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三章
离开秦王府后，李晙的车驾在大街上漫无目的地走着，脑海里还在想着李崫的事儿。要想知道李崫的儿子到底是不是一出生便是死胎，那必然是要去找当时的太医令去查证事情的真相，因此李晙一直在往宫内的方向走。但快要走到宫门口的时候，他忽然一拍脑袋，觉得自己真是入迷了。如今的太医令不正是太宗时期太医令的儿子吗？晏平帝用人的风格一贯是父死子继，除非那人真的是烂泥扶不上墙，否则以正统自居的晏平帝是怎么也会扶一把的。这与才学人品均无关，仅仅只是因为出身便决定了这人的前途。
太医令家倒是离李皟的王府不远，在决定了行程之后，李晙的车驾便往太医令家那边去了。
小半个时辰后便到了张宅，太医令张扬便住在这里。这是一座五进的大院，门口站着两个家丁，普普通通，颇有些其貌不扬，甚至是有些破旧。但这座老宅子是从前朝便传下来的，张扬他们家世代行医，祖孙三代皆当过太医令，是个远近闻名的医药世家。
将宫里的令牌递给小厮，让他进去禀报之后，李晙便等着张扬出来迎接他。不曾想这一炷香都过去了，府里还是全无动静，李晙眉峰微沉，这个张扬难道还敢无视他的存在吗？李晙仔细回顾了一下张扬的生平，这人虽名为张扬，但却是一个非常低调的老头，而且心胸非常开阔。徐九章作为他的副手，便是他一手提拔上来的，甚至这老头还经常在人前说自己不如徐九章的医术，想将这太医令之位让给徐九章，只是被徐九章拒绝了。这么一个小老头，又怎么会做出这种大逆不道的举动呢？
李晙隐隐觉得是不是里面出事了？他掀开车帘，一跃而下，向张宅走了过去。外面仅剩一个家丁，还在尽职尽责地阻拦他，让他稍待。李晙却不打算与他解释，抬脚便走了进去。那家丁见李晙穿着贵气，似是贵人，不敢动手，只得在身后阻拦，却被李晙带来的护卫挡住，根本碰不着李晙的一根头发。
刚转过假山屏风，便闻到了一股血腥气，众人立刻警觉起来。侍卫们迅速将李晙护了起来，警惕着周围的环境。底下躺着一具尸体，是原先进来禀报的家丁，此时已经横尸在此。
是谁下的毒手？李晙忽然心觉不妙，急忙向屋内走去，路上还能见到横七竖八躺着的尸体，应当便是张家的家丁，这些人皆是被一剑贯喉，看来这杀手武功不弱。
终于来到正厅之后，入目便能见到张扬正坐在主位上，地上躺着的医书，说明这位已经位于天下大医之首的太医令还在刻苦温习着前人的古籍，努力想要提升自己，着实让人有些钦佩。
李晙派人去查验张家上下是否还有活口，同时派人去通知京兆府带衙差前来，他自己则在院落中转了起来。
从家丁的表现来看，他们应当也不知道里面发生的变故，那便极有可能凶手是在极短的时间内行凶的，而现在，凶手说不定还留在现场。李晙四处寻找可疑的地方。
“陛下，这里还有个活口！”
李晙精神一振，听到声音下意识地回头，但旋即内心忽生警惕，他顺势低头，一把剑在他头顶上方不足一寸的地方扫过！果然，这凶手还未走远。
李晙在低头的同时，迅速调整自己的方向，转过身头还未扬起便是一拳向着黑袍人的腹部打去。此时黑袍人剑锋刚扫过李晙头顶，自是无法及时抽身离开，被他一拳打个正着，顺间便倒飞出去三米远。
李晙站起身，定定地望着黑袍人，再次问起了这个问题，“你到底是谁？”
李晙原本是怀疑李皟的，但是李皌刺杀他的那日，手下在清理尸体的时候，发现王琦的尸身上同样的位置也有一道伤口。李晙虽仍旧未解除对李皟的怀疑，但却排除了李皟是另一名黑衣人的可能性。
被黑布遮住的面容实在是让人认不出这个黑袍人到底是谁，李晙总是隐隐约约地觉得这人很是熟悉，但却怎么也无法确定这人的身份。而且黑袍人的声音似是刻意伪装过，让李晙觉得有些熟悉却又怎么也想不到到底是谁。
黑袍人似乎并不打算真的来一次刺杀行动，他仅仅只是与李晙交手了一招，便脚尖一点向外跃去。两人交锋之后，黑袍人已经无比确定一个事实，正面交锋下，他对上李晙没有丝毫胜算。
然而李晙却不打算就这么放过他，随着黑袍人的离去，李晙也使出了轻功追着他的踪影而去。这一次，李晙一定要弄明白这黑袍人到底是不是李皟。
黑袍人似是对这一块非常熟悉，行走飞跃间非常完美地避开了所有人群聚集的地方。而此地虽在繁盛的京都算不得什么繁荣之地，但人来人往中想要彻底避开人群也着实是有些难度的。
再一次消失在一座宅邸中，李晙紧跟着落了下来。这地方似乎有些熟悉？李晙一步一步地小心警惕着黑袍人的突然出现，但这周围还算宽广，藏不了人，李晙逐渐将重点移到面前的大房子里面，一步一步地走上了台阶。
“哎哟！”
只听一声哀嚎，一个人影便倒在了李晙面前，等那人慢慢爬起来之后，李晙才发现竟是李皟！再仔细望去，这里可不就是李皟的王府！只不过平时他都是来的正门，还从来没有来过殿后的方向。
“五哥，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李晙带着些审视地望向李皟，李皟则是有些羞赧地说道：“我想去摘那个。”
李晙随着他的目光望去，原来是院落中种的桃树，此时桃花盛开，桃果逐渐成熟，李皟想必是对这结出来的桃子感兴趣，这倒是少见。李晙每每来高乡王府的时候，李皟总是在大殿内写字，要么就是发呆，倒是从来没有注意过他的这位五哥到底有没有出过大殿，是不是在没有人的时候也会自己跑出来欣赏桃花？也会像现在这般孩子气似的去摘桃果吃。
“你前些日子不是旧疾复发吗？怎么不在屋里待着，跑出来做什么？”
李皟的伤口经过一年多的调理，早已完全愈合，但因为他平时久居殿内，甚少出门，所以虽然伤口愈合了，但人还是落下了爱咳嗽的毛病。尤其是寒热交替、天气干燥的时候，十分难耐。
李皟指着桃树最上面的那颗果子，说道：“那颗桃子熟了，我盯了它好久。”
“那你打算怎么摘它？”
李皟单纯地说道：“我打算爬上去。”
李晙皱了皱眉，李皟虽说不似赵煜那般胖，但也是成年男子的重量，这棵桃树倒是能够支撑他站上去，但是想要够到那颗红彤彤的桃子倒还是有些难度。
“等着。”
李晙脚尖轻点，一跃而起，人在半空却不需要借力，直接飞到桃树枝头摘下了那颗桃子，然后又飞回到了李皟跟前。李皟兴奋地就想从他手里接过桃子，但是李晙却避开了他，迎着李皟不解的目光，李晙说道：“这东西扎手，我让人洗洗再拿给你。”
李皟点头，神情仍旧愉悦。
李晙将这扎手的大桃子交给宫人拿去洗了，自己也把手洗了洗，这才坐下来与李皟说话。
“五哥，今日都做了什么？”
面对李晙似是别有深意地问法，李皟似是没有听出来一般，只是诚实地说道：“早上吃了早膳，在殿内写字，吃了午膳，睡了午觉，然后发现桃子熟了，就想爬树摘桃子。”
李皟的这番回答，显然是不能抹平李晙的疑虑的，怎么就这么巧？好像所有的事情在李皟这里都可以用巧合来解释，但这巧合的次数多了，也着实是让人难以相信他。私心来说，李晙是非常不希望李皟是那个黑袍人的。这个黑袍人三番五次地追杀他，且次次下死手，丝毫不留余地，如果李皟真是这个黑袍人，那么李晙这么多年对他的照顾算什么？
他再次问道：“五哥今日可曾出府？”
李皟摇了摇头，说道：“皓颢不在，我不想出去。”
赵煜自从去年去楚国看望他的外甥后便滞留至今，托人带来的只言片语中，应当是在帮熊耀解决一些麻烦。还有玉真，楚国可是三神山的发迹点，那里着实遗留了不少三神山的老人，那些人可未必听玉真的话，总而言之就是一笔糊涂账。不过这么久了，估计也差不多该回来了。
李皟的表现毫无破绽，李晙还是有些不甘心。
“五哥可曾听说太医令一家遇害了。”
李皟震惊道：“怎么可能？上午我还见过他。”
“你见过他？”
李皟点点头，“他是来给我药丸的。”
李皟这咳嗽总是不见好，李晙便让太医令张扬去为他诊治，徐九章见多识广，比较擅长疑难杂症，而太医令则比较擅长内伤疾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