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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斯是缠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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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家酒肆大堂内,坐了几桌酒客。有的是冲酒来的,有的是冲着陆萤来的。

    冲酒来的客人品酒闲聊,下酒的小菜摆了一桌。

    冲陆萤来的,则干举着酒杯,眼神随着陆萤的身影移动。

    秦越从周临渊手中夺过酒杯,放在桌上,道:“把你的口水擦一擦。”

    周临渊知道他在打趣自己,拈起左手衣袖作势擦了擦嘴角。

    “情难自禁啊。”

    周临渊平日极重自己的形象,衣服常换常新,发冠束带都与衣服同色,夏天扇不离手,到了冬日则佩把箫在身上。逢节庆宴饮,对服饰总要挑剔上好半天,精心装扮好后,才出门见客,以维持自己翩翩公子的风度。他极少有像今日这般失态的时候。

    回想自己刚刚的呆傻,周临渊后悔不已。初次见面,就给美人留下如此印象。

    “啪”的一声,周临渊展开折扇,轻轻扇着,端正自己的形象。看陆萤结完账,回到柜台处,便正襟危坐,喊道:“陆姑娘。”

    “来了。”

    陆萤装好银两,笑意盈盈地走过来问:“客官,有什么吩咐?”

    差点又被陆萤的笑脸晃了神。

    周临渊合上折扇,站起身来,向陆萤抱拳行礼,“陆姑娘,在下周临渊,不知可否邀姑娘同饮几杯?”

    陆萤自然看得到周临渊眼中的爱慕之意,却没想到他会如此直接,方才的痴样还以为是个腼腆的。眼神扫到秦越,忽然和他对上了眼。

    陆萤很快回神,答道:“抱歉客官,酒肆繁忙,不得空闲。多谢公子美意。”

    说罢便回到柜台上,接着清点银两账目。

    秦越拍拍周临渊,“冒进了吧。”

    周临渊全不气馁,举杯饮尽,然后说道:“你这个童男子懂什么,今日我若不开这口,便只是一个色迷心窍的酒客,可我开了这口,成了自然成全我的好事,不成也会让她记得我是勇者,改变我在她心中的形象。”

    秦越的确不懂,看陆萤的样子,压根没把他放在心上,谈何形象?只怕是周临渊丢了脸面后的自吹自擂。

    “你说陆姑娘还有个双生子妹妹?”

    秦越点头,“为何问这个?”

    “此路不通自然要寻他法。你可知她在哪儿?”

    “不知。她行踪不定,在哪儿都有可能。”

    “不急,有的是时间,慢慢找。陆姑娘的妹妹,相貌定然不差。”周临渊来了兴致。

    秦越回想陆祺的一颦一笑,陆祺虽不如陆萤明艳,却胜在灵秀,自是不差的。

    周临渊主动走到柜前结账。

    “久闻陆门酒香,今日一品果真不同凡响。陆姑娘,今日小生唐突,多有冒犯之处,万望海涵。这是酒钱,多出来的就当给姑娘赔罪了。”周临渊奉上银钱,又一个抱拳礼。

    陆萤笑笑,接过银子直接放进钱匣中,“周公子美意,我便却之不恭了。招待不周之处,还请公子见谅。”

    “哪里哪里,能结识姑娘实在是陆某之幸。”

    “公子抬举了,慢走。”

    周临渊对女子向来都是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今日对着陆萤更盛。秦越都有些看不下去了。直言他惺惺作态,令人作呕。

    周临渊无所谓地摇摇扇子,“等着看我美人入怀吧。”

    来过山寺镇两次的秦越充当东道主,带周临渊街头巷弄来回闲逛。转了两圈,两人都有些乏了,也没找到陆祺。

    回春堂的杨姑娘说她去采药了,客栈的老板娘说她去城郊了,酒肆也不见她的身影。

    两人悻悻然回了客栈。

    秦越用过晚饭后,有些积食,便下楼来走走。走到后院,看到了周临渊和陆祺正在往厨房搬菜。

    他走过去问:“你怎么在这儿?”这话显然是在问周临渊。

    “哦,我睡不着出来走走,没想到碰到了陆姑娘,就帮着她一起卸货。”

    原来今日陆祺去城外拉菜了。齐二哥一个人忙不过来,陆祺便来顶他了。

    “陆姑娘,好久不见。”秦越这才和陆祺打招呼。

    陆祺回应道:“好久不见。”落落大方,好像他只是一个普通的客人。秦越本以为,经过了许多事情,他们是朋友。

    “多亏了周公子帮忙。”

    周临渊说道:“这些粗活儿本来就不该让姑娘来干,陆姑娘,你去休息吧,剩下的我们来。”

    “好啊,那便多谢了。”陆祺巴不得有人帮她,听完愉快地走了。

    周临渊笑笑,招呼秦越赶紧来帮忙卸货。这还是他头一回干这种苦差。

    “这姐妹俩长得不像,但脾性倒一致。”

    秦越问:“何出此言?”姐妹二人的性子分明大相径庭,一个稳重自持,一个顽皮好动。周临渊怎会决得二人相似?

    “两个人都毫不客气。若是寻常女子,必定会假意推辞,但她二人,全盘接受,着实有趣。”

    周临渊本以为陆萤会谢绝他的银两,没想到她直接收下了,而且毫不谄媚;他又以为陆祺会谢绝自己的帮忙,没想到她欣然接受,直接走了。

    “陆家的姑娘们坦率大方的脾性很一致啊。”

    秦越赞成他的话,从认识陆祺后,他便越发难以忍受矫揉造作的姿态。

    不过,“你怎么知道她是陆祺?她分明是男儿打扮。”

    周临渊疑惑地看着他,“难道你没看出来她是女子?”

    秦越汗颜,那很明显吗?

    周临渊将拉菜的板车推到墙角,有些怜爱地看着秦越,“弟弟,多接触点儿女人吧。”

    秦越:“”

    周临渊上楼了,秦越却一直没走。他坐在院子里,等陆祺回来。

    自上次登山被救之后,两人便没有独处过。秦越有些话,想跟陆祺说。

    他守在陆祺的小屋前,尽管知道这并不是她的常驻之所,却还是抱着一丝期盼等着她。

    看着关着门的小屋,秦越想起了在那间屋子里的回忆。那张硌人的炕床,和温暖的棉被。

    秦越知道自己的心绪乱了,可他理不清。他需要有人帮他,而这个人只能是陆祺。

    埋在心底的答案呼之欲出,可秦越不敢让它冒头,尽力把它压在心底,等一个合适的出土的时机。

    秦越在院中坐了许久,久到月上中天,困意汹涌,仍等不到陆祺。他失意地返回房间,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寻到一个机会。

    他不知道,陆祺看到后院等待的身影后便悄悄离开了客栈。

    第二日一大早,周临渊便去陆家酒肆报到了。

    “陆姑娘,早啊。”

    “周公子早。”

    周临渊要了一壶清酒,几碟小菜。一坐便是一整天,也不与陆萤攀谈。

    秦越醒了后,闲来无事,便来酒肆寻他,略坐了坐便走了。

    第三日,周临渊一个人坐了一整天。

    第四日,第五日,皆是如此。

    陆掌柜也认得他了,这位公子的来意昭然若揭,陆掌柜理所当然地把他划为居心不良者。护着女儿不让他接近。

    秦越有些佩服他的耐性,在酒肆整整耗了四日。

    到了第六日,周临渊照例来到酒肆,却没看到陆萤。

    她向来勤谨,今日是怎么了?

    店内只有一个黑脸粗眉的年轻男子,在清扫大堂。

    他是酒肆的伙计,周临渊听到陆萤叫他“齐二哥”。

    “敢问陆姑娘何在?”

    那黑脸的男子抬起头瞪着他,一脸不善。“你有事吗?”

    “哦,没什么,就是关心一下陆姑娘。”

    “哼。”

    周临渊心下明了,这个护花使者,自然对我这个浪荡公子不满。

    见不到陆萤,在这儿呆着也没什么意思。周临渊出门去寻陆祺,打探她姐姐的去向。

    秦越想找陆祺,怎么也找不到,周临渊一出门,就碰到了。

    “陆姑娘!”周临渊加紧几步追上前去,“陆祺姑娘!”

    陆祺这才停下来。山寺镇很少有人叫她陆姑娘。

    “是你啊。”陆祺不解,“有什么事儿吗?”

    “陆姑娘,今日去酒肆,没见到陆萤姑娘,敢问她是出了什么事了吗?”

    “没事儿啊。”原来是打听姐姐的。陆祺说完就继续往前走。

    周临渊亦步亦趋,“那她是去了什么地方呢?”

    陆祺挑眉,“你想知道?”

    “自然。”

    “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

    周临渊会意,掏出十两银子来给了陆祺,“够买一个消息吗?”

    陆祺掂掂分量,“够!”她把银子揣好,然后说:“姐姐今日去土地庙。你若是想去,亦可同行。”反正是免费苦力。

    “自然愿意!什么时辰?”

    “巳时一刻,来青芜巷陆家。过时不候哦”

    “一言为定。”

    青芜巷不似其名,只在青砖石铺设的道旁长着一些杂草。

    从巷口进去,不过十余步,便能看到陆宅的门楣。榆木牌匾高挂,上书“陆宅”二字。

    陆祺去回春堂取了些药膏药丸,还没到家门口,就看到门外守着的两个人。

    “周公子,来的好早。”

    算算时辰,尚不到巳时。

    秦越也来了。

    陆祺并不惊讶。

    “闲着也是闲着,便早些来候着。”

    “先进来吧。”陆祺把两人带进堂屋落座。然后便去找陆萤。

    过了片刻,陆萤端着两杯茶出来招待客人。

    “舍妹不懂事,竟劳烦二位过来,寒舍简陋,招待不周之处,还请见谅。”

    周临渊站起来回礼,“陆姑娘,是我们唐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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