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 来了来了，他们来了！
一场大雪过后，天气骤然进入了冬天。
顾北城换上了县衙准备的新袄子，可那冷风刮得脸生疼。
他扯了扯棉被，将牛车上昏迷的辰曦和顾北亭盖得严丝缝合。
他的旁边蜷缩着一个小孩，是那个在暴乱时被他他捡到然后交给顾北亭照看的孩子桑洄。
昨夜清查人口时没有找到他的娘亲，想来是已经死在了恶傀手下，他父亲早些年就死了，家里再没有亲人。
这次县城里也多了不少孤儿，贺鸿在走之前已经做了安排，城隍庙如今由县衙掌管，里面养着那些孩子。
本来桑洄也该去那里的。
可这孩子在知道娘亲不在了之后便蹲在顾北亭身旁，拽着他的不说话也不睡觉，只一个劲地默默流泪。
柳青来带他去城隍庙，他拽着顾北亭死活不松手。
看样子，像是把顾北亭当做了最后的归宿。
小孩儿哭得太厉害，又是刚失去母亲的孩子，顾北城不忍心，便同顾景淙商议先将这孩子带回去。
如今家里不缺银子，多养他一个也没什么。
顾景淙赶着牛车往城外走，这牛车那日被他丢在一条巷子里，竟难得得毫发无伤，昨日下午他便去找回来了，只是车上的东西没了。
牛饿了两天，见到顾景淙时差点将他咬了。
“两日没回去，家里人恐怕担心得不行。”
顾景淙赶着牛车慢悠悠穿过挤在城门口与家人团聚的百姓身上。
瞧着他们抱头痛哭，他这才后知后觉这两日过得水深火热万般凶险。
当时他真的吓得不行，就怕再也回不去家了。
不过还好，他还活着。
只是……
顾景淙回头看了眼车上躺着的两人，忧心又自责，“也不知你娘和北亭什么时候能醒。”
“这次都怪我，没能保护你们娘仨……”
顾景淙自责到一半，忽又想起那日在杜淮铮家的院中，辰曦从高墙跃下，挥挥鞭子便解决了让他们一群大男人都难以对付的疯子邪祟，于是剩下的自责有些说不出口。
他默默将自责咽回去，专心赶着车出城。
“他们会没事的。”顾北城看着躺在身旁的两人低声轻喃。
他们不会有事的！
若阿娘醒来，他无论如何也要让阿娘收他为徒。
他一定要成为炁师！
他再也不想像现在这样遇到危险却什么都做不了。
曾经的他以为好好读书，好好练功夫，他就能保护现在的家人，将来就能为父母洗刷冤屈复仇，夺回属于他的一切，然后做一个仁义的明君，让这个岌岌可危的、长满蛀虫的国家得以新生、枝繁叶茂、海晏河清。
可他现在才明白，现在的他连最简单的保护家人都做不到，他还是太弱了。
他的敌人不仅仅是那些让他家破人亡的人，他的敌人还有那些强大的，残害黎民百姓的邪祟。
他要成为炁师！
他不仅要做一个仁义的明君，他还要做一个强大的明君，强大到能够保护家人，强大到能够保护黎明百姓。
顾北城垂放在双腿上的双手紧紧握成拳。
一股难以言说的悲痛将他笼罩着。
他不想再看到家人在他眼前受伤而他无能为力，那样的他太懦弱了……
白灵感受到自顾北城身上散发的悲伤气息，抬头在他脖颈处蹭了蹭以示安慰。
出了城，顾景淙看到了站在人群最外的顾家人。
永安县封城两日，顾家人早已担心不已，这两日杜月彤和顾莹带着家里几个孩子每日下午都会来城门口等着。
有很多人都来城门口等着。
有人听说县城出了不得了的大事所以封城了。
但那不得了的大事是什么没人知道。
杜月彤带孩子们每日上午来，天黑前又赶回去，晚上春生和顾怀山两人继续在城门前守着。
前夜下了雪，在城门口守了一夜的春申和顾怀山冻了一夜，天亮便先回了。
杜月彤带着几个孩子也因为路上湿滑走得慢些，到县衙时快晌午了，也正好错过马昌德一行人入城。
等他们到了后才知城门打开过，只是不让百姓进城。
又听一直守在城门口的百姓说亲眼看到县太爷和捕快们一身是血，说城内血腥味浓得让人作呕，还说城里是因为潜入了亡命之徒在城内滥杀无辜，为了抓住那些亡命徒这才封城。
听到这里，杜月彤腿脚一软差点就晕了过去。
几个孩子也是吓得直掉眼泪。
不过好在听说明日就能开城门，说是那群亡命之徒已经被县令带人全部杀了，如今城中百姓都是安全的。
可不仅杜月彤和几个孩子，围在城门口的百姓们依旧高兴不起来。
因为他们听说那些亡命之徒在城中也杀了不少百姓。
众人提心吊胆，一时间城门口全是阿弥陀佛的声音。
因为知道第二日会开城门，夜里便没再让春申和顾怀山来守着了。
第二日一早，顾家人早早便收拾了来城门口等着。
顾林远和李秀云也来了，就连顾北枫也被裹得厚厚的抱来了。
来接家人的百姓很多，城门前被围得水泄不通。
因顾及顾林远的身子，顾家人没有挤进人群，而是远远落在人群之后。
等待的时间总是难熬，在顾北野不知问了多少遍怎么还不出来时，城门终于缓缓打开了。
众人翘首以盼，却没想到，率先出来的是一辆囚车，就在众人以为里面关押的是那些亡命之徒时，城门又关上了。
而大家竟发现囚车里面坐着的是他们的县太爷和他的夫人！
百姓们还没反应过来，押解囚车的捕快一遍遍大声重复着宣读永安县县令贺鸿的失职之罪。
众百姓大惊，又不敢置信，什么南苗后人作祟？什么死伤百姓数千？
很多人围了上去试图找贺鸿问个明白，但贺鸿和他夫人坐在囚车里一言不发，不快们沉着脸色拦住百姓，直到囚车远离。
一个时辰后，关上的城门再次打开，一辆马车从城中奔出，追着囚车消失的方向而去。
这次城门没再关闭，马车走后城中的百姓也陆陆续续走了出来。
一时间众人顾不上去追赶马车，纷纷掉头围堵在城门口。
上百人挤在一起，口中纷纷呼喊着家人的名字。
顾家人瞧着有百姓出城，各个向着城门口翘首以盼。
顾北野耐不住等，跑到人群后面扒拉着人踮着脚张望，终于在拥挤的人群前方看到了熟悉的人。
他扒拉着前面的人大喊一声，“大伯！”
也不管声音是否被人群潮涌的呼喊声压下去，他转身往回跑去，一边跑一边大喊，“来了！来了！出来了！”
“我看到大伯了！大伯赶着牛车出来了！”
直到此时，顾家众人悬了两日的心总算平稳着地。
“你娘和两个哥哥呢？”李秀云拉着又要跑的顾北野问道，“他们跟你大伯在一起没？”
“没看清，人太多了！”顾北野摇头，随后又道，“我再去看看！”
他正要再跑过去瞧瞧，那边顾雪便激动地喊道，“是爹，我看到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