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交锋
梁原来到公安局后，跟负责昨天案子的警员说了常飞的名字。梁原便被带到关押那些嫖客的房间外。
梁原从窗户往里边看了一眼，只见至少有二、三十个男人抱着头面朝墙蹲在地上，其中一个就是常飞。
正当梁原准备办手续领常飞走的时候，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哎呦，梁书记，你怎么来了。”
梁原回头一看，原来是蔡玉涛。这人当初和李旭光曾经一起在鸣鼓胡同看管刘昊了，也算是齐有良的心腹。
自从齐有良当了局长后，当初他的三个心腹也都提了正股级，如今蔡玉涛是刑警大队队长。
“蔡队，好久不见啊。说来惭愧，我们东汪有个干部昨晚被你们抓了，今天我代表镇里领他回去。”梁原略有些尴尬的说道。
“昨晚？”蔡玉涛往关押常飞的房间瞟了一眼道：“是昨晚在华清池被抓的那批嫖客？”
梁原点了点头，之前梁原只是知道常飞因为嫖妓被抓，此时才知道他是在华清池被抓的。华清池是潮远一个规模尚算可以的洗浴中心。这个洗浴中心将名字取做华清池，就是想引起人一丝遐想，里边如果再搞些服务项目，那也正常不过。
“昨晚是老陶亲自带队去办的案子，今天早上我才知道此事。既然有梁书记的人，那就带走吧，手续我给他们说一下就行。”蔡玉涛说道。
“那多谢了，改日我请你、旭光和亚林一起出来坐坐。”梁原表示着感谢道。
“梁书记客气了，杨启明的事我还得谢谢你呢。那小子仗着有老陶这个副局长撑腰，天天跟老子作对。上次在金天地的事，让他这一辈子都翻不了身了。”蔡玉涛倒没把梁原当外人，毫无顾忌的说道。
梁原今天已经听到蔡玉涛两次提到老陶这个名字了。如果没猜错的话，他口中的老陶应该是公安局党委副书记、副局长陶冠景。而听蔡玉涛的口气，齐有良并没有完全控制住公安局，至少这个陶冠景和齐有良的关系就并不怎么和睦。导致老陶手下的兵和蔡玉涛也常发生冲突。
梁原随后又跟蔡玉涛随便聊了几句后，便让警员将常飞带了出来。
常飞一出来，看到梁原站在自己面前，马上就一脸苦相的低下了脑袋。
“说说吧，到底咋回事。”走出公安局后，梁原问道。
“梁书记，你信我不，我是被冤枉的。”常飞抬起头，双眼竟然含着泪水。常飞此时心中在悔恨，昨晚为什么要去那里洗澡，不仅让自己蒙受了不白之冤，更让梁原看轻了自己。
“先说说情况。”梁原并没有被常飞的泪水打动，任何一个人犯了错误都有他自己的理由。但是犯了错误就是犯了错误，不论你的理由多么充分，也永远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常飞擦了一下脸上的泪水道：“昨天办公室的李博托我给他帮了个忙，只是一个很简单的事情。事后，他非要请我吃饭。吃晚饭，他又要请我去洗澡。我当时喝的有点多，便打算泡个澡醒醒酒，后来他还找了服务员给我们按摩。”常飞说到这，连忙又强调了一下：“那只是普通的按摩。”
随后，常飞继续说道：“后来李博呼机响了，他说他家里有点事，需要赶紧回去一趟。我当时说那一起走吧，他说按摩的钱都给了，才按到一半，不按完多浪费啊。我当时一想也是，那就按完吧，顺便还能醒醒酒。于是李博走后，我就让服务员继续给我按摩。可是没过几分钟，那个服务员忽然问我要不要……要不要那种服务。我自然拒绝了，可那服务员竟然上来就脱我衣服，我当时刚洗完澡，穿的也不多，几下就被她脱光了。就在这时候，警察就冲了进来。”常飞说到最后的时候，声音是越来越小，在说到他被服务员脱光了衣服的时候，声音已经小的可怜了。
到这时候，梁原算是知道了事情的经过。猛一听起来，这件事应该算常飞倒霉，机缘巧合的正好赶上公安去华清池检查，而他在那时候，正好被一个想赚点钱的小姐强行脱光了衣服。
但是细想下来，这件事巧合的地方太多。一个小忙，李博就要又请吃又请洗澡，还要请按摩。这一趟下来恐怕也不少钱呢。而他正好家中有事提前离开了，随后就出现小姐扒光常飞衣服的同时，警察又来了。
这许多巧合加在一起就不是巧合了，而应该是别人设计好的剧本了。这个剧本的设计者恐怕只有阮世鹏或者龚玉田了。而能请动公安局二把手陶冠景带队去检查，那这个人就定然是龚玉田无疑。
梁原叹了口气暗道，龚玉田真是够阴险，如果是自己可想不出这种办法来。如今常飞刚在办公室副主任的位置上混出点起色，而自己也正打算要用常飞给自己办事的时候，龚玉田就适时的弄出这么一件事来。如此一来常飞的这个副主任能否做的下去就两说了。如果常飞的这个办公室副主任被免职的话，那必然影响自己下一步控制办公室。办公室少了常飞，那等于断了自己一只眼、一只耳和一只手。使自己看到的、听到的和要做的都大打折扣。
龚玉田不愧是县委办公室出来的，深知办公室对一个班子的重要性。
现在梁原也相信常飞是冤枉的了，但是常飞的话说出来除了自己谁还会相信呢。既没人证也没物证。而常飞被警察抓个正着的证据到是很充分。
梁原在回东汪的路上一直想着如何保住常飞办公室副主任的位置，但是却一点办法都没有。
回到东汪后，果然龚玉田就提出召开党委会，研究一下办公室副主任常飞的问题。
在会上，龚玉田义正言辞的说办公室是一个单位或是一个政府的脸面，外面的人来镇里办事先要去办公室，而镇领导的决策命令也需要办公室传达下去。如果办公室主任有污点在身，那势必影响办公室的形象，进而影响我们东汪的整体形象。
龚玉田先说了办公室的重要性，然后便马上拐到了常飞的问题上。“常飞，刚当了办公室副主任才一个月，就敢去找小姐，还被公安抓了个正着。这次幸亏是被公安抓了，我们才知道咱们东汪有这么一个害群之马。之前没被抓的时候，还不知道去了多少次呢。色欲是坠落的陷阱啊，如果长此以往，常飞会不会走上腐败的道路那就不得而知了。”
龚玉田叹息了一下，继续说道：“我建议，免除常飞的办公室副主任的职务，另外选派人员担任。”龚玉田说到这，看了眼梁原道：“梁书记，我知道常飞是你力排众议提拔起来的，你自然对他寄予厚望，如今他出了这么个事，我也替你惋惜啊。”
龚玉田说完，又满怀悲痛的叹了口气。
龚玉田接二连三的叹气，让外人看来，好像他真的是悲痛常飞为什么如此不争气。但是梁原却可以从龚玉田的眼神中看到一丝胜利的喜悦，一种使自己无力还击的喜悦。
梁原并没有当着众人的面说常飞是冤枉的。在手里毫无证据的情况下，此时说常飞冤枉，只能让人觉得梁原有些胡搅蛮缠。
梁原叹息了一声，办公室副主任的位置看来不得不放弃了。
“龚镇长说的在理，但是办公室确实需要一个副主任协助阮世鹏工作，不知道龚镇长心中可有适合的人选。”梁原看了一眼龚玉田，随后又扫视了一下在座的其他人后说道。
“李博我就觉得不错嘛，绝对可以担当副主任的重任。”龚玉田听梁原如此说，忽然有些担心在常飞失败后，梁原再推举一个他的人当副主任。那样话，自己辛辛苦苦设计陷害常飞岂不是就白费力了吗？于是龚玉田趁梁原没说之前，就赶紧先说出了李博。
梁原暗叹，自己果然没猜错，李博、龚玉田，这件事就是他们设计好的。
梁原对龚玉田关于常飞的说法一点也不辩解。在接受龚玉田的说法后，马上就提议再推举一个副主任的人选，就是要让龚玉田误以为梁原心中已经有了另外的人选来接替常飞，所以才不帮着常飞辩解。
梁原果然没猜错，龚玉田确实害怕梁原心中已经找好了人，所以在一时也想不到什么合适人选的时候，马上就说出了李博的名字。
而梁原就是要让龚玉田自己说出李博的名字。
“李博啊，我在从公安局回来的路上问了常飞。李博从吃饭还有去华清池，一直是和常飞在一起的。不过后来李博有事提前离开了。”梁原皱着眉说道。
梁原的话很明确的暗示了，李博是有事提前走了，如果没走，恐怕也少不了一起被抓。
龚玉田暗呼糟糕，“是吗？常飞不会是胡乱攀咬的吧。”龚玉田清咳了一下说道。
“应该不会，那常飞为什么不说别人而只说李博呢。”梁原装作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说道。
龚玉田皱着眉，此时龚玉田思路有些被打乱了，而被打乱的原因就是因为他一时嘴快说出了李博的名字。龚玉田此时也不敢再提李博了，毕竟他知道李博确实是和常飞一起去的华清池。即使华清池的人不说，路上难免也会有人看到。李博虽然这次功劳不小，但是还是缓一缓再提拔他吧。
“办公室副主任这个位置还是再议吧。不过常飞如今怎么也是副股级了，而且他还年轻，不能因为犯了一次错误就一棒子打死，还是要让他“将功赎罪”的。”梁原也不再看龚玉田，扭头看向轩镇海说道。
龚玉田心中大骂，刚才还是你自己说办公室急需副主任的，现在又说再议了。
此时龚玉田心中恐怕还没感觉到，梁原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把劣势扭转了过来。
虽然龚玉田这个当局者可能还没意识到，但是却瞒不过常晓琳这旁观者。梁原适时的逼着龚玉田说出了李博这个名字后，确实将梁原的劣势稍微扭转了过来。
“那梁书记有什么好提议呢。”常晓琳饶有兴趣的看着梁原道。
梁原笑了一声，说道：“这是轩书记和你这个组织委员的事了，我可做不了主。不过我确实有个建议，调常飞去信访办做副主任怎么样。”梁原的这句话一下子就把龚玉田踢开了。话里的意思很明确，干部调动的事是一把手轩书记和组织委员的事，其他人也都只是建议而已。而梁原心中确实还是很欣赏常飞的，调他去信访办这种部门，也能锻炼一下他处理事情的能力。
“犯了这么大的错，还让他去信访办担任副主任，不太合适吧。”龚玉田插嘴道。
二把手和三把手意见又不统一，众人的目光自然又全都集中到了轩镇海的身上。
如今龚玉田和梁原之间的斗争已经进行到了如此白热化的地步，任谁也能看的出来。轩镇海自然也毫不例外的看出来了，所以他并不想插入他们两人之间的争斗。如能让两人斗得两败俱伤后，他正好坐收渔利。
轩镇海不置可否的嗯了几声后说道：“晓琳你是组织委员，这件事你怎么看呢。”
轩镇海将皮球又踢给了常晓琳。虽然常晓琳是组织委员，但是不管是县还是市甚至到省，事关干部的任命调动，都还是一把手书记说了算的，即使是组织部长也要听从一把手的。而今天轩镇海的一句话，恐怕是唯一一次将干部调动问题全权交给一个组织委员来进行决定，今后恐怕也再难有这种耍大印的机会了。
“我同意梁书记的建议，常飞还年轻，我们还是要给他一定机会的。信访办的事情繁琐，不容易处理，正好可以依此考验和锻炼一下常飞。”常晓琳拨了一下发丝后说道。
常晓琳的话让众人都大吃一惊，就连轩镇海都退出了龚、梁二人的争斗。但是常晓琳这种一脸精明的女人竟然会不合时宜的加入两人的争斗。而且很明显常晓琳是支持梁原的。
轩镇海虽然摸不清常晓琳的想法，但是既然有人挑头同意了梁原的建议。轩镇海便说道：“既然晓琳也这么说，那这事就这么着吧。常飞就去信访办担任副主任，试用期半年。如果工作干的好，那前事就休提。如果干的不好，那就两罪并罚。”
龚玉田听到这，心中一阵大骂。但是书记和组织委员都同意的事，他也不好再反对，即使反对恐怕也未必奏效。今天虽然没有彻底将梁原的手臂斩断，但是能把常飞踢出办公室，也是不错的了。
常飞的事情讨论完了后，这个会也就结束了。
会后，梁原向常晓琳笑了笑，自然是感谢她的支持。常晓琳则对梁原也回以微笑。
梁原敢提出让常飞去信访办做副主任，也有些铤而走险。如果建议失败，那梁原的人气在党委会便会跌入低谷。但是如果建议被采纳，那就给了众人一个信号，虽然常飞是我推举当的办公室副主任，而他不争气的被公安抓了起来。但是我还是可以保着他去别的地方当副股级干部。
而通过梁原那晚跟常静瑶的接触，梁原可以从常静瑶的话语中了解到常晓琳对梁原是很欣赏的。所以今日梁原就冒险的将球踢给轩镇海和常晓琳。梁原知道轩镇海是不会支持龚玉田的，而常晓琳会不会支持自己，那就要赌一把了。
很显然，梁原赌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