
齐尧以前虽然很贪玩,但一直都有认真完成功课,也一直有每天练字的习惯。所以他的字体即使说不上惊艳,那也可以说得上清秀的。
过了半晌,墨已经磨完了。林公公轻声告了退,便出了门。
外面的天已经完全暗了下来,皇宫到底不比宫外。此时外面热闹非凡,烟火在空中绽放,“轰隆轰隆”的声音经久不息。
但宫里却是十分冷清的,丫鬟和小太监也早早回了宿处,等待主人的传唤。
这片未被炸响的火光侵占的星空,莫名安静得令人烦躁。
他沿着走廊谨慎地扫视了一圈,注意到身边没有人后,立刻闪身入了一片黑暗中。隐约可见旁边有个假山和泉水,有个人影似乎已经等候多时。
林公公小声地朝他靠近,又瞪圆了眼睛扫视了周围一圈,没发现人来这才放心。
那人影远远就看见了他,低声问:“钱呢?”
林公公从广袖里摸了摸,掏出一锭金子送到他面前,小声道:“这是那位给你的定金。事成之后再翻两倍。”
他伸出两根手指晃了晃,笑得挤眉弄眼。那人穿着一身黑衣,仿佛已经与黑夜融为一体,看不清模样,一双露出来的眼睛闪着兵器般的冷光。
他弯着眼睛,接过那锭金子道:“好说,事成之后还是来这里接头。”
“可以。他现在在书房,韩老二不在,过会儿咱家会安排你陪他回寝殿。你找准机会再下手,可别出了差错,否则被抓到就是脑袋搬家的事儿。到时候那位也救不了你。”
“多谢提醒,我知道了。”
两人握了握手,以表示合作愉快,而后立马回到了各自的位置。好像方才什么也没发生过一般。
这边,齐尧很快就写完了功课,又仔细检查了几遍错别字,这才唤来下人回屋休息。
书房和寝殿之间隔了一段距离,好在不远。
他慢悠悠地走在前头,总觉得今天的氛围有些冷淡过了头。
前面有一个小太监打头阵,回头也只有一个小太监,都提着灯笼而且面孔都挺陌生的。
是最近被提拔上来的吧,怎么都没见过。
齐尧并没有多想,这些事都是韩公公负责的,平日里也是,他还是很信任他的。
走在朱色的长廊上,围栏外是波光粼粼的池塘,这个季节荷叶都枯死在了水里,下人隔三差五就来收拾一些。
现在总算是长了新的荷叶,到了夏天长出荷花会更加好看。
又过了一段路,走在前面的小太监忽地捂住肚子有些颤抖。
“你怎了?”齐尧问。
那小太监脸上臊的慌,扭扭捏捏地说:“回皇上,小的晚膳吃的杂了,想大解……”
“朕准了你去吧。”
小太监连忙鞠几个躬,一溜烟跑没了影。
齐尧回头看向后面的小太监,问:“你要去吗?你们可以作个伴。”
小太监摇摇头,弯着眼睛道:“陛下您真是善解人意。”
“很少有人这么说朕。”齐尧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道:“快回去吧,母后和太傅明早还要检查朕的功课。”
“嗻。”
终于到了门口,齐尧推开门。一股热气扑面而来,屋里的炭炉不知何时被点燃了,连空气都暖烘烘的。
平日为了方便起居郎做事,屋里特意摆放了一套专用的桌椅以供休息。
而此时,那套桌椅已经被占用。
只见一个俊美的男子一手执书,复古的绸带绕过耳廓服帖地垂落在胸前。案上的油灯火光闪烁,勾勒出那副熟悉的眉眼。
脚步声停下,两人四目相对。
齐尧呼吸一滞:“贺……”
还没说完,贺祎的目光一凛,一掌拍开了桌子,扑了过来。眨眼间,他已抓住齐尧的领子,猛地往自己身边拽了一把。
后面立刻露出一把长剑,直直地朝着小皇帝刚刚站的位置劈下。
由于惯性,剑尖和石板重重地碰撞在一起,摩擦出了几颗细小的火星。
出手的正是那个小太监。
“……爱卿。”
他吓了一跳,要不是躲闪及时,恐怕自己已经变成两份了。
贺祎随手抓起旁边的花瓶朝那人扔了过去,正中头部!
他应该是用了很大的力气,那人的额头仿佛破了个血骷髅,直往外冒血。
被砸得眼冒金星,那人还往后摔了一跤,剑也随之脱落在地。
眼看事已变,自己即将被抓住,他展开手臂,几枚袖箭破空而出,目标明确地射向远处的齐尧。
贺祎眼疾手快地挡在他面前,手掌一伸一抓一收,再低头一看时,那刺客已经逃走了。
齐尧瞪大了眼睛,惊呼道:“贺爱卿,你的手!”
鲜血从指缝中源源不断地冒了出来,但他眉头都没皱一下。平静道:“陛下没事吧?”
齐尧摇摇头道:“你护驾及时,朕没事。”
“那就好。”
“朕没事,可是你有事啊!好多血!”
齐尧脸都白了,忙出去喊人:“来人!快来人!叫太医!!”
贺祎展开手掌,掌心上赫然插着三枚钢针,似乎还是带着倒勾的,深深地陷进了肉里。
他看着自己的掌心陷入了沉思。这些针并没有涂毒,那个刺客也许并不是来取命的。
或者说,更像是来警告的。
结合最近的事,贺祎不由得黑了脸。
太医来得很快,给贺祎做了包扎就离开了。
实话说,这么晚了,作为一个臣子还出现在君王的寝殿里,着实是不符合规矩的。
齐尧不由得发问:“贺爱卿,这么晚了,你进宫找朕有何事?”
贺祎道:“微臣听了韩公公的召见,以为是您想见微臣。”
认真回想,早上的时候韩公公确实有说过这事。
“倒也不是。”齐尧尴尬道:“朕只是随口问了一问,不知道他真的把你给叫进宫里来了。”
“原来如此。”贺祎用没受伤的那只手捻了捻茶杯,道:“微臣已经在您面前了,有何想问的不妨直接开口,微臣一定给陛下解惑。”
“啊……就是想问贺爱卿这几天怎么没进宫,其他的起居郎都回家了。”
“微臣这几天回去探望了家父,聊了些事,方才晚了些进宫。”贺祎作势要跪:“望陛下恕罪。”
齐尧立刻道:“贺爱卿快请起。”
闻言,贺祎没在说什么,又坐回了位置上。
安静了会儿,他的眼睛忽然有些红,闷闷地道:“贺爱卿今晚可否留在宫中……”
“是担心那刺客又回来吗?”贺祎问道。
齐尧点点头。又怕他不愿意,忙道:“朕收藏了许多有趣的宝物,若是你愿意,朕可以给你挑一……不!全部给你!”
贺祎有些好笑地道:“陛下为何执意要留微臣,宫中是卧虎藏龙之地,高手可不在少数。”
“这,这是因为……”齐尧期期艾艾道:“母后说,要是出事了可以找贺爱卿……”
“太后娘娘?”贺祎问:“为何这么说。”
齐尧答:“朕不知,但母后不会害朕的。”
“好吧。”贺祎问:“不知陛下这里可还有空房?”
“没有空房,有空床……”齐尧指了指卧室的位置:“可以让人搬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