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灭世之劫（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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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辈儿们走后，隋婴道，“我家小辈给常掌山添麻烦了。”
“哪里哪里，”常眉不觉得添麻烦，儿子在虚浮山上交到了好朋友，他高兴都来不及，“我们家山上很久没这么热闹了。”
隋婴望一眼燕陌陌，两人心照不宣，想问的都是一件事。
“恕我冒昧，刚刚我们一路发现，贵山弟子的根骨不算太好，”隋婴思及自家弟子的仙骨，“可是有什么缘由？”
对于常眉而言，这并不是什么秘密，“倒也没什么缘由，我们常家祖先生来仙骨就不好，没有山门愿意收留，索性就自己在荒山开了个宗门，见不少同病相怜的弟子无家可归，祖先就收留了他们，久而久之，很多弟子慕名来拜入我们门下，一代一代，仙骨就这般……不好了。”
“可常诺的仙骨却是不错的，”花浅问了一句。
“诺儿他，哎，”常眉道，“诺儿是我们捡来的孩子，并非亲生的，我与她娘亲结为道侣多年没有子嗣，一日在山中赏景，见一个襁褓中的婴儿在树下酣睡，旁边寂静无人。我等了三天，没见有人来找，大概是被遗弃在此，于是我们就把诺儿抱回了家。”
常眉打算晚一些再告诉常诺，虽然舍不得，但孩子毕竟有亲生父母，要是他非要去寻，他们也不会拦着。
“我们常家哪来这么好的仙骨，诺儿的生身父母一定是仙门的大人物，”常眉叹息，“当他无师自通凝冰诀的时候，我们就知道他早晚都是要走的，是我们自私，迟迟没有把真相告诉他。”
“捡来的……”燕陌陌问，“常前辈能否带我们去捡到常诺公子的地方？”
花浅起身，“常山主放心，我们定不会把常公子的身世告诉别人的。”
“不不不，我巴不得晗羽真人能帮诺儿找到生身父母，”常眉当即召唤飞剑，“晗羽真人请，燕界尊请。”
几人随着常诺同行，让三个小辈乖乖留在樊山常家。花浅依旧厚脸皮的上了隋婴的御剑，她总说懒，隋婴也由着她，常眉并不知花浅淮薇鬼祖身份，只当她是明月界尊关系要好的同门。
都说晗羽真人淡漠性情，到现在也没找个道侣，门下徒儿还是周家靠着曾几何时的交情硬塞进去的，常眉瞅着花浅爬上御剑，肆无忌惮的抱住晗羽真人的腰，而晗羽真人没有丝毫的厌恶，眼眸里些许无奈却不闪不避的接受。
此女是哪家弟子，能得仙门之盛，晗羽真人放纵垂青？
花浅从凤留城再见隋婴，因诸事难缠巧遇一路，脸皮越长越厚，已无所畏惧，想她几百年各地巡游，总算找齐了神云石完成了与师兄的承诺，也快治好杜掌山的眼睛，等堕转的谜团解决，师兄回去玫山，她大概也没什么机会与师兄偶遇了。
捡到常诺的地方，就在樊山西边，离着常家并不远。
“就是这儿，”常眉收剑，道，“林子周围的山门，我们这几年陆续打听过了，都没有丢过孩子的，我么也奇怪，谁家出了仙骨好的孩子，就算自己不养，也会寻个好师门送养，断是不会这么丢了的。”
“除非这家人有不得已的苦衷，”燕陌陌道，“又或许，他的生身之家，容不下他。”
花浅蹲下身，手指贴近地面。
她想试着召唤附近地下的骸骨，却感到一股力量在阻隔她。
“这里的灵力……有些奇怪，”隋婴一向敏锐，身边的灵力，不是散着的，而是顺着一个方向流动，且有来无往，有去无回，似有个阵法，把灵力引进。
他左右望去，隋婴正在地上画圈。
燕陌陌对阵法一途不擅长，她与常眉走进半个树林，找寻见到常诺的具体位置。
剩下花浅，隋婴挪步过去，“有人故意设下结界，隐蔽此地。”
“宋翰辰？”花浅抬头，“阻我冥力召唤白骨的结界，世上能做到的人不多，樊山地界里，我能想到的人只有他一个。”
“地下有阵，我们先找入口，”隋婴闭上眼，感知灵路的流向。
花浅掰断一根指骨，地下钻出个小骨头，虽有阻力，但一两只还是没问题的，花浅指着小骨头道，“去寻陌陌跟常山主。”
这鬼地方恐怕另有乾坤，花浅自问一时半会儿解决不了，等陌陌回来寻不见他们，定是会心急的。
“这边，”隋婴指向西边。
樊山之西，是高耸的山峰，恐怕也是灵力汇聚之地。
“我已经让小骨去寻陌陌了，”花浅说。
两人先行，到西山一路溪水晶莹，层层小瀑布，将青碧石阶围绕，两边绿树成荫，葱茏茂密。
都说樊山之地靠近凡世，是四界中最秀美的。
两人沿着阶梯石路上山，仿佛他们不像是来查什么堕转的，倒像是来看风景的。
“师兄，这个迷阵不错，就算走不出去，在里面赏赏风景，赏心悦目，怡然乐之，”花浅伸了个懒腰，他们周遭的山石一成不变，定是阵法之中。
可惜，想困住师兄的阵法，世上根本不存在。
隋婴很快就走出了迷阵，花浅跟着，踏上最后一步石阶后，周遭巨变，哪里有什么青山绿水，尽是枯树黄叶，满山肃杀，被浊息抽干了生气。
山的正中，是凹陷下去的大片平地，平地上血迹成图，遵循着规律，似乎是个极其复杂的阵法。
阻断她冥力召唤白骨的，也正是这个。
“师兄，这是什么阵法？”花浅仰头问。
“无极阵。虽然阵法不全，有不少错处，但大致差形状不多了。”
隋婴心中惊骇，隋家家学无极阵，曾几何时玫山全山堕转的无极阵，竟然现于樊山西山一角。
花浅倒吸一口凉气，“我还真小瞧了宋翰辰，他竟在四界仙门眼皮子底下，藏着如此不得了的东西。”
“看血迹，这阵也完成了有一阵子了，师兄……师兄，你去哪里？”花浅见隋婴转身，打算原路返回去。
“我要问宋翰辰，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无极阵是隋家所创，代代钻研，是为了改变玫山低劣的根骨。直到父亲，自以为找到了神云石的父亲，开启大阵，却因着假的神云石，与若琊王闯入玫山地宫，彻底失败了。
失败的代价，是满山堕转，是仙门前辈一代的凋零，伴着四界对玫山几百年的怨恨。
他这些年，曾执着父亲未竟之心愿，在花浅与燕长墨的帮助下，找到了所有的神云石。开启真正的无极阵，指日可待，但御伯一直极力反对。。
没有人保证无极阵一定会成功，万一失败了，仙门又会被玫山拖入深渊。
隋婴明白父亲渴望玫山弟子回归正常的心情，也敬佩父亲一掷豪赌的气魄，只是自己做不到。万一结局变成过去那样子，他做不到为了玫山，搭上整个仙门好不容易才保留下的希望与未来。
花浅与他唯一的交集，大概就是帮他寻神云石，他想与花浅多巧遇几回，与花浅说说话，说不定哪一天，花浅愿意与他解释，愿意放弃淮薇鬼陵，愿意跟他回归仙门。
可是，为何无极阵会出现在这里？
……
月近黄昏，燕陌陌突然驻足。
“燕界尊怎么不走了？”
燕陌陌冷冷道，“常山主，你我初次见面，就送我如此大礼。”
“我只是给界尊带路，何来的大礼？”
“你费劲千辛万苦，让我与晗羽上仙分开，把我带到这儿，是想如何？”
常眉没有回应，只是后退了半步，眼前小姑娘周身的冷意，与强大的灵力场，压的他透不过气。
燕陌陌手上多了斩灵剑，指向林中，“都出来吧。”
林中，十多个仙门弟子现身，他们未穿制服，不知是哪家门的，仙宝武器都是上等，想来修为不低，为首的，却不是仙门弟子，额前六芒星分明。
孙偲。
她只见过孙偲戴面具的模样，隋婴哥哥说过的，在养心城与之交手逃走的那个害岳清河堕转的罪魁祸首，正是他。
“小丫头挺聪明的嘛。”
燕陌陌冷冷道，“樊山何时与堕仙为伍？”
她起初并未怀疑，跟着常山主往林子深处走，可走着走着，她发现身后的树木变幻，藤蔓交叠，身前的林子里散发着诡异的气息。
独独带她深入，将隋婴与花浅留在了原处。
从仙魔大战战场上带出来的敏锐的直觉，让她下意识的探查四周。
平静如常，可就是太平静了，才让她新生警觉，从她初见常山主时的热情，以及她们刚问及常诺，常山主立刻说出常诺是捡来的，带他们到这片林中。
他们一路过于顺利，如同编排好的话本，引着他们一步一步的向前。
“常眉，你退下吧，”孙偲挥挥手。
常眉隐去身形，化为树影，果然，他根本不是常山主，真的常山主恐怕还困在阵法的其他地方。
也不知浅姐姐发现诡异之处没，不过，比之隋婴护着的浅姐姐一边，她才是需要被担心的那个。
“小丫头，”孙偲道，“宋界尊总念着你哥曾几何时的恩惠，对你关照许多，想让你置身事外，可你偏偏跟隋婴他们混在一起。”
“我燕门与堕仙之仇，不共戴天，我还没去寻你，你倒是自己送上门找死，”燕陌陌拔出斩灵剑，这一战她拼死也要拿下孙偲的头颅，祭奠她岐山弟子，其余的疑惑，等此战了结，她再去寻宋翰辰问个明白。
孙偲叹气，“到底还是个黄毛小丫头。”
燕陌陌不想听此人废话，她手上斩灵出鞘，“拿命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