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变天【洞】
应天府，皇宫。
龙椅上的天子面色憔悴，双目布满血丝，似是处理那堆积如山的奏疏过于疲惫。
他的脑袋如铅般沉重，眼皮也越来越不受控制，渐渐地，竟睡着了。
梦里，他看到朱枫快步走来，神色欣喜若狂，那熟悉的面容洋溢着青春的活力与朝气。
“枫儿！咱好想你，你终于回来啦！”
天子激动地伸出双手，试图紧紧拥抱那思念已久的身影。
然而，就在他伸手的一瞬间，朱枫的身影如梦似幻般渐渐消散，直至消失不见。
“枫儿！你去哪，别丢下咱！”天子绝望地呼喊着，猛然惊醒。
这才发觉，原来只是一场空梦。
抬眼望向屋外，刚才还繁星点点的夜空，此时却被黑压压的乌云所笼罩，犹如一块巨大的黑色幕布，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轰隆——”
一声惊雷炸响，震耳欲聋。
天子正在失神，突然被这雷声惊扰，心头猛地一颤，手中的奏疏也随之掉落在地。
他吃力地弯腰去捡，却发觉自己的腰酸痛无比，似乎已不堪重负。
“不如咱早点退下去享福吧，枫儿也大了，可以主事了，我就当个舒舒服服的太上皇……嗯…去地府陪咱的妹子也行……”
天子喃喃自语，语气中充满了无奈与疲惫。
“哗啦啦啦啦啦啦……”
屋外突然大雨磅礴，如倾盆而下。
天子想着可以退下去了，心中竟突然感到一丝轻松，就像这场雨一样，下来了就好了。
就在此时，一声长啸穿过雷声和大雨，直达天听！
“三万里加急！”
“三万里加急！”
“三万里加急！”
声音来回激荡，急促而又紧迫！
声音还未散去，便看到自己的锦衣卫守备已跪在门外，浑身湿透，狼狈不堪。
“何事？”
天子瞬间恢复了威严加身的模样，强打起精神。
那锦衣卫守备来到跟前，感受到天子的威严，心中的焦急竟少了几分，可见他很紧张。
片刻后，他艰难地吞了口口水，声音颤抖着说道：“启奏陛下，刘正罡大人三万里加急来报……”
“太子殿下…薨了……”
“轰隆！”
又是一声雷霆巨响，仿佛要将整个天地撕裂。
天子的大脑瞬间空白，停滞了那么一瞬。
“你说什么？！你敢诅咒咱的枫儿！”
天子怒不可遏地站起身，双目圆睁，怒火仿佛要从眼中喷出。
狂风吹来，满殿的帷幕飞扬，引得他发丝胡须凌乱飘散。
锦衣卫守备低下头，身体颤抖，一字一顿地说道：“臣不敢！”
“臣收到刘大人传讯，三日前返航途中，堪堪进入大明境内，太子便身染不明重疾。”
“一炷香前，太子呕血不止，就…薨了……”
天子眼前一昏，身体踉跄几步，险些站立不稳。
他艰难地坐回龙椅，一行老泪不受控制地滑落，那满脸的皱纹在泪水的映衬下显得更加深刻，整个人看上去瞬间苍老了许多，仿佛一瞬间被抽走了所有的生机与活力。
……
城外，一座破旧的庙宇隐匿于黑暗之中。
一位身着黑衣的僧人静静伫立其中，他缓缓抬起头，仰望那被乌云遮蔽的苍天。
其眼神仿若能穿透这漫天的大雨，直抵应天府上空。
他看到了那象征着皇道威严的龙气，如今，仅存一道了。
那是一条尽显苍老、疲惫之态的金色巨龙，周身光芒黯淡，气息衰弱，仿佛在风雨中摇摇欲坠。
“天无二日，民无二主。”
“两龙相并，终有一死。”
僧人的声音低沉而悠远，在这空旷的破庙中回荡。
原来，这两条皇道龙气，即便呈现出父慈子爱的和睦局面，可于帝王之家，却是天道所不容的存在。
这是天数，是命运的既定规则，无人能够违逆。
“大明危矣……在下的白帽子，要做好了。”
僧人轻声呢喃，话语中带着几分神秘与决然。
他那深邃的眼眸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似乎在谋划着一场惊天动地的阴谋。
风雨依旧肆虐，而他的身影在这破庙中，显得越发诡谲莫测。
……
一行人回来后，大唐也就失去了联络。
举行了太子的葬礼后，轩辕宇殇仿佛被整个世界遗忘，再也未曾见过天子那威严的面容。
而他自己，竟被发配至荒无人烟的不毛之地。
此地环境恶劣至极，酷热难耐，好似一座巨大的蒸笼，令人仿佛置身于炼狱之中。
遍地皆是蛇虫鼠蚁，肆意横行，让人毛骨悚然。
他实在想不明白，自己究竟是遭了何种厄运。
曾经，一切都看似朝着美好的方向发展，然而一夜之间，便从云端狠狠跌落谷底。
从曾经的一贫如洗，到后来步入朝堂成为大臣，甚至有幸获得大唐陛下和太子的赏识，被视为将来逐鹿天下的一匹黑马。
可眨眼之间，却又沦为这不毛之地的地方官。
看似是职位的调动升任，实则是明晃晃的被贬。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只能继续在这艰苦的环境中苟且度日。
后来，他听闻常虎在京城整日买醉，据说还调戏了一位仙门弟子。
他只能在心中默默为这个兄弟祈祷，祈求千万别因此生出什么岔子。
毕竟这家伙是一根筋，加之整日都是意气风发的嚣张模样，真说不准搞出什么大事！
望着自己那仅仅筑基二重的实力，他满心忧虑，焦虑的情绪如野草般愈演愈烈。
在这偏远之地，真不知何时才能与昔日的好友们取得联系。
又过了几日，他在树下小睡了片刻，醒来便发现自己被蚊子咬得满身大包。
那些包硕大无比，显然是极为凶猛的蚊虫所致。
他瘙痒难耐地回到自己的府邸，却见屋内又是布满一层厚厚的灰尘，明明前天刚打扫过，当下更是心烦意乱。
突然，镇子里有一则噩耗传来。
常虎死了……
听说是修仙门派报仇，将他追杀至城外八百里的山坡。
最后，数百人动用屠魔大阵，常虎不敌，被他们残忍围杀。
能够有如此实力和胆量动他的，估计也只有那几个大宗门。
也就是大衍教、传灯寺、龙凤书院、剑宗、合欢宗等等这些一流大宗门。
天子震怒，此人可是大明将军，当下将所有兵马召回，欲要查明真凶，讨回公道！
史官记载：常将身死，帝震怒，调兵遣将，查凶，无果。
“哎……”
他沉重地叹了一口气。
那个曾被视为未来天子的朱枫，大唐的东床快婿！
那个意气风发，少年成名的虎将常虎！
就这样先后陨落了……
这一日，他来到了此地的早场，又叫早市。
因为是辰时开始，故而又名辰场。他负责管理此地，如今却只能在自己的居所中，躲避一大早就艳阳高照的酷热。
洞内潮湿闷热，自己那简陋的家具随意摆放，显得杂乱无章。
偶尔还能听到蛇虫鼠蚁爬过，发出的窸窸窣窣声。
他就这么盘膝打坐，试图寻求内心的平静。
这短短几个月，他的经历可谓是——兴尽悲来，识盈虚之有数。
一时间，心绪万千，却又不知从何说起，不知不觉中又入了定。
若是他或者黑衣僧人在场，便会看到，苍穹之上骤然开了一线，一股纯净的浩然之气，如旋涡般汹涌，直直灌顶而来。
目标正是轩辕宇殇。
他就那么盘膝端坐，对外界的一切充耳不闻。
外面日升日落，世间的喧嚣与繁华，皆与他无关。
蛇虫鼠蚁从他身上爬过，他也恍若未觉。
不知过了多久。
一股肃杀之气猛然涌现于他的脑海。
轩辕宇殇的浩然之气瞬间消散于天地之间。
他顿时心思澄明，头脑无比清醒。
脑海里的一切，都变得有迹可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