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心中的萤火虫
我陪着楚玥来到那个保健院复检，我按照医生的嘱托，来到买保健药品的窗口，将医生开的单子递给窗口内的一个小护士后，小护士仔细看了看手中的单子，说道：“先生，这里总共三千八十块钱。”
我惊讶了，小护士隔着口罩说的话传到我耳朵里时，已经是细微，但突然间，声音无限放大，震耳欲聋。我吐槽了一句什么垃圾保健品要三千八十块钱啊，我挨近窗口说道：“有没有搞错啊，你们这些保健品又不是药，卖那么贵是不是你们吃回本扣啊。”
那个小护士对我的愤怒置之不理，不屑的看了我一眼，指着隔壁窗口的一个提着两大袋保健品的中年大叔说道：“你看人家，都是第四次来了，人家有这个经济能力，想买多少就多少，每次搞大女生的肚子，都来做人流，你看看你这一身穷酸样子，没钱就不要做人流啊。”
我看了看那个中年大叔离去的背影，冷笑了一声：“当凯子都不知道，这人傻的离谱，以后老了肯定要被传销忽然到家破人亡。”
我吐槽道，然后看着小护士将保健品用袋子装填，我也开始为钱发愁，我走远了些，拿起电话拨通了余庆的手机号码，我看着楚玥坐在保健院一楼的长椅上，看着地板发着呆，她注意到我在看她，立刻端正了坐姿，然后从我笑了笑，招了招手。
电话响了几秒后，余庆接通了，我开门见山的直接挑重点来说。“余庆，哥们现在有难处了，借四千块钱，下个月发工资我再还你。”
余庆电话那头沉默的一会，用惊讶的口吻说道：“向阳，你借四千块钱干嘛？又打架了？还是你赌了？！需不需要我过去？”
我没有立刻回话，语气平淡的说道：“你见哥们我什么时候赌过？我这次借钱只是帮一下我的一个朋友而已，她现在出了点事。”
“行吧，我转你，你注意点，别上当受骗了，现在外边什么人都有······”
余庆还真搞的跟我爸似的，我不耐烦的打断了他，“知道了，就先挂了。”
我挂断电话，领了余庆转过来的四千块钱，交了保健品的费用，提着两大袋的保健品与楚玥朝着出口走去，此刻身后不知有了其他男的来到缴费窗口，过了一会就听见了笑声，我突然倒是觉得我就像刚刚自己口中说的凯子，我这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疼的始终是我。
出了门，映入眼帘的便是三天前的那长椅与电灯，楚玥出了门，就像幼稚的小孩子一样，开始小跑了起来，脸上洋溢着笑容，“向阳，你看，电灯修好了诶。”
她指向那个长椅上的电灯，确实修好了，比之前的更加明亮，比之前的更加全新，我点上一支烟，叼着烟提着两袋保健品朝着楚玥走去，“你就不能等等我嘛。”
“不行。”
楚玥嬉笑着，见我追了上来，更加肆无忌惮的与我拉开距离，走了一会后，便在长椅上坐了下来，给我留出了位置，然后笑着迎接我，我一屁股坐下，然后喘息着，有些生气的看着楚玥，说道：“你这小妮子，跑的真他妈快，你丫的到底有没有点做人流后虚弱的样子啊。”
我深吸了一口烟，缓解缓解压力，她笑嘻嘻的从口袋里拿出了一个小玻璃瓶。
“噔噔，你看这是什么呀。”
楚玥用着惊喜的口吻面对着我，她脸上那灿烂的笑容，仿佛将我刚才的劳累尽数驱赶而走。
我接过瓶子，一眼便看到了被关在里面的萤火虫，有几只萤火虫闪烁着细微的光芒，四处寻找着出口，不过被电灯的照应下，它们的光简直是不值一提。就像拿硬币跟大钞比，显得微不足道。
“你在哪里抓的啊？”
我好奇的问了一句，因为在这个发展快速的时代里，萤火虫已经很少见，稀罕的不得了，就连现在的农村都不一定能找的一群，这可是童年珍贵且稀有的回忆啊。
楚玥一脸得意，嘻嘻的笑着开玩笑说道：“这你就不用管，本小姐可是有超能力的，捉几只萤火虫简直就是举手之劳，说实话吧，其实本小姐可是天上的幸福星坠落而成，是为了追求成为世界上最最最幸福的人。”
我被逗的有些好笑，没想到她内心居然有一个幼稚的游乐场。这个幼稚的游乐场一般只会出现在单纯的儿童心中，它们对游乐场的向往，是无人能比的，不过会随着时间的成长逐渐淡忘掉，这个游乐场也注定会荒废，注定会被其他东西所替代，可楚玥依旧保持着那份童贞，这很新奇。
我掐了她一下，调戏说道：“给你笑脸你还装上了。”
“哎呦，疼疼疼。”
我压根没用多少力气，感觉楚玥这是属于应激反应。
我松手了，此刻我感到无比的欣悦，有一种甜甜的味道。有一种从时间逝去的长河中，捡回自己丢失东西的感觉，是一种失而复得的情感。
她则是一脸委屈巴巴，用她那小拳头捶打着我的肩膀，“坏蛋！掐疼本小姐了，我要打你！”
楚玥嘴上说要打，其实她是有气无力的锤打，一点痛都感觉不到，这就是独属于她的温柔，独属于她活跃气氛的方式，独属于她培养感情的方法，我拿掉烟，一只手抵挡着，脸上的笑容从未停止过，“好了好了，再打我就要死掉了，天上的幸福星，我不敢招惹你了，请高抬贵手，放过我吧。”
我祈求着，她收手了，一脸傲气的说道：“这可是你求我的喔，不是本小姐无情。”
我们相视而笑，我有点喜欢上她的搞怪，对她的幼稚是保持一种接受，对她的玩笑感到兴趣，都会往下接，她想演戏，我就配合，她想装，就让她装，我们之间的恩怨，好像在这最初闹得不愉快，悲伤的地方给化解了，我们此刻好似摆脱了城市喧嚣的束缚，在这个安静的地方，尽显自己内心的想法，互相展露心声，取下那虚伪的面具，露出面具后面那灿烂的笑容。
笑累了，她靠在我的肩膀上，我也安静的坐在这，任由她随意。她手上拿着那个小玻璃瓶，目光一直注视着它们，随后她拉开了瓶塞，放走了里面的萤火虫，它们互相搀偎着朝黑暗飞去，它们不会愿意停留在电灯下，因为它们不需要这虚伪的光明，它们本就是光明，黑夜中的光明，指引着黑夜迷路的人。
我很好奇楚玥为什么要这样子做，明明她很依依不舍。于是问道：“你为什么要放走它们？”
楚玥将瓶塞塞好，放在长椅上，说道：“因为它们不属于这里，它们属于黑夜，属于寂静无人打扰的黑夜，它们在这个纸醉金迷的城市里只会丧失掉它们自身的光，然后成为被城市束缚住的傀儡。”
我点点头，默认了她的说法，她头发散发出洗发水的香味，好闻，我说道：“你很喜欢萤火虫吗？”
“嗯，小时候一直想要，因为它们始终不靠近我，我也只能望着，不能触碰，我喜欢它们，书上说萤火虫是最好的，它们照亮黑夜，使黑夜不再那么可怕，它们的光让人感受到温馨，仿佛跟着它们，迷路的人也会走上正轨。”
她突然坐端着，从包里拿出了一张纸，和一支笔，她很认真，在上面飞快的书写着什么，我想看看，她突然间将纸盖住，摆了摆手示意我别偷看。
夜色越来越黑，在电灯照应下，我们两个似乎成为了这附近唯一存在的生命，此刻我不禁抬头，那些个向往光明的飞蛾已经不在电灯这徘徊，或许它们也意识到这个不是自己曾经留恋过的那个电灯吧。
楚玥写好了，却将纸张折叠，重新塞回了包里，“向阳，我们走吧。”然后提起包，朝着黑夜走去。我急忙提起两袋保健品，跟了上去，问道：“楚玥，怎么就走了？”我很好奇她为什么将纸张收了起来，不让我看，所以那上面到底写了什么秘密？是涂鸦？还是觉得见不得人？
楚玥平静的说道：“向阳，我想回家了，送我一路吧。”
我看了看时间，确实有点晚，如果让一个女生一个人提着两袋保健品，独自一人的走在漆黑的路上，总感觉会出意外，我应答了，陪着她回到了小区门口。
她接过我手中的那两袋保健品，然后对我微笑说道：“向阳，我可能过几天就要回苏州了。”
我愣了，她要离开？为什么要离开？明明生活才刚刚的好起来，起了个好兆头，就要离开，可是转念一想也对，他人的自由不是我所能操纵的，我不会干涉别人的选择，但是我有好奇的权利，我可以过问。
“你······为什么会突然想回去了？”
我看着她那一直保持微笑的脸，有些疑惑，离别之际，为什么还会笑的出来？
“我其实早在一个月前就想走了······不想待在这座城市了，我想我的父母，我想我的家乡，我想回去······不过遇见你后，我推迟了日期，之所以现在才说，是因为我已经察觉到你的心意，我想回家去发展，等到功成名就时，再回来找你。”
我低着头，叹气了一声，轻描淡写的回了句“嗯。”
楚玥放下那两袋保健品，从包里取出那张在长椅时的纸，递给我，说道：“虽然我们之间发生过一些不愉快，但你也是我所依靠过的人，我们之间的恩怨也在此刻瓦解了。”
我接过纸，然后看着楚玥，期待她的下一句话。
“我希望我离别的那天，你能来送送我。”
“好，我答应你。”
楚玥冲我笑了笑，拾起两袋保健品，便朝着小区门口走去，我胸中突然有了一种空虚，我不知该怎么表达，也不知道该怎么去消遣，我抽了一根烟，感觉手上的纸张在楚玥离开的一瞬间就失去了它原有的神秘，感觉就像是一张普普通通的纸，我最后还是摊开了纸张。
上面白纸黑字的写着：“向阳，你就是我心中的萤火虫，给予了我温暖，虽然我不能触碰，但我还是很喜欢你。”
我笑了笑，笑这个傻小妞可真会撩人，离别前都还那么浪漫，这可不得了，我取下烟吐了一口烟雾在纸上，让那些字隐隐若显，字的下面还有楚玥的联系方式，有一段小话：“常联系。”
我收起纸张，转过身朝着黑暗走去······这次我不会怕了，因为我被人所牵挂着······
······
我被余庆催着回到了公司，在这深夜，还是没能逃脱被迫加班的命运，我在一楼大门口，等待着余庆从公司里下来，很快，他一脸疲惫的走了下来，我走上去，递给了他一支烟，他锤了锤我的肩膀，说道：“算你小子孝顺，累死了。”
我和他坐在绿化带边上，抽着烟，公司楼下一片漆黑，唯有两只燃烧的烟照亮这一小片区域的暖，连夜都惧怕，不敢包裹侵蚀，那更加让我们无所畏惧。
“顾薇，她现在怎么样了？”
我突然间问起这个问题，这不是我的风格，我是不会过问关于顾薇一切的事情，我怕我伤着自己，可这次不会了。余庆吸了一口烟，吐出烟雾，沉沉说道：“程橙跟我说她六月初就坐飞机回国。”
我点点头，没再过问。
“但是，我还得知了一个消息，那就是姜赦文也在美国，这几天回了国。”
我心中此刻突然感到不妙，是情敌的感觉，姜赦文是我大学宿舍的舍友，他和我一样，都是当初第一批追顾薇的人，不过顾薇最后还是选择了我，当时他提前祝贺了我和顾薇情长地久，然后表现出一副对顾薇不感兴趣的表情，此次他从美国回来，让我联想到一些不好的事情，我头一次感觉到已经失去的东西，就要在失去一次。
余庆拍了拍我肩，安慰我说道：“向阳，我也觉得这可能不大，或许是我们都想多了，我听说是姜赦文这家伙被他爸赶去美国做生意而已。最近回国比顾薇回的早，现在应该在广东老家里待着呢。”
我仔细想想，确实概率不大，可能是我想多了，顾薇的性子我也是知道，他和姜赦文可是八字里有三字不合的，而且量姜赦文这家伙也没这个胆子，而且也不会引起顾薇的注意，顾薇一向孤傲，除了在自己认为亲昵的人面前表现自己的内心， 在外人眼中，就是高冷的代言词。
我抽掉烟，扔在地上踩了几脚，然后朝着公司里走去，“你就自己一个人慢慢抽吧，我先上去加班了。”
“向阳啊，你不要胡思乱想，好好工作，背后有我！”
余庆也将烟踩灭，对着我说道，我伸出手，比了个ok手势，彻底安了他的心，我走上楼梯，心中还是有点惆怅，为什么姜赦文突然出现的那么凑巧呢？我有点后怕，我怕我曾经的挚爱会被别人夺走，我怕我不再能挽留她，我怕被遗忘，怕成为那个被随意丢弃的玩具，我怕一切的概率可能，我怕这没有准确性的答案，哪怕就算只有百分之一，千分之一，我都怕，我怕遗忘，我怕整个世界只剩我一个人，我怕我所依赖的信仰突然崩塌，我怕我的世界突然被蒙上一层灰白，我怕我的世界再也没有色彩，我怕我的理想不再实现，我怕······真的怕。
我于是点上了根烟······
可突然感觉这个夜黑的有点怕，就算是坐在灯火通明的办公室里，也觉得心中被污染了，心中的那片净土绿洲开始凋零，再不然就要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