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旧城以西咖啡店
我牵着楚玥的手，来到苏州的护城河边驻足观望，周围都是人，大多是年轻人，他们举着手机拍照，或者蹲在护城河边的护栏下，用黑色马克笔写一些深情的话。
我很疑惑，于是找到一处无人的角落，蹲下查看，上面写着：“莫愁······莫愁······莫愁。”
什么是莫愁？代指那一件事莫愁？楚玥蹲下，双手托着下巴，看了看我，又看了看上面潦草的字，说道：“向阳，这是书友打卡写的。”
我顺着一片的护栏看去，全部都被涂鸦，我缓缓起身，望着不远处写在护栏上的名字，“昭阳？这里出现了他的名字，也就代表他肯定有着很多流泪的故事吧。”
楚玥没有理睬，她趴在护栏上，看着眼前的护城河，她若有所思，此刻我不知道她在想什么，这就是睹物思情吧，我拿出一根棒棒糖，拆开包装含在嘴里，就当是烟的替代品。
这里的涂鸦都充满故事，我在攻略上看见过，苏州是一座充满故事的城市，护城河是属于书友们的，听说河里面有支口红，我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但我敢肯定，这个叫昭阳的男人，一定与这支口红有着某种瓜葛。
“向阳，你觉得这里美吗？护城河能不能与苏州河相媲美？这里的都市没有上海那样亮堂，也没有金钱的腐败味道，这里充满着人间烟火，我想知道，你还留恋上海吗？留恋那个充满欲望的地方。”
楚玥轻声说道，她背着我，我看不到她的脸，一阵风从眼前刮来，吹起了楚玥的头发，随风飘扬，护城河边的绿化树窸窣作响，落叶飘散。
我含着糖，走到她的身边，随着她的目光看着眼前被风轻抚的护城河，沉声说道：“上海没有你，不值得去留恋，苏州有你，我很想念。”
楚玥蹙着的眉头，此刻间松弛了，随即笑道：“向阳，你觉得我们会像这些涂鸦上的他们一样，在这里留下感人的故事吗？”
楚玥转头看向了我，眼中带着一丝期待，她太想证明自己了，她生活在这里，书上的故事，她一定熟悉，她渴望一段真挚的爱情，就像来时路上，看见的一句话：“人性的背后是白云苍狗，愿你我做生活中的高手。”
我微微一笑，拉紧她的手，“也许会吧，既然来都来了，不在这片土地上留下点足迹，那怎么能行呢。”
楚玥笑了，笑得很甜，风吹过，带着她的笑声飘远。
一阵歌声传来，隐隐约约，伴随着风，与我擦肩而过，我看向不远处台阶下，一群人抬起手机围绕着，歌声的源头就是从那里传来的，“楚玥，那边好像有表演，有人唱歌唉，要不我们去看看？”
“好啊，我们走吧。”
我询问楚玥的意见，她欣喜的从护栏上离开，牵起我的手拉着我下了台阶去围观，在人群的外围，我听到了歌声的完整，是戚薇的《如果爱忘了》。
成熟稳重的男声传来，声音有些沙哑，楚玥个子有些矮小，一米六八那样，她踮着脚尖，仰着头想窥探里面的究竟，我蹲下身，轻声说道：“楚玥，上来，你坐上来，我撑着你看。”
楚玥先是一愣，随后两腿跨在我的肩上，我挺直腰板，将楚玥托在了我上面，有点重，我能忍，这一举动瞬间就将人群的目光吸引，连那唱歌的歌手也愣了一下，导致只有伴奏。
“哇，兄弟，你牛啊。”
“兄弟，实在不行我们让个位置给你们，也不用这样子吧。”
听到让位置，我瞬间就展开笑颜，问道：“真的让位置？”
“真的，骗你不成？”
我将楚玥放下来，拉着她的手穿过人群，来到了最前排，此刻我终于看清了歌手的面貌，是个英俊小伙，他怀里抱着一把吉他，他没有唱歌，而是甩了甩手，他的手指已经发红，一直持续弹吉他太久就会这样，手指痛。
他的腿边站着一个小男孩，看样子才八九岁那样，穿的衣服明显不合身，而且又旧又脏，他身上挂着一个牌子，上面写着：“爷爷住院，家里没钱，麻烦各位好心人赏点钱。”
这是一场私人公益表演，歌手应该为了给小男孩集资而唱歌，他扭开矿泉水瓶，咕咕的喝了几口，他揉揉手指，清了清嗓子，拿起话筒说道：“抱歉让大家久等了，现在就将《如果爱忘了》给补上，愿你我都做生活中的高手！”
他双臂举起，众人也跟着欢呼，这不单单是为了集资表演，我仔细打量着他，他穿着铆钉皮衣，黑色的吉他上刻有“顾薇”二字，用的是白色，很显眼。
楚玥小声问道：“向阳，要不我们给点钱那个孩子吧，他看起来挺可怜的。”
楚玥的目光在那个孩子身上，那个孩子站在角落，他不敢在男人表演时站前面，大概就是自卑，属于穷苦孩子的自卑，起先我还抱有怀疑，我怕那个男人是为了圈钱，让小男孩假扮，我才没有急于出手。
现在我心中悬着的石头落下，这是一场公益，我摇摇头，轻声说道：“给钱没用，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我给你露两手，给你看看你男朋友的本事，不然老是欺负我。”
我松开楚玥的手，走出人群来到了那个男人面前，取下口中已经剩条塑料杆的棒棒糖，打断了他的唱歌，他一脸不悦的看向我，“你杵在这里有什么事？”
我笑了笑，说道：“哥们，弹吉他累了吧，你把吉他给我，我给你伴奏。”
他露出怀疑的表情，但还是半信半疑的将吉他从肩膀上取下，递给了我，“别搞坏，这吉他订制的，很贵，弄坏了你赔不起。”
我没有搭理他，我立刻将音旋调整好，站在了他的旁边，面对众人，在他们期待的眼光中，叼上那根光棍棒棒糖，开始弹奏起《如果爱忘了》的音律，很准，比刚刚男人弹奏的好，论弹吉他，我有发言权，他的吉他很崭新，应该是刚刚订制不久，而且我听的过程中，他弹奏的音律不是很准，可能是刚上手吉他，第一学的谱子，就是这首歌。
这也表明了那本书在他们书迷的心中，是不可或缺的份量，能让一帮人再次聚众听歌，属实有着很大的团结力，一首歌下来，场上响起了鼓掌，就连刚刚对我还有芥蒂的那个男人，此刻也露出笑容，不过现在不是开心的时候，我看向楚玥，她为我鼓掌最烈，我着急说道：“别鼓掌了，去孩子那里，带这他走一圈，要点钱。”
楚玥原先有些懵，后知后觉小跑到依旧在角落待着的孩子那里，领着他在众人面前逛了一圈，手中的不锈钢盆子便被钞票堆满，刚刚的男人看着男孩，又望了望我，眼神里有说不出来的话，我将棒棒糖的棍子取下，扔在了一边，缓缓说道：“那个孩子自卑怕生，在这么多人面前不敢去要钱，你这样唱，不管他，到头来也就得那三瓜两枣，有什么用？不如带他在人堆里逛上一圈，这样收钱更快。”
我原先就察觉到男孩，他的盆里的钞票都贴着底，一只手就能数得过来，他再不去要钱，就真的算徒劳了，钱是需要付出行动才能得到，不是干站着，钱就能飘过来。
我在那个男人的眼里，看到了感谢，他从兜里拿出烟盒，散了一根点八的中南海给我，我摆手拒绝，“谢谢，我戒了。”
他收回烟，自己点燃了嘴上那根，抽出一口雾气，来到了我身边，看着楚玥带着孩子在人堆里咔咔收钱的场景，缓缓说道：“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呢？那我这些天唱的还没收的多呢，你一来就改变了，真有你的。”
他笑了笑，他的目光注意在男孩的盆中，我的注意则是楚玥，我的眼里只有她，她很和蔼，她就蹲在男孩身边，微笑着帮男孩收钱，一张张数过，一张张铺开，随后放入到盆中，她不怕男孩身上的脏，她不怕这些，她不会在意，她对任何人都没有芥蒂，除非做出了出格的事情。
“不用谢我，你是刚学吉他的吧？弹的那么差，都不标准，用这么昂贵的吉他，你把握不住，你这种小白就用小点的，不要为了装逼，刻上简薇，在书友圈里勉强自己，你的出发点是好的，过程错了，结局也就不美观。”
我打量着这把吉他，有点沉，“兄弟，不要这么光明正大的揭穿我好不好？好人做到底，给我留个台阶下，而且我不是为了装逼，是为了彰显我对这本书的热爱，我们这些书迷，也就只能靠着这个虚伪的精神理想，吊着自己最后一口气，你不懂这本书的含金量，就跟人不能缺失生理需求一样重要。”
我看向他，轻笑一声，他看起来挺年轻的，居然能说出这些话，有点震惊，“你叫什么名字？本地人？”
我询问他，他将最后一口烟抽掉，从铆钉皮衣的口袋里，拿出一张名片递给了我，我接过仔细打量，口中小声呢喃：“苏州梦幻理想有限公司，段找寻。”
上面印有他的联系电话，这是家广告公司，我将名片放入口袋，抬起眼眸问向他：“你是老板？”
他一脸得意，撩了撩头发，“没错，我就是老板，怎样？算不算年少有为？”
我没有回答，我看破不说破，这个公司我听都没听说过，五八同城上面工作推荐都没看到，肯定是个小公司。
此刻楚玥带着孩子回来了，盆里的钱已经有一半之多，在书友们的起哄下，我们再次唱起了歌，不过不是《如果爱忘了》而是小说中最经典的歌曲，郑钧的《私奔》。
“把青春献给身后那座辉煌的都市，为了这个美梦我们付出着代价，把爱情留给我身边最真心的姑娘，你陪我歌唱、你陪我流浪、陪我两败俱伤，一直到现在，才突然明白，我梦寐以求，是真爱和自由~想带上你私奔！奔向最遥远城镇，想带上你私奔！去做最幸福的人~”
结尾，段找寻拿起话筒，高举手臂，大声喊道：“想带上你~私奔！”
众人齐喊，他们一起唱，一起摇摆，热情高涨，趁着段找寻与书友互动期间，再次拿出一根棒棒糖，拆开包装，含在嘴里，我排斥烟味，排斥尼古丁在嘴里的苦涩，我喜欢糖，我喜欢它带来的甜味，让我有陪伴，戒烟的最好办法，就是吃糖了。
此刻，楚玥悄咪咪的来到前方，横着手机，半蹲在地，拍下了一张照片，我背靠护城河，嘴里含着棒棒糖，注意力在吉他上，段找寻拿着话筒，与书友们击掌。
这一刻仿佛被停留在照片上，我也是在旧城以西咖啡店里才得知楚玥偷拍。
演出结束了，段找寻交代了男孩几句后，用橡皮筋把钱捆住，放进了男孩口袋，男孩走路回了家，我牵起楚玥的手，准备离开，段找寻叼着烟，背着自己的吉他，从后面叫住了我们，“等一下，你们帮了我，我得报答，我们去旧城以西咖啡厅吧，坐在那里，点上一杯咖啡，聊聊天。”
面对他的挽留，我和楚玥同意了，我们随着他的脚步，走一段路，来到了一家名为“旧城以西”的咖啡店前，外边一排椅子上，早已坐满了人，有些抽烟阔谈，有些沉默无言，毫无疑问，这里又是充满故事的地方。
透过大门一侧的落地玻璃窗，可以看到里面人满为患，段找寻走在前头，为困惑中的我和楚玥解答道：“旧城以西原本是书里面的东西，在现实里被书友做了出来，成为书圈打卡圣地，你们不要介意，走吧，跟我去里面喝咖啡。”
我牵着楚玥的手，一同迈了进去，里面四周的墙壁，被白色照片所覆盖，照片上都是一支支烟，来自各地书友的捐赠，楚玥的目光四处打量，我们就像是陌生人一样，踏入了一个其他的人的世界，成为了外来者。
对着大门墙壁上有着一张硕大的海报，上面写着：“在这欲望的城市，你就是我最后的信仰。”
上面有些彩色颜料，还有诸多书友留言的字体，这里的客人，有的畅聊，有的低头玩手机，这座咖啡店有一处向着内凹的空间，里面有着几把吉他，墙壁上面挂着四个字的横幅，“旧城以西”。
“这不是段哥吗？怎么来咖啡店了？手头上的事情忙完了？来，我请你喝咖啡。”
前台一个男子笑嘻嘻的从口袋中，拿出一包点八的中南海，抽出一根递给了段找寻，段找寻接过烟，放在了耳朵上，伸出大拇指，向后指了指我和楚玥，说道：“结交了两个朋友，我请他们免费喝咖啡，给他们打上。”
我和楚玥入座，段找寻端着三杯咖啡走了过来，挨个递上，“来来来，都别客气，我请你们喝，不过这咖啡有点苦，如果喝不惯或者受不住就别勉强自己了。”
他入座，端起自己的咖啡喝了一口，若无其事，脸上没有一丝痛苦的表情，我寻思着也没多苦啊，连段找寻都能轻易征服，我端起咖啡喝了一口，就品尝了一口，苦涩的味道在我的口腔散开，像直接咀嚼的药片，我脸上呈现出痛苦表情，差一点就要吐掉。
反观楚玥，她虽然喝不惯，但也蹙着眉头，强行的喝完杯中的咖啡，我喝了一口就不敢再碰了，不如糖好吃。
“这点苦就受不了了？看我，喝起来都面无表情。”
段找寻得意的说道，端起自己杯中的咖啡一口闷，拿出纸巾擦了擦嘴角，取下夹在耳朵上的点八中南海，点燃抽了起来，“你们想知道这座咖啡店的故事吗？”
段找寻靠在椅背，看了看我们，楚玥将杯子往桌子内推了推，对此感到兴趣，她微笑问道：“想啊，我想知道为什么这座咖啡店这么火爆，还有护城河边的涂鸦，我想知道小说里的故事。”
段找寻笑了笑，取下烟，“好久没人愿意听我讲故事了，今天我就发挥发挥，给你们讲的仔细一点，听好了，故事很长，漏字不提，代入太深，备好纸巾。”
段找寻将烟灭掉，在楚玥的期待下，用他那成熟稳重的声线，娓娓道来：“那是一段，关于昭阳的爱情·······”
时间不早，在咖啡店一坐就是几个小时，过程中我默默的听着，从未打断，段找寻讲的很认知，很细节，就像已经将全文背诵过那样，轻车熟路，不偏离故事主线，又能让听众将自己代入进去。
我为昭阳感到悲伤，为里面的每一个角色都深感同情，嘴硬痛失一生挚爱的简薇，还有爱而不得的乐瑶，莫愁路一舞定终身的米彩。
楚玥是个琉璃人，心脆弱的要死，她哭的梨花带雨，拿着纸巾始终揉着眼睛，时不时耸泣着，她像乐瑶一样，为爱付出得不到回应，但她不是乐瑶，她得到了我的爱，她拥有了我，不过先前的过程，也将她触伤。
我也不是昭阳，我不会去辜负任何一个人，我的吉他没有当掉，为米彩买一辆油动力遥控车，顾薇不是简薇，她的口红在我出租屋的抽屉里面，没有遗失，我们有着共同经历，同样在婚礼上被重创，但我得到了救赎，我迎来了曙光的救护。
离别前，我将自己的烟，抽出一根，在这里留个纪念，带着照片贴在了墙上。
与段找寻分别后，我和楚玥再次漫步在黄昏的护城河边，书友们点亮了自带的小台灯，在一边聚众唱歌，这里，以书会友，以烟交心。
我牵着楚玥的手，漫步在夕阳下，她的眼角红红的，眉头微蹙，每路过一处涂鸦都会停下驻足欣赏，欣赏每一字一句的意思，她会潸然泪下，她走不出这本书的阴影，会伤心，会流泪。
我比较平淡，拿出备用纸巾给楚玥擦拭，面对黄昏，我无奈叹气一声，不是感到很烦恼，不是很困苦，其实是美好，对着黄昏，楚玥靠着我的肩膀，搂着我的手臂，我们何尝不比书中的昭阳米彩好上百倍？我们为什么要徘徊在阴影里呢？
黄昏见证纯洁的挚爱，爱意将在潮汐浪涌间澎湃，晚霞会证明一切的时间，风雨将会成为登上山巅的唯一阻碍。
我们拥护着爱情，就算虚伪，也是爱，就算玩玩，也是一方感情的付出。
巅峰产生虚伪的拥护，黄昏见证真正的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