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5章 现在才迎来它真正的主人
在古氏里,血脉的传承是极为重要的,至纯的血脉且还得是本家直系嫡支,在族内才能拥有最良好的教育,和最顶配的继承资格。
而她一个从外面抱养来的外族血脉,在这养一个偌大的家族里,就显得格外的,出圈。
她是分层里,最底层的那一个,且这一层,仅她一个。
别人或多或少,那都是沾着古氏一族的血亲的。
可野心从很早就毕露尽显,渴望主家高位的古世淮怎么能允许自己带回来的,是个废物呢?
于是,她身上挂上的担子,本不该自己承受,却是常人的数倍。
古世淮年轻的时候脾气很暴躁,眼睛里也向来揉不得沙子。
从记事起,古枳的记忆里,自己就是脏的。
因为古世淮说,她的血是脏的,人也是脏的,想要干净,就要自己学会从蛆虫爬满的阴沟里爬出来。
他不高兴的时候以揍她为乐,高兴地时候,也是以揍她为乐。
仿佛只有在她的身上,他才能找到自己被本家至纯血脉的继承人碾压的痛。
后来,他不打她了。
他给了她很多实权,让她为他出去夙清一切成为他拦路虎的人。
古枳永远都记得,她遇见的阿喑,是何种模样。
她有着一头乌黑柔软的长发,头顶还带着花环,她是个公主,名副其实的公主。
身上的裙子,是最干净漂亮的颜色。
那些颜色,她从来没在自己的身上见过,因为,古世淮说,她不配。
她所能拥有的,只有死亡的黑,和暗夜的红。
所以,那个仙女公主一样的女孩子朝自己伸出手的时候,她瑟缩了。
因为她知道,自己的指甲里有垢尘,会侵染那双白嫩的手。
可对上的那双格外漂亮的大眼,她不由自主的,跟在了她的身后,紧随着她的脚步。
就这样在暗处追逐了好多时日,她到底站在了光下,又站在了她的面前。
那个时候的阿喑,真的很温柔。
有着这世间让人最如沐月光的皎洁感,无疑,她是天上的月。
所以后来大火肆起的时候,她站在火光外,看着那个殿堂一样的地方看着大火的舔舐之下面目全非的时候,除却极淡的空落感,剩下的,就是开心。
她开心,那样一个梦幻里才有的地方,终于,不用在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那个皎洁的人,也不用以一个不可阻挡的疯狂,侵染着自己仅剩的良知。
那一天,她得到了人生中的第一件公主裙,虽然古世淮没能成功工作上那个位置,但这一仗于他而言,是巨大的收获。
他收获了痛恨嫉妒之人的性命。
所以他开心之下,带着她,去买了一件公主裙。
站在镜子前的时候,古枳看着里面的自己,有些恍惚。
那一刻,她恍然觉得,自己亵渎着这美丽的衣裙,她觉得自己与这件裙子格格不入,相比较起那个浑身都透着贵气的人来说。
当这种想法在心底发芽,摧毁的心就会越来越强烈。
她得到了古世淮的重用,成为了他亲口承认的傀儡少主,然后游走在从天上掉进地狱间的那个人所在之地。
像个躲在黑暗里的偷窥狂,在日夜里,注视着那个人的每一帧生活。
然后欣赏着,她每一日的变化。
可是曾那样骄傲的人,怎么会与她这样的人,站在一起呢?
古枳知道,古喑的骨子里,是骄傲的,哪怕生活困顿黑暗,她血脉里刻着的骄傲也没让她磨去那与生俱来的高贵和尊严。
可是,这不行啊,这怎么可以呢?这样,她们怎么才能成为一样的人呢?
她得不到,那就要毁掉。
她能够将人拉近堕落的深渊,就能亲手将人毁掉。
她亲眼看着所爱之人陷入泥潭,在黑暗里挣扎,在冷眼旁观里折射出兴奋的光。
亲眼看着那个给了她一丝温暖的人堕入深渊,成为和自己一样的人。
那一刻,她是开心的,那是一种无法抑制的开心,像是从霉暗滋生的尘埃里,开出一朵花来——她们,是一样的人啊~
“呵呵呵哈哈哈哈哈——”
唇角沾染的血色让古枳的面容看上去多了几分疯魔的糜色,她撑在冰冷的地板上,从低笑,变成放声大笑。
泪眼蓬松里,她掀着眼皮去看眼前的人。
她说:“阿喑,我这辈子所有的努力和挣扎,都是来源于你啊,你怎么可以,把我抛下呢?阿喑,你不能啊~”
面具被揭开,古枳有些狼狈,却也彻底将往常那副看似温婉优雅的模样撕开,露出了她本就病态的面貌来。
她这个人,是有病的。
心理的扭曲早已经让她无限的沉浸在自己烘托出的情绪里。
如果当初同意将古喑交给古世淮,那今天,她照样能坐稳这个位置的同时,也没了这些突如其来的意外。
古枳承认,自己心动过。
可从小扎在了心里的占有欲还是让她改变了想法,无法接受将宫九喑交换出去。
甚至,萌生出想要就此将人禁锢在她身边一辈子的想法。
古枳的计划里,是准备在今天夙清族内政敌,坐稳在隐门的位置,哪怕谁来,都阻止不了她站上高峰的步伐。
她要将这繁荣的家族,送给古喑,当做她们成为一类人的欢庆。
“可惜了,可惜了……”古枳喃喃娓娓:“可惜,我还是任凭你收回我手里的一切,对你,我始终是觉得歉疚的……”
“歉疚?”
欧阳娜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站起身来的她,眼尾泛起的,是充斥痛色的红。
“阿喑的人生,是你一手摧毁的。”
宫九喑的人生,是她放的一场大火收走的。
让她后来病魔缠身,成为情绪的傀儡,不断的挑战着自己的承受权限,只为克制住那一旦失控便会血海弥漫的原始杀戮本能。
如今却在这里,诉说这自己那少得可怜的歉意。
这不是天大的笑话,是什么?
古枳迷茫的抬起了眼:“可是,我爱阿喑啊,我那么爱她……”
哪怕同性之恋,哪怕杀光所有人,她都是为了她的阿喑啊……
宫九喑缓缓站直了身,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她,眼尾是厌调的冷:
“妄图毁掉爱我和我所爱,古枳,你不爱我,你爱的,就只是你自己,你爱的是摧毁,不是生机。”
她缓缓抬起了手,指腹在扳机上轻轻扣动,对着她脑袋的是嗜血的漆黑。
“你千不该,万不该,又把爷爷,从我身边夺走。”
宫九喑缓缓阖上了眼皮,声音很哑:“罪过太多的人,不应该苟活于世,你的生命,该去地狱给他们赎罪。”
什么罪活,那都是心软的借口。
在她这里,有罪,就该去地狱赎。
扣动扳机前,古枳忽然眼底清明了一瞬,“阿喑,你应该,对我有心软过的吧?”
心软过,才会替她选择这么直接的离去,应该是的吧?
在这一刻,她似乎还渴望着得到一场编织的幻梦。
只可惜,宫九喑向来,没有成人之美。
随着砰的一声,那个在本家叱咤过一番的人物,就这么心有不甘的离开了这个世界。
她所有的罪恶,都随着她的生命,去了她该去的地方。
没有谁,能够在做错事后,逃过惩罚。
轻与重,都不曾缺席。
脚下调转,宫九喑手指勾着枪,指梢滴落一道粘稠的红。
“那我便祝你,往后生世,干干净净。”
多的,她再没有昧着良心,说出口。
就让这道血色,为兜转多年的仇怨,划下句号吧,因为,她累了。
抬手落指在鼻梁骨间,轻缓的揉着,宫九喑垂着眸,摇晃着走了两步。
见状的江希影和欧阳娜脸色微微一变,均唤了一声她。
处理完楼上下来的江绯正一边下着楼,一边整理着自己雪白的衣衫。
他神情很浅,脚下步子却是走得飞快,不过宫九喑缓缓落座的功夫,就已经绕过了大半的会议厅。
拎着医药箱的老唐也亦步亦趋的跟在他的身后。
“简直是个疯子!”
看见宫九喑后背的时候,江绯倒吸了口气,脸色沉地可怕,只差破口大骂了。
可说完,便又动作迅速的处理着那血肉模糊的肩胛。
老唐在旁边恭敬的打着配合,看伤处的时候也差点落了泪。
江希影和欧阳娜才又坐了下去。
宫九喑没什么血色的唇勾了勾,也没说什么他态度暴躁,只是抬起手,将漆黑落在桌面上。
她没抬眼,眼皮都只是轻轻的垂了垂,声线很淡。
“都坐回来吧。”
今天的这把主座,现在,才迎来它真正的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