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永远是被舍弃的那个
京詹也很心虚。
当初确实是他答应了京墨,不会允许乔厉再入境,可是乔厉先斩后奏,他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被京墨射杀吧?
那毕竟是他的儿子,是京墨的亲叔叔啊!
京詹苦涩极了,“小墨,他已经知错了……”
“他知错了,那我过去受到的伤害就可以被视而不见吗?他一句知错了,过去犯下的罪行就可以被原谅吗?谁来原谅?你吗?谁替我原谅?”
京墨怒极反笑,好在还有理智尚存,提醒他眼前这位是自己的亲爷爷。
“小墨……”
京詹脚步都有些蹒跚,面对孙子的质问,他无地自容。
可是手心手背都是肉,眼前这个局面,他比任何人都心痛。
“小墨,他就是为了祭拜你奶奶,你奶奶生前最疼爱他,这么多年没见,我怕她在底下着急,端午节快到了,就当全家团圆一次,我也不知道还有几天在世上可活,你就当……成全爷爷可好?爷爷知道对不起你,无论做什么都挽救不了,但他既然已经回来了,再遣送回去也没有意义,等端午节一过,不用你提醒,我自己都会把他送出国。”
到时候不用京墨催,京詹都也不会把对方留在国内。
他年纪大了,京墨势力已经发展到他都有些难以把控的地步。
把乔厉送出国是是最好的选择。
一则害怕多生事端,二则,他总不能任由京墨弑叔,小墨这孩子,名声已经够烂了。
老人祈求的眼神让人顿觉心酸不已。
京墨看着他苍老的面容,皱纹沟壑,头发花白,即便有金钱的堆砌,他依旧要比同龄的老人老上许多。
其中有几分是岁月无情,又有几分是心忧子孙?
京墨不得知,他只知道,来时想好的质问,如今再问也是多余。
乔厉有爱他的父母,所以可以有恃无恐。
只有他,无论是哪一次,无论是什么时候,二者择其一时,他永远是被舍弃的那一个。
京墨肩膀忽然卸了力,紧绷的身体松懈下来。
“如若他再有动作,去不会留情。”
留下这一句,京墨转身朝外走去,低垂的眸中满是讽刺。
“少爷,怎么就走了?”
下楼时,管家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唠叨,“老太爷很久没看见你,平日里总念叨呢,您这次回来,刚好在家吃个饭……”
“不用了。”
京墨冷声打断。
家?
这里哪里是他的家?
明明到处是佣人,有说有笑,温馨不已,却让他从心底腾起的寒意,比午夜的孤宅还要让他心悸。
回到京都别苑时已经接近下午两点,禅韫坐在沙发上专心地制作干花。
风干了十二个小时的栀子花已经被取下来,茶几上放着一个长方体的玻璃罐,还有一袋干燥剂。
禅韫正小心翼翼地把花朵放到罐子里,然后把干燥剂填入花瓣的缝隙中定型,专注而认真,甚至都没有发现他回来了。
一头秀发半夹着在脑后,有几根调皮的发丝垂下来,又被女孩弯到耳后。
京墨看着她恬静的侧脸,空洞的心忽然就被填的满满的。
还好,还好他有了自己的家。
禅韫感受到视线,下意识转头,看见站在玄关那里默默注视着自己的京墨时,眼睛一下子就亮起来了。
她放下手中的花走向京墨。
“回来了怎么不进来呀,你吃午饭了吗?王阿姨刚走,午饭还剩了一点菜,或者要不然我给你煮碗面吃?我只会煮面……”
京墨缱绻地低头看着絮絮叨叨的禅韫,眼神缠绵悱恻。
想抱抱她。
这么想着,他也这么做了。
禅韫正说得起劲呢,就见眼前这个男人忽然伸手一下子把她抱紧了,她瞬间噤声,双臂也随之慢慢环上他的腰身。
京墨把头埋在禅韫的脖颈,嗓音闷闷的,“韫儿,你再抱紧一点好不好?”
“好。”
禅韫眉眼清隽,并没有追问发生了什么,只是听从他的话默默再抱紧了一点,温柔地拍打着他的脊背,像之前的那几个夜晚,他安慰噩梦中的她一样。
少年的创伤终会治愈。
京墨只“黯然神伤”了一小会儿就好了。
性格所致,他没办法允许自己在心爱的女孩面前脆弱太久。
多少有点矫情了。
他缓慢松开禅韫,动作有些别扭,眼神也很飘忽。
禅韫懂他的尴尬,很自然地转移话题,拉着他的手到沙发上坐下。
“京墨,花已经风干好了,我刚刚在往里面填干燥剂呢,不过稍微有点难,我怕把花瓣弄皱了,那样就不好看了,折腾了几小时才做了几朵,你看看好看吗?”
她像鉴宝一样把透明罐子捧到京墨面前。
里面立着几朵花,颗粒细小的干燥器填满了花瓣缝隙,但因为晶体是半透明状的,不仅没有折损阻碍花朵原本的美丽,反倒像是成堆的钻石将其掩埋,多了一抹娇奢堕落的美感。
禅韫还是很期待他的评价的,从她紧盯着自己不动的眼神就可以看出了。
京墨会心一笑,不吝赞美,“漂亮极了,和它们刚开花的时候一样好看,我们韫儿才第一次动手就做得如此完美,真厉害。”
“你夸得太过了。”
禅韫轻哼,也知道对方在哄自己。
“没有夸,我只是如实评价。”
京墨身形高大,手长腿长,听见禅韫的嘟囔后只笑笑,简单地解释了一句,然后就把手从禅韫身后伸过去拿起一朵干花,以从背后环抱她的姿势开始填装。
“你来指导我吧,干燥剂摸多了伤手。”
他皮糙肉厚的不打紧。
禅韫也不拒绝,干脆脱了鞋子,把小腿也伸上沙发,侧靠在京墨的肩上。
“先把那朵花竖着放进罐子里,和里面的花齐平,然后抓一把干燥剂,慢慢的撒进去,铺在花周围,尽量让每一个缝隙都填满……诶,小心一点,不要把花瓣压弯了,这样子干花就不好看了……”
京墨细致地做好每一个步骤。
偌大的客厅,女主人偶尔几句嗔怪,紧接着就是一道低沉磁性的嗓音轻声告饶。
是只听声音,都能够想象到的一种幸福。
在阳光正好的下午,沙发上人影交叠,共同摆弄着茶几上的栀子花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