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星辰
许苑醒来的第一反应是完了。
睁开眼睛,打量着周围的环境。反着光的吊灯,白色为主调的房间,还有自己躺着的酒店大床。
身体酸麻,她有些无力的躺了好一会儿,低呼了一声,从床上坐起来。
头隐隐的疼,嗓子干的要冒烟。可她顾不上先找杯水喝,她先环视四周,终于在床尾的角落里找到了手机。
许苑侧身爬过去,跪坐在床头,按了下手机,发现是关机的。
她坐在床边,睡了一整宿,长发是乱的,身上的短袖压的皱皱巴巴格外可怜。等着手机开机,她才一点点的清醒过来。昨晚和祁行臻喝了酒。
她原本滴酒不沾的,刚开始也没打算喝。可是后来,听着祁行臻的那些话,听着听着,不知不觉间酒杯就凑到了嘴边。
许苑扶额,在这里待了一整夜,电话还是关机的……
她都无法想象她妈妈会找她找成什么样子?
······手机怎么会关机呢?许苑实在想不起来是不是自己关的。
她环视四周,房间里除了她并没有别人。
祁行臻呢?
床的另一边,有人躺过的痕迹。
手机开机了,不出预料的,有不下十个未接电话,全是许妈妈打来的,还有好几条信息。
拨号先回了过去,电话接通,“你在哪里?”
“我······”嗓子哑的就要说不出话来,她清了清嗓子,“我在朋友家里。”
房门被推开,祁行臻进来,头发有些随性的凌乱,面色如玉,清黑的眸色带着些浅淡的笑意,他倒是心情不赖的样子。
他喝着牛奶,手里还端着一杯。视线从许苑的身上扫过,走过去在床边坐了下来,将牛奶放在了桌上。
电话那头不知道说了什么,许苑有些慌乱的解释:“我手机不小心关机了。嗯······马上回来。”
许苑说完挂断电话,抬头见祁行臻看着自己,他伸手将牛奶递了过来。“睡了将近十个小时。”
许苑接过牛奶,没喝,放到了桌上。她往床边挪,弯腰在地上找鞋子。
看她着急走,“这么着急做什么?”
“你不知道,我妈妈她······”她说到一半又打住了,床边没有她的鞋子。
祁行臻伸手指了指不远处,昨晚是是他抱着许苑到了这边,她的鞋子还在落地窗边。许苑看到了,她赤脚跑了过去。“昨晚我喝多了。”
“是啊,醉了。”祁行臻说。
许苑穿好鞋子,又扯了扯自己皱巴巴的衣服。她是在床上打着滚睡的吗?衣服皱成这样?
祁行臻动作闲适的喝了一口牛奶,见许苑快速的冲进浴室洗漱,几分钟后就出来了,脸上的水还没擦干净。
她真忙着走,也没怎么在意祁行臻说的话。
可冷不防他突然一句:“醉的严重,整个晚上都抱着我不撒手。”
许苑有些讶异的看他,但见他眉目清朗,半点儿不像胡诌的样子,还抬起了胳膊,给许苑示意:“你抓的。”
小臂上确确实实一排指痕,不深,但是在他冷白的皮肤上显然一大片。
许苑看看祁行臻,又看看那痕迹,“那个······不好意思啊。”
她有些窘迫,说话的声音都有些含糊不清。
祁行臻笑笑,“下次还回来就好。”
什么“对不起”“不好意思”,祁行臻不讲究这些,他是个务实派,不在意这些言语上的东西。一向讲究一眼还眼以牙还牙,但是看在她已经这么窘迫的份上,他心情好了很多,也不打算计较。
-
许苑回家,推开门进去。
看到坐在客厅沙发上的母亲。
许妈妈脸色不是很好,甚至有些苍白。见许苑进来,视线落到她的身上。
“妈,你怎么坐在这里?”
“在这里坐了一夜了。”许妈妈说。
许苑走了过去,在许母身侧坐下来,她还没开口说什么,许母就问:“昨晚去哪里了?”
许苑噎了一下,没答上来。
“我去找……”她说了一半又停住。
有些矛盾和纠结,想着该怎么和妈妈说孙浩的事。
可还没等她再开口说完,突如其来的一巴掌让许苑愣在那里。她侧着头,半晌没反应过来,脸上只有火|辣辣的疼痛。
“你就不能懂点儿事吗?我还能陪你多久?”许母开口,语气之中都是怒气。说话的声音却是颤抖的,极力的压制着什么。
只有她自己知道,等到大半夜许苑还没有回来,电话又打不通,这一个晚上她是怎么熬过来的。
闭上眼睛,眼前似乎还是五年前的那幅画面。
她听到了房间里面的女儿绝望沙哑的喊叫。可是她无能为力、就算是咬碎了牙,也只能和血吞。
那种画面,那样的伤害,承受过一次,就已经将她逼的疯掉了。如果再来一次,许母不清楚自己会做出什么来。
昨晚,她一整晚都没有睡着,一次又一次的给许苑打电话。电话打不通,她就去报警。可是仅仅只有几个小时,警察宽慰她再等一会儿,没准儿年轻人去哪里玩儿了。
她太着急了,这一巴掌力道并不小。
许妈妈几乎下意识放在身后的手都在颤抖,她看着许苑侧着身子,又是心疼,又是后悔。可是这时候,一句软话总也说不出来。
许苑有些发懵,长这么大,母亲从没打过她。她从小到大也都乖巧懂事,妈妈又是一个温和的人,平时对她连一句重话都不会说,更别说是动手了。
所以许苑也想不明白,她也有些委屈。
许苑一句话也没说,等到中午,她去幼儿园接了小云朵。
吃饭的时候也没同妈妈说话。
许苑脾气淡,她不是一个起了冲突就会跟别人大吵一架的人。哪怕是别人伤了她,得罪了她,她的处理方式大多都是沉默,然后慢慢的远离伤害她的人。
不逼到极限,她可能永远学不会反击。
可她也倔,一旦开始远离一些人,那就真的是远离,没有任何回头的余地。
对待别人是这样,可是面对自己的妈妈,许苑委屈,可也说不出一句软话。
所以当晚,她在床上翻来覆去大半夜。
小云朵在身边睡的正熟,许苑看着小孩子酣睡的脸好半晌。最后还是躺不住了,她放轻了动作起床。
到了许妈妈的卧室门口,踌躇半天。
许妈妈也没有睡着,她想着自己白天的举动。太过激了,怎么就没有控制一下自己的情绪。
她正懊恼间,门口有脚步声。来来去去好几次后站定了,许苑有些柔软的声音传来,“妈妈,睡了吗?”
许妈妈愣了下,躺在那里连身都没有转。
许苑放轻了脚步走了进来,站在床边看了会儿,小声说了句:“睡啦?”
“······”
“要睡了,我就走了?”
“······”
许妈妈动了一下,脚步声远了,听着关上门的声音,她转身,才知道自己上当了。许苑跟小猫一样,站在床边,她刚才分明是去关上了卧室门,人却没出去。
见母亲回头看她,她立马放快了动作,上|床钻进了被子。靠过去,搂住了她的腰,有些亲昵的用头蹭了蹭许妈妈的下巴,跟小孩子一样,窝在了怀里。
许妈妈被她抱的心都软了,可还是绷着脸。
许苑将自己去找孙浩,在酒吧的事情的经过复述了一遍。以及自己后来和祁行臻待在一起。
许妈妈听后沉默了好一会儿,“以后不能再一整晚不回来了,外面很危险。”她顿了会儿,看着埋在自己怀里的许苑,问:“你了解那男生吗?”
许苑怕自己说不了解,或是没兴趣了解,许母会生气,于是道:“大概了解。”
许妈妈看出了她的不在意和敷衍,说:“我陪不了你一辈子,以后怕是想管你也管不着了,就想你平安顺遂一点儿。”
许苑打断她,“我知道。”
“你从小由我一个人带大的,虽然什么都没缺过,我就希望你以后的丈夫,能陪你走完一生的人有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至少能弥补你这么多年的缺憾。”
许苑搂紧了母亲,“我没想这么多,和你在一起就够了,小云朵我们三个,不是很好吗?”
“孩子话。”许妈妈伸手摸了摸许苑的头发,“你以后会遇到一个你喜欢,并且对你好的人。你们会成家,会生儿育女,也会平平安安的生活一辈子。”
所以,都过去了。
不管多深的梦魇,总有过去的那一天。
许妈妈说:“就算没遇到合适的人也没关系,妈妈相信你,能过好自己的生活。”
已经快十二点了,陈钊骂骂咧咧的下车。公寓楼有门禁卡,他进不去。
手里还提着一大袋子刚从药店买回的药,仰头看着数不清是多少层的高楼。陈钊仰头看的眼睛也直了,脖子也酸疼,蹦出一句:“他娘的,都是有钱人。”
之前觉得杨锐有钱,住的是扬市最豪华的别墅,现在看着高耸入云的楼,看着周围好到离谱的设施,陈钊再一次确定杨锐是真有钱。
挪个窝还挪到了这么好的地方。
从扬市的豪华别墅到了云市的高级公寓,都是寸土寸金的地儿。
陈钊抱着膀子等了半晌,也不见杨锐下来。他拨了个电话过去,刚拨出去,就见一个高瘦帅气的身影从公寓门口出来,只穿着一件衬衫,没打领带。衬衫扣子还敞开几颗,这样的斯文败类,不是杨锐还能是谁?
陈钊远远的就一句:“哪位心肝生病了,这大半夜的叫我送药。”
杨锐走近了,接过他手里的袋子,拉开看了眼。
陈钊向来话多,忍不住又一句:“你也是会折腾人。”
杨锐从口袋里拿出一张卡,递了过来,“密码和之前一样。”
陈钊原本一副抱怨的丧气样,一看到卡,眼睛都直了。立马一副笑嘻嘻的样子,伸手接过了卡。
杨锐闪了下,半是警告,半是提醒道:“别多话。”
陈钊忙点头。
“子言的学校也安排好了,周一直接去上课。”杨锐道。
陈钊嘴巴都要咧到耳后根去了,“下次这种跑腿的事儿,还找我哈。”
拎着袋子上楼,出来的时候忘了锁门,房门开着一条小缝隙。
他推门走进去,沙发里环臂躺着的人,他只是睁开眼淡淡的扫了下,又闭着继续闭起眼睛睡觉。
“过来上药。”杨锐将袋子放在桌上。
“······”
回应他的是沉默。
“季程。”杨锐再开口,低沉的声音里多了威胁。
季程顿了下,抬头看他。他冷着表情,脖子处还有刚才男人无所顾忌时的红痕。
杨锐早已经习惯了他这幅又是冷淡,又是厌恶的样子,他转身进了浴室洗了澡出来。
季程依然坐在那里,拿着手机游戏正玩儿的起劲儿,那袋子他拎回来的药还在原来的位置,动都没有动过。
杨锐擦着头发,脚步在桌前停顿。他看看药物,又抬眸看沉迷游戏的人。一手勾了袋子走过去,在季程面前站定,伸拿了他的手机,在季程还没反应过来的瞬间扬手丢了出去。
“砰”的一声,手机摔到了不远处的墙上,顿时四分五裂。
季程皱着眉,因为生气,视线才不得不落到了面前穿着浴袍的人身上,却又不想多看一眼,很快的就移开了视线。
他眼底的厌恶几乎是不加掩饰的,也懒得掩饰。
半晌只平静一句:“你是有病么?”
“是有病,怎么,你第一天知道?”杨锐跨步,堵在了他的面前。沙发离茶几本就近,他这么一站,有力的双腿已经靠上了季程。
杨锐细细的打量着窝在沙发里低自己一头的人,就是靠着这张像混血儿的漂亮脸加持,让他在娱乐圈里混的风生水起。
他伸手,有些玩味的捏住了他的后颈,几乎在同一瞬间,身下的人就开始往后躲,厌恶极了他任何的触碰。
“别到我这里来发病。”季程冷冷的推开了他的手,可就在推开的下一秒,这只手又变本加厉的伸了过去,不轻不重的拍到了他的脸上。
杨锐冷笑了一声,还是那张斯文的脸,却无不讥讽的开口:“搞清楚了,你现在在我这里。”
季程一下子噎住了。
“乖乖上药,再胡闹要你好看。”杨锐笑笑,半是威胁半是调笑。
季程却有些被恶心到了,他看着袋子里的那些内用外敷的药,学着杨锐的语调,同样讥讽的开口:“你可真有意思,打一巴掌,再给颗甜枣?”
季程起身,腿上有伤,脚踝处还缠着纱布。因为之前杨锐变态,伤口又撕裂开了,纱布隐隐有着血玩儿法迹。
他刚站起来,肩膀处就一个力道,又将他按了回去。
“我要是不乐意,只给你一巴掌,甜枣你就做梦去吧。”
杨锐一手压制住他,一手解开了纱布。他动作并不轻,不小心碰到了伤口。季程冷吸一口气,“我操|你|妈!”
杨锐原本还是放轻了动作的,只是这伤口没长好,解下纱布的时候牵动皮肉自然疼。可听着季程这么一句粗口,他伸出手,刻意的在那划出来的一道长长的口子上按了下。
几乎是疼的下意识的痉挛,额头冒出了冷汗。原本还冷淡带着嘲讽厌恶的脸在一瞬间变的煞白,季程深呼吸着,不想在眼前的人跟前露出半分的软弱和求饶。可是疼是忍不住的,他再忍还是会疼。
最后,眼睛都红了。
要是在平常,就算杨锐再禽兽的去压制他,可他到底也是个男人,兔子急了都会咬人,何况他本来就是个刺头。惹得极了,大打出手不是没有过。
可是现在,他一个伤号铁定就是被欺负的份。
“平时不是哑巴一个么?今天话这么多,开窍了?”有些戏谑的声音。
刺痛感过去,凉凉的药膏覆在伤口上减缓了疼痛。季程没再动了,他把视线移到了别处,也没兴趣回答杨锐的问题。
“怎么,又变哑巴了?”杨锐又问。
得不到任何回答,缠好纱布,他起身。身体往前一坐,很轻易的就压制住了季程。
他附身,手臂几乎在同一瞬间就揽住了身下人的脖子。声音促狭又冰冷的说:“知道你什么时候最招人吗?就是这幅永远不爱搭理人的模样。”
他泄愤一般的一口咬了下去,季程没压抑住,一声闷哼。
“徐斯寒,你······最好祈祷你永远像现在这么强。”
“哦?”
杨锐没起身,伸手解开了障碍,再不待见又怎么样,再不喜欢和不甘心又怎么样?现在还不是得乖乖的躺在他的身下。
“等你哪一天翻船了,我一定把你剁了,喂狗。”
杨锐冷笑一声,“那等到那么一天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