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师父先教你点简单的
十六日早晨,进忠回养心殿当差,便见钦天监监正刘松龄大人火急火燎来请奏,还给了自己一个万事有我的眼神!
“皇上!天府星大暗!其伴星却大放异彩得厉害。微臣……微臣只怕……”刘松龄抬头瞄了一眼皇上,又瞄了一眼进忠,还是决定听“进忠”公公的话赌一把,“后宫有人要害皇后娘娘啊!皇后娘娘性命危矣!”
进忠看着刘大人哭天喊地的模样,实在得紧紧抿着唇才能防止自己笑出声。他的嬿婉真是机灵,皇上笃信钦天监,让刘大人来给皇上打下个皇后无罪,都是有人相害的心理暗示真是再合适不过!
“爱卿平身,此话怎讲?”皇上果然严肃看向刘松龄。
“皇上,前些日子天府星伴星闪烁,趁以为是后宫哪位娘娘有恙,却未曾想竟然是有人加害以至七阿哥病重,幸而七阿哥入撷芳殿养病后,伴星不再闪烁,紫微星光势渐盛,微臣便知七阿哥有您龙气庇佑,必会大好。”星相嘛,就是先得说点合的上已发生的,这样再往下说未来走向,听者就会笃信不移。
听了嫡子是因自己龙气庇佑而大好,皇上脸色都好起来了!
“故而微臣便想着有您庇佑,七阿哥无虞,天府星伴星也不再闪烁,应是您的龙气借七阿哥为媒,也庇佑了长春宫。如今七阿哥大好,他也不需要再借用您的龙气,天府星伴星就又出来作乱了,其光芒之盛,隐隐有掩盖本星的势头!结合之前七阿哥被害一事,天府星伴星闪烁并非单纯宫中哪位娘娘有恙,而是……而是……”
“而是什么!”刘松龄都说到这个份上了,皇上怎么可能听不出来他的意思。
“皇上,微臣知道不该胡乱议论后宫,可天府星乃国母,若天府星黯淡甚至陨落,于国运有殇,微臣不得不冒死禀告!”刘松龄重重嗑下一头,全然一副以国为重、不畏生死的老臣模样。
皇上最吃这一套,偏头指使进忠,“还不快去扶刘大人坐下!”
进忠听命,赶紧几步过去,背对着皇上扶刘大人起来时,他还腿软踉跄了一下,也不知是他戏真好,还是胆小吓着了。进忠给了他个笑眼,刘大人知道这波稳了!
“可有破解之法?”刘松龄屁股刚一沾凳子边,皇上就开口问道。
刘松龄跟小孩在书院被点到一般,噌得一下又站了起来,拱手刚要答,叫皇上挥了挥手示意他坐下说就好,心里更踏实了一分,进忠公公果然是懂皇上心思的啊!
他照着昨日和“进忠”公公商量好的,摇头晃脑,装神弄鬼,神神秘秘同皇上讲道:“是非曲直自有各种衙门口的大人们为您肃查。微臣仅从运道推算,上一次天府星躲过一劫,乃是借七阿哥蹭了您的福气,是您的意志护佑了天府星。”
永琮病重,他和皇后因孩子病了,谁还想得起后宫那些龌龊隔阂,在那一月中,他二人不过世间最普通的一对病儿父母,都是全心全意只为着永琮,自是心意相通。
可永琮大好之后,慧贵妃临死时在皇上心里种下的怀疑的种子,又因着嘉贵妃、娴贵妃等人的推动,发了芽。
皇上万万没想到失去了紫微星庇护的天府星竟然这般脆弱。他一边心下不满富察皇后如同如懿所说,经不起风雨,一边又暗自得意,纵使紫微星与天府星号称双星并天,到底她还是要依附自己心意过活。
瞧皇上虽没什么明显表情,脸上肌肉却放松了不少,进忠便知道这前奏算是铺垫好了。
“此事要紧,务必勿与他人言。”
“微臣知道。”刘松龄也偷偷舒了口气。
“钦天监监正克己奉公,赏银百两,朕新得的白桃笔洗也甚是不错,进忠啊!也取来,给刘大人一同带回去观赏!”
“谢皇上赏赐!”刘松龄美滋滋叩谢后,跟着进忠出了养心殿。
他是个上道的,一想到昨日自己居然还是收了这位的银子,才赶鸭子上架,来演这一出戏,现下有些不好意思:“进忠公公,这……我这实在……您放心!昨日您赏的,我如数奉还,皇上今日赏的,咱五五分!如何!”
他看明白了,进忠这可不是一锤子买卖,这是个来钱的好门路!
进忠也乐得收一笔:“二八便是了,都是您老在前台唱念做打,我不过是个后头递信儿的,您分我一口,我就心满意足了。”
“哪能如此!若没有公公,我缘何拿捏得问圣意——”
“哎!话可不是这么说的!”进忠打断他,揣测圣意可是罪过!“咱这是不忍皇上心烦,说些安慰的话罢了。”
“是是!安慰!是安慰!”刘松龄赶紧堆笑附和,那一脸褶子能夹死苍蝇!
送走了刘松龄,又赚了一笔的进忠乐呵呵回了养心殿,就见皇上若有所思看着密折。十有八九就是音济图或毓瑚姑姑送上来的。他佯装不知:“皇上心烦?可要奴才给您揉揉头?”
“朕可不是心烦么!”皇上刚想骂他蠢,昨日长春宫那般乱像,他的后宫互相陷害、揭发,乱成一锅粥了!抬头看见进忠满脸无知,才想起这人昨日不当班。“唉,李玉有你一半心思,朕都不会这么烦!”
“师父做事是规矩了些,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嘛!”进忠茶里茶气说道。“奴才与江太医请教了个新手法,说是极缓解头乏,您试试?”
皇上点点头,进忠小心绕到他身后,果然,皇上正看的是音济图送上的折子,详述了那玉氏商人的拷问结果,及轻描淡写提了三公主闯了慎刑司一事。
“进忠,你说江太医是否有可能为了惢心,毒害如懿与海兰啊?”
进忠好似吓了一跳,手上动作都停了,还是皇上挥手示意他继续,才小心翼翼又使了力气,“这……这是怎么说的?且不说江太医为何毒害娴贵妃与愉妃娘娘。咱就说惢心姑娘是娴贵妃的宫女,哪有为了宫女毒害主子的?毕竟,若是娴贵妃真有个三长两短,下头人或打或罚,送命的都有!奴才瞧江太医那般深情,不……不像舍得惢心姑娘受苦的模样。”
“若是皇后许诺了帮他娶到惢心呢?”
进忠更是一脸懵逼样儿,“奴才瞧着江太医与惢心两情相悦,这……又不是王钦强娶莲心,江太医也不需要旁人帮忙啊?”
这便是前头李玉布局最大的漏洞,他一厢情愿相信惢心并非钟情江太医,她在富察家战战兢兢,更愿意回到翊坤宫。可惢心当场却表现出了生死相随的深情,甚至为了爱人,不惜告发高位嫔妃。那再说江太医是为了娶到惢心,和皇后同流合污便实在说不通了。
“摆驾,朕要去一趟慎刑司。”
“哎呦!皇上!那哪儿是您去的地方,没得脏了鞋,您有什么要通传的,让奴才给您跑腿就是了啊!”进忠赶紧假意阻拦。
“朕要见的人,你只怕是想不到!”皇上心情转好,还有了玩笑的心思,“朕要去见嘉贵妃!”
“嘉……嘉……”进忠配合做出吓着了的模样,几番忍不住,还是小声问道:“她怎么会在慎刑司呢?”
看着进忠这个开心果吓傻了的模样,阴沉了多日的皇上居然也罕见露出笑来,满意地看着进忠一头雾水模样,“走吧!”
皇上对进忠一无所知的状态很满意,这意味着他并没有在宫里有不该有的眼线,而是老实在他身边当差。
他并未带进忠叫慎刑司,而是以他是个胆小没有的,怕他进去一趟吓得睡不着觉来打趣,留他在了外面。毕竟,若嘉贵妃不慎说出秘闻,让进忠听见了不该听的,那他可就活不成了。
皇上对进忠还算满意,没打算这么轻易就叫他送命。
进忠也不慌,嘉贵妃若是去唱戏,那也是能红遍大江南北的好材料!她为敌人时,虽麻烦得跟刺猬似的难以拿捏,可她为同盟时,倒也确实令人安心。
果然,皇上一出来,便同他讲:“你去长春宫一趟,问问齐太医,皇后的病都需什么好药,让内务府悉数送去,另外告诉皇后,玫嫔一事,朕心里已有定数,让她莫在烦心,安心养病就好。至于……三公主,她愿意回长春宫就还让她回去住吧。”
“嗻。”
富察皇后,保住了。
进忠去长春宫传话,富察皇后难得醒着,听了他的话,还心心念念:“既然皇上已查明了本宫与朱砂之事无关,那素练呢?怎么不见素练回来?”
“这奴才就不知道了,奴才也只是个传话的。”
见卫嬿婉要开口劝慰她,进忠小心地摇了摇头。
卫嬿婉跟着进忠出了寝殿,“为什么不让我告诉她,素练只怕……”
“她还不该知道,她最后得从皇上口中得知,那番错愕与震惊才真。”富察皇后可不像嘉贵妃,是演戏的一把好手。
卫嬿婉却有些担心,“她的身子,怕受不住这么一而再再而三的刺激。”
“身子伤了,有太医候着呢。失了圣心,就是壮如牛犊,也没用了啊。”
提起皇上,卫嬿婉就烦透了!他们在宫中,这一出出互相算计的好戏,不都为了争得他的一点青睐,看着这点青睐,出人头地、荣华富贵。偏偏他疑心极重,看事不看事实,只看自己喜恶。
卫嬿婉忍不住抱怨:“为了那点圣心,大家又猜又赌,这宫里没劲透了!”
进忠闻言,忍不住轻笑,再次庆幸自己昨日未应承素练,“无妨,此次皇后无事,便是娴贵妃与愉妃有事。你很快就能出宫了。”
他轻轻去牵她的手。
“但愿如此!”卫嬿婉轻哼,低头看两人交握的手。两人的手都是纤长的类型,十指相扣,严丝合缝,活脱脱合该天生一对模样!
“你笑什么呢?”进忠咬着她耳朵问。
“我替自己高兴,进忠公公的手指又长又漂亮!”这话说的卫嬿婉自己也红透了脸。
进忠乍一听没懂,反应过来倒是有点牙痒痒,想着该找那些有对食的小的们旁敲侧击问个清楚,省得老被她调笑。
他正跑神呢,卫嬿婉却以为他是被她羞恼了。仰头轻印了一下他的唇,“张嘴,放松些,师父先教你点简单的……”
卫嬿婉双臂盘上他肩,进忠懵懂下意识搂住了她的腰,被她哄开了牙关,她舌尖触及自己舌尖的一瞬,只觉得浑身酥麻,她勾得哪是他的舌头,分明是他的魂儿!
午后,进忠在养心殿一旁的小间按照皇上的意思草拟给富察皇后的安抚赏赐,以及嘉贵妃降为贵人的圣旨,张明一会儿给递一次水,一会儿又给给递一次水的。
“你当师父是水牛怎么地?我这半页都没写完,你送了几回水了?”进忠无奈看向张明,这个徒弟倒是老实,就是也太不机灵了。和刘玉恰好相反。
张明无辜地看向进忠:“那我见您舔了嘴唇,我还以为您唇干,才奉的茶啊。”
进忠耳朵一下就红了!恼羞成怒:“去去去!门口站着去!别在屋里碍眼了!”
把这瞎说大实话的缺心眼徒弟轰出去后,他低头看着笔尖,半晌落不下一笔,终究是放下笔,摸着下唇,低头傻乐起来。
“师父!师父!”
进忠翻了个白眼,放下笔,“你又诈唬什么!”
张明指了指外头,小声道:“纯贵妃来了!”
进忠连忙出去迎,不只是纯贵妃,她还带了大阿哥、三阿哥和五阿哥一起,进忠瞧见这组合倒是十分意外。
纯贵妃刚领了协理六宫之权,上赶着稳固圣心,正常。
五阿哥的额娘愉妃海兰进了慎刑司,他来求情,也正常。
偏偏纯贵妃这个既得利益者,带着五阿哥来给疑似害死了皇后嫡子的海兰求情?她生怕别人看不出她有多欣喜这协理六宫之权,迫不及待落井下石富察皇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