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过往
认真的沈绘，到底是什么样的呢？
他似乎没有真正见到过。
许韶看过被雨淋得浑身湿透的沈绘，见过对什么事情都充满好奇的沈绘；
把自己当成歹徒时相当惊恐的沈绘，解开误会后面带歉意的沈绘；
吃过自己做的饭以后，开心到不断晃脚的沈绘，因为自己总是拿沈绪来当理由，变得有些生气的沈绘——
太多太多，只不过短短一个月，他就已经见识到了她许多不一样的形态。
每一天，每个时刻，只要和她在一块儿，他似乎总是能看见新的沈绘在等待出现。
不单单只是一个富家千金，通过她的言谈举止、一颦一笑，她在许韶心中的模样也愈加完善。
唯独此刻的沈绘，是他所没有见到过的。
当那双好看到极致的眼眸只是盯着一个地方看，或许就连没有意识的颜料都会因为害羞而缓缓化开。
抬起笔，在画板上勾勒着，对于正在画画的她来说，时间似乎过得很慢。
至于画的题目，老师给的是《美丽的风景》。
只要是喜欢的景象，不管是植物还是建筑，天空还是街道，都能够成为绘画的主体。
而沈绘选择的，是后山这棵生长了近百年之久的老树。
至于为什么，更多的可能是因为回忆和思念。
老家的院子里也种着一棵参天大树，小时候爸爸妈妈总是会抱着她，一起坐在树下，讲述一些有趣的童话故事。
她最喜欢的，是笼中鸟的故事。
但她却不想成为笼中鸟。
只要心里向往着蓝天，就能够冲破一切桎梏，飞向自由。
她本应该有一个美好的童年，美好的家庭，美好的未来。
只是那一场突如其来的车祸，无情地夺去了爸爸妈妈的生命。
自那天开始，她和沈绪就成了孤儿。
命运就是这么毫无征兆，把一个个崎岖短暂的人生玩弄于股掌之间。
退休已久的爷爷在极度悲痛之余，也不得不重新接过沈氏集团一把手的位置。
至少在照顾兄妹俩长大之前，他不能倒下，至少，要让孩子们茁壮成长。
她再一次睁开眼，是在医院。
她躺在病床上，身上插着很多管子。
床边站着的是哥哥，他的眼睛红肿，布满血丝。
爷爷更是苍老到让人几乎认不出来，没有说话，只是一遍又一遍地擦拭着眼角。
爷爷，哥哥，让你们担心了。
爸爸……和妈妈呢？
沈绘吃力地转动着眼珠，却没有看到他们的人影。
那时候的沈绘一无所知。
直到她找到了被藏起来的真相——
车子失控的前几秒，爸爸和妈妈用血肉之躯挡在她身前，保护了她。
可他们几乎是当场死亡。
唯一活下来的沈绘也因为失血过度，奄奄一息。
得知她的血型是极其稀有的rh阴性血，医院血库告急，身体状况也撑不到紧急调血之后。
万分危急之时，在场的一个哥哥，同样也是o型的rh阴性血。
在为她紧急输血后，又进行了几次手术，情况仍旧是不容乐观。
幸运的是，在过了几天后，她的身体总算稳定了下来。
绘绘，他是你的救命恩人。
爷爷说。
他也算是你的另一个亲哥哥了，绘绘，你的身体里也流着他的血。
哥哥说。
对于那位哥哥的模样，沈绘早已模糊了，曾经无数次地问过哥哥和爷爷，他们也都闭口不谈。
似乎是本人不愿意透露姓名。
在医院的治疗和康复的时间相当漫长，为了打发时间，爷爷给她买了一套画具。
“画画吧！绘绘可以把心里想的东西全部画出来。”
爷爷摸着自己的头，笑了。
可是人在笑的时候，不应该是开心的吗？爷爷为什么会掉眼泪呢？
沈绘不明白，只是懵懵懂懂地抓着画笔。
她开始画自己的第一幅画，是一个小房子，里面有爸爸，妈妈，还有自己。
第二幅，是一个小房子，里面有爸爸，妈妈，还有自己。
第三幅，是一个小房子——
第四幅……
不知道画了多少张房子，沈绘开始画起了别的东西。
水果、插着花的花瓶、半拉的窗帘、趴在墙壁上的藤蔓、远方的高楼大厦、总在变化的天空……
慢慢地，她开始喜欢上了画画。
在纸上，她能够创造自己的世界。
那里没有生离死别，没有黑暗和寂静，不会感觉到痛，大家也都笑口常开。
爷爷给她找了一位绘画名家当老师，请了数位家教规范她的生活、教她文法、口语，以及一些基本的知识。
直到在18岁成人礼之前，她没有离开过老家的宅院。
直到哥哥来到了临洋上大学，沈绘也决心要跟着哥哥一起，去外面看看。
爷爷年事已高，再加上集团事务繁忙，他也没有再多的精力照顾沈绘，只是把她嘱托给了沈绪。
兄妹从东林市到了临洋市，住在玥华苑的房子里。
而本是抱着试一试态度的沈绘，去报考了滨海大学绘画专业的特殊招生考试，结果竟然还是以第一名的成绩顺利通过。
正在纠结要不要去上学的她，在某一天晚上，把这个烦恼告诉了哥哥。
沈绪听完后，轻轻地抚摸着她的头她的头，笑了：
“绘绘已经长大了，总不能一直待在笼子里吧？外面的世界很精彩，说实话，哥哥想让你去看看。”
“可是哥哥又很害怕，你很单纯，很善良，外面的坏人很多，可能会被骗、会受伤。”
“所以，如果你愿意的话，哥哥就让另一个哥哥来替我照顾你，偷偷的，不要让爷爷知道就行。”
“想去上大学的话，就去看看，要是想待在家里，哥哥也会叫人把你照顾好。”
当时的沈绘其实并没有太多上大学的意愿，充其量也只是觉得新鲜、好玩。
如果实在不行，她也能放弃这个名额。
“哥哥要走了吗？”
“是啊，爷爷一个人太累了，哥哥要去国外帮爷爷干活喽！”
“什么时候回来？”
“嗯……从现在开始，到绘绘画完第一百张画的时候，哥哥和爷爷就回来了。”
“拉钩。”
“什么？”
“拉钩，就是约定好了的意思。”
“那就拉、拉钩，一定是要认真画的才算哦！”
“好。”
哥哥和妹妹约定好了。
沈绘回到了房间。
沈绪拿出手机，拨通了某个电话号码。
沈绘铺好了画布，开始思考第一张画的内容。
沈绪强装轻松，同电话那头的人有说有笑。
“就画大树吧!家门口那棵大树!”
“许公鸡，帮忙照顾我妹妹一段时间，她叫沈绘……初中那会儿你见过她，对对对——和你一个血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