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牢狱之灾
祝府,芷兰院。
云渠如入无人之境般,步履悠然地走来,外头守门的嬷嬷们皆已无声无息地倒地不起。
卜一进入院内,未等里头众多丫鬟嬷嬷反应,微风吹来一阵扑鼻清香,众人下意识一愣,随即困意瞬间袭来,身子不由自主地缓慢倒下,只发出极其轻微的声响。
这点动静对于内力深厚的人而言已足够警醒,可落在里头你侬我侬的两人耳中,连点水花都没激起来。
云渠无声无息就走到了门外。
此时,屋里还在响起盈盈低泣:“妾不知哪里得罪了夫人与大姑娘,短短一日之间,妾的人被除了个干净,老爷也知妾培养他们并非有意害人,只是深宅后院难捱,妾总要护着二姑娘,前院的人……也不过是时时叫他们瞧着老爷何时回来,好叫妾枯等后宅的日子能多些欢喜之时啊……”
这声音一哀三怨,却又婉转低吟般煞是动人,令人只闻其声就立时想起什么叫梨花带雨。
“后宅日子乏味孤寂,本就念着那仅有的一点盼头过,如今……竟也一夕之间消失不见……”
“这个逆女!”祝太傅隐含怒气的声音响起,“今日她百般针对安姐儿,将我祝府家事公之于众不说,竟还敢如此待你!若早知她如此大逆不道,早在她出生时,我就该掐死她!”
“老爷莫要生气。”邓姨娘声音依旧哽咽,但还是柔声开口,“大姑娘处置我的人并未知会于我,还不知她尚有何苦衷,待明日我们好生问问……”
“苦衷?”祝太傅冷笑一声,“不过妒心早起,见不得我疼爱安姐儿罢了……也不瞧瞧她自己是何模样!心胸狭隘,恶毒跋扈,哪及安姐儿半分良善贴心?想叫我宠着她,除非我瞎了眼!”
云渠敲门的动作止住,垂下眸若有所思。
“老爷莫要置气,大姑娘到底还小,许多事尚且不明,您莫要吓着了她。”
“芸娘你就是太过心软,那逆女何须你再三忍让?!”祝太傅怒过后,也道,“不过你说得也没错,那个逆女没有这样的心计除你的人,想来此事是夫人的主意……哼,亏我从前还以为她大度宽容,未想竟是个内里藏奸的!”
“女子妒心向来可怕,夫人爱慕老爷,她会如此针对妾并不奇怪。”邓姨娘柔婉的声音带着一丝妩媚,“不过她若以为这样就能叫妾放手,那也未免太轻看妾,妾可以忍让她任何事,唯独不能让出老爷!”
这直白而饱含占有欲的一出,成功取悦了祝太傅,方才的怒气瞬间消失不见,只余一阵轻笑。
“芸娘如此可人,即便你肯让,老爷也是舍不得你的!”
这油腻发言听得云渠眉头一阵紧蹙,而被哄高兴的祝太傅也对邓姨娘许诺:“芸娘放心,那逆女敢给你难看,明日我便叫她问话,必不饶她!还有夫人——”
“不必父亲传唤,云渠自来了。”
云渠话音落下,屋里一阵安静。
“我可以进来吗?”她客气询问。
“……滚进来!”
云渠推门而入,抬头正见两人姿态亲密地坐在软榻上。
见她看来,邓姨娘慢悠悠坐直身子,只是手依旧挽着祝太傅。
“大姑娘这是……”她眼波流转,瞥了一眼云渠,“未经通允深夜前来,到底有失规矩,若传出去,旁人还当咱们府里家风如此呢。”
祝太傅也满脸不悦,朝外头怒吼一声:“人都死了么?!有人进来不知通传?!”
云渠温声回道:“人没死,只是都睡着了。”
邓姨娘一怔,起身快步走去门边。
——入目一地酣然入梦的人。
大抵是见他们睡得过于安详,邓姨娘下意识俯身探了探身边丫鬟的鼻息。
顿了几瞬后,她忍不住尖叫一声,当即腿软跌倒,却以最快的速度跌跌撞撞地起身进门,连踩着裙角撕了一大块都未曾理会。
“没、没气了……”她声音颤抖地说道。
看向云渠的眼神里也多了几分惊惧。
祝太傅脸色一变:“你杀了他们?”
“他们只是睡着了。”云渠再次说道。
瞥见她身后的邓姨娘慌张摇头,祝太傅瞳孔一缩,双拳立时紧握。
屋里寂静半晌后,他咬紧了后槽牙,出口语气却极为和善:“你寻为父有事?”
他到底是识时务的。
甚至连问一句云渠为何杀人都不敢。
“容我先解释一二。”云渠轻声道,“我并非刻意针对邓姨娘,母亲也并未指使我做什么,只是邓姨娘杖责喜财一事实在忘恩负义,若传出去,只恐叫人骂我祝家恩将仇报、小人行径,为防邓姨娘日后再行此举,我只能将她的人拔除……从前作奸犯科的,皆已送交顺天府,身家清白的我也未曾亏待,叫人送他们去庄子上做事了。”
“你做得对。”祝太傅毫不犹豫道。
“父亲可知喜财是谁?”
“……不知。”
“是曾于晋王世子马下救了二妹妹一命的小厮。”
祝太傅眉头微皱,看了邓姨娘一眼。
“她恩将仇报不假,渠姐儿如此作为没错,是该叫她以后安分些,省得再生蠢事,坏了我祝府名声。”
“父亲理解我就好。”云渠松了口气,“毕竟下人口风不严,此事若传出去,只恐父亲要被御史台弹劾,您本就已声名狼藉,不能再雪上加霜。”
祝太傅脸色难看一瞬,随即便如常点头:“渠姐儿考虑的极周到。”
“多谢父亲盛赞。”云渠露出笑容,终于说起目的,“今夜我来,则是想劝父亲一二。”
“你尽管直言,为父定当改过。”
云渠微微点头:“敢问父亲,何谓夫妻?”
祝太傅一愣。
云渠已经说道:“共结连理以得百年之好,开枝散叶教养子女,以得血脉传承,百年后连枝共冢,此为夫妻。”
“可父亲与母亲,共结连理不曾,教养子女不曾,与母亲更感情淡漠,如何能称之为夫妻?”
祝太傅是个聪明人,瞬间意会:“是我的错,日后我与你母亲,必定举案齐眉。”
云渠满目欣慰:“父亲有心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