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重回王家湾
“二姑,你在家吗?”王云山跑进屋里,大声喊道。
爸爸兄弟姐妹八个,五个姑姑。可能是住处挨的近,王云山和二姑的感情最深。
二姑王银秀闻声从里屋出来,看到王云山进屋,忙握住侄儿的小手,将他引到桌前坐下,看了又看。
“山古啊,你可算回来了,感冒好了吧,人都瘦了好多,二姑可想你了。”王银秀看着侄儿,一脸的心疼。
“二姑,已经好了,我也好想你啊。”
王云山仔细端详着二姑,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眼前的二姑,正值盛年,四十不到。长发轻挽,面容温婉,眼角眉梢流露一股利索劲。身姿挺拔,动作麻利,与前世那个步履蹒跚,脊背佝偻的老太太判若两人。
“来,尝尝这枣子,刚摘的,新鲜着呢。”桌上摆放着刚打下的枣子,颗颗饱满,色泽鲜亮,散发淡淡的甜香。
王银秀抓起一把枣子,递给侄儿。王云山接过枣子,咬了一口,甜汁四溢。
这时,王国卿两口子也笑着走了进来。一进门,王国卿就嚷嚷道:“姐,我回来了,姐夫又去地里做事了?”
他边问边从桌上抓起一颗枣子,一口咬下。
唐笑芬笑着跟在丈夫身后,接过王国卿递来的枣子,轻轻地咬了一口。看着王云山一副馋猫样,打趣道:“山古,你二姑的枣子好甜,多吃几个。”
王银秀弟弟弟媳,眼中满是欢喜:“瞧你们小两口,一来就惦记着我这点枣子。”
她说着,又抓起一把枣子递给两人:“来,老弟,多吃点,今年枣子长得特别好。”
对于这个弟弟,王银秀打心眼里是最喜欢的。
“姐,把我家钥匙给我,等下我还要回乡里,你弄点给我带去。”
王国卿坐了一会,擦了擦手,向王银秀说道。
王银秀点点头,起身走到里屋,拿着一把钥匙出来,递给王国卿:“家里卫生隔几天打扫一下,鸡也每天喂了食,你这么快就回乡里吗,枣子我这就给给你去装一袋子,再弄一袋子给两个毛毛放家里吃,等下我送过去。”
王云山的家,与二姑的房子仅一步之遥,是一幢才建两年的二层小楼,红色的砖墙,二楼是一个露台,屋顶铺着瓦片。
屋前的田野,一眼望去,无边无际,金色的稻谷随风摇曳。
远处的山峦隔河相望,王云山总记得,小时候,爷爷常给他讲这座山的故事:山一直长,都快顶破天了。天神怒了,问山神要长多高,山神回答:要捅破天。天神一记惊雷劈下,把山给劈断,于是,就变成了现在这幅景象。
王云山站在家门口,望着这片熟悉的田野,一种源自内心的归属感,让他无比的踏实。
家里的窗户宽敞明亮,阳光透过玻璃洒进屋内,房间家具摆放很简单,却充满了这个年代特有的温馨与质朴。
光秃秃的水泥地,摆放着绿色的皮质沙发,上面铺着带有花纹的白色沙发巾。组合柜上有一台黑白电视机,柜子一侧是一个木桌,上面放着暖水瓶和几个杯子。
客厅墙上挂了一圈玻璃牌匾,都是搬家时,亲戚朋友们送的,多为风景画,玻璃上手写着“恭贺乔迁”的毛笔字。为这个小家增添了几分雅致。
卧室里,大衣柜和高低柜并排摆放。柜子对面是一个很复古的架子床,挂着白色的蚊帐。
床尾放着一台缝纫机,妈妈可是一个好裁缝,会做好多衣服。
屋侧的空地,王国卿种植的几株绿植郁郁葱葱,一阵微风吹过,绿植轻轻摇曳,发出沙沙的声响。
“爸爸,哥哥,我来啦!”声音未落,人已至眼前。
妹妹王乐快步跑了过来,扎着两个小辫子,红扑扑肉肉的小脸蛋洋溢着天真的笑容。身穿一套粉色的裙子,像一只欢快的小蝴蝶。唐笑芬跟在王乐后面,笑意嫣然。
王云山蹲下身子,张开双臂,妹妹一头扎进他的怀里,咯咯地笑着。
“哥哥,我好想你呀,你生病好了吗!”妹妹抬起头,那双明亮的眼睛里满是欢喜。
“哥哥也想你,已经好了,没事了!”
王云山轻抚着妹妹的头,心中涌起一股暖流。
小时候的妹妹和照片一样,胖嘟嘟的,很是可爱。肉嘟嘟的脸蛋像熟透的苹果。
王云山看着可爱的妹妹,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楚。
在前世,妹妹过的也不易,瘦弱的身影,默默承受着生活的重压,却从不曾抱怨一句。
王云山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只恨自己能力有限,没办法给予妹妹太多帮助。
如今,他重生归来,绝不会让家人再过的如此艰辛。
“乐乐,我的宝崽,你这个小翘嘴,给爸爸抱抱”王国卿在一旁喜笑颜开,伸出粗壮的臂膀,满脸期待地看着女儿。
王乐听到爸爸的呼唤,松开抱着哥哥的手,小跑着扑进爸爸的里。
王国卿抱着女儿,幸福满溢,感觉心都变得柔软安宁。
“国卿,刚去接乐乐时,伢老子让我跟跟你说,吃了饭再回乡里,伢想跟你聊聊”
唐笑芬拿起抹布,开始打扫卫生。
“吃了饭回乡里怕是要迟到,我现在过去吧。”
王国卿沉吟了一下,站起身来。
“山古,乐乐,走,我们去看爷爷奶奶。”说罢,牵起乐乐就走。
“你带两个毛毛先去,我把家里收拾一下,还有衣服也要洗一下晒晒。”
唐笑芬没有跟过去,一个礼拜没回,要好好把家里拾掇拾掇。
爷爷奶奶的房子位于正厅屋的一侧,是一幢有点破旧的青砖瓦房。屋内摆放着一些老旧的家具,散发出淡淡的木香味。
墙上挂着几幅泛黄的字画,字迹已经有些模糊,屋子的一角,摆放着一张木桌,桌上放着几本泛黄的书籍和一副老花镜。
王云山来到门口,目光透过半开的房门,落在那熟悉的摇椅上。爷爷王德生静静地躺在那里,手拿蒲扇,轻轻摇着。
苍老而安详的脸上,岁月在他的皱纹里刻下深深的痕迹。
奶奶在一旁的灶屋里忙碌着,提前准备饭菜,儿子难得从乡里回来一次。
炉火跳跃,映照出她忙碌的身影。她熟练地洗菜,切菜,下锅。锅铲在她的手中翻飞,不一会,香气四溢,菜肴飘香。
王云山有些发懵,前世爷爷奶奶相继在他高中和大学期间去世,没有看到自己结婚生子,不得不说是一种遗憾。
奶奶在临终前还念叨着自己,因为在学校,没及时赶回见老人家最后一面,也是王云山的遗憾。
王云山鼻子忽然一酸,眼眶也微微湿润。在这个世界里,再次拥有了前世那些曾经失去的亲人,真好。
他忙快步走进屋子,大声喊道:“爷爷,奶奶,我回来了。”
爷爷缓缓睁开眼睛,看到王云山,眼中闪过一丝惊喜:“山古,你来了,怎么样,让爷爷看看,这几天爷爷可是担心坏了。”
他的声音虽然有些沙哑,却充满了温和,拉着王云山看个不停。
奶奶听到声音,从灶屋里探出头来,脸上洋溢着慈祥的笑:“山古,生病好了吗,快来,奶奶给你们做了好吃的。”
王云山走到爷爷身边,蹲下身子,握住他苍老的手,虽然粗糙,但却充满了温暖的力量。
王云山眼眶一红,大颗的泪珠掉了出来。
奶奶端着热腾腾的菜碗走了过来,边走边说:“山古崽,可回来了,好久不见我宝崽,让奶奶好好看看。”
王云山再也控制不住,大声哭了出来,眼泪如断线的珍珠般滑落,落在爷爷的手上,也落在自己的心里。
奶奶的脚步一顿,手中的盘子微微晃动,但她很快稳住了心神,将菜肴轻轻放在桌上。
走到王云山身边,便蹲下身子,摸着孙子的脸看了又看。
轻轻拍着他的背,又摸了摸额头,眼中也闪烁着泪光:“山古崽,怎么了,别哭,奶奶在这呢。”
王云山抬起头,泪水模糊了他的视线,但他还是努力眨开眼睛,想看清楚奶奶那慈祥而温暖的脸。
“奶奶,离开这么久,我真的好想你啊”王云山哭出声来,把前世在心里无数次念叨的话,说了出来。
他紧紧地抱住奶奶,生怕奶奶再度离开,前世无数次梦里见到爷爷奶奶的场景,如今真实的出现,他怎能抑制住情感的阀门。
“傻孩子,这才离开几天啊,就很久了吗?奶奶在这,不会离开你,乖崽啊。”奶奶抱住王云山,眼泪也控制不住的掉了出来。
王国卿和王乐站在门口,面面相觑。王乐小手拽着爸爸的衣角,一双眼睛里满是困惑,她看着哭得伤心的哥哥,小声地问:“爸爸,哥哥怎么了?他为什么哭呀?”
王国卿蹲下身子,轻轻地说:“乐乐,哥哥是太高兴了,很久没见爷爷奶奶了,心里很激动。”说是这么说,王国卿自己也是一头雾水。
待王云山收起了哭声,王德生缓缓地,从摇椅上站起来,望向王国卿,眼神很是严肃。
王国卿见状,快步走到父亲的身边,扶着老人坐下,轻声说道:“伢,您有什么话要跟我说吗?”
王德生点了点头,他望着王国卿,缓缓开口:“国卿啊,你现在在乡里工作怎么样,我怎么听到,你在机关里和领导对着干呢”
“伢,你别听别人传仙子,不是对着干,工作中,总有意见分歧嘛。”王国卿的声音低沉而有力,“只是,我认为正确的事情,就会去坚持。”王国卿站在一旁,神情凝重地说道。
王德生听完,眉头紧锁,他看着自己的儿子,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他知道儿子的性格,一旦认定了的事情,就会坚持到底,哪怕前路艰难。
“国卿啊,你的性格我清楚,认准的事就会坚持到底。”
王德生叹了口气,缓缓说道,“但你要知道,这个世界不是非黑即白的,有时候需要妥协,需要学会在夹缝中求生存,为官之道,祸莫大于不知足;咎莫大于欲得。”
王国卿沉默良久,深吸一口气,然后抬起头,坚定地看着父亲:“伢,我明白您的意思。从小您便教育我们兄弟,做人要正直、做事要正派,堂堂正正,公公正正,才是立身之本、处世之基。人正不怕影斜,脚正不怕鞋歪, 身正心安魂梦稳。品行端正,做人才有底气,做事才会硬气,儿子一直谨遵教诲,伢老子请放心。”
王德生看着儿子坚定的眼神,心中不禁泛起一丝欣慰。
王德生轻轻地拍了拍王国卿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国卿啊,你是个有主见的乃崽,我相信你能处理好工作上的事,作为一名党员,你要时刻牢记党的宗旨,为人民服务。人来一世,无外乎两件事:一件是做人,一件是做事。做人呢事固然没有一定的法则和标准,但它存在一定的通则,有它的技巧与规律。我知道你有理想有抱负,但不能蛮干,不要被人牵着鼻子走,任何事都不能冲动,控制好自己的脾气。”
作为一个干了三十年村支书的老党员,王德生深知政治斗争的残酷。
儿子的弱点就是不会溜须拍马,性子太直,脾气控制不好,容易被人利用。
“国卿啊,你要记住,官场如战场,一步错,步步错。”他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有力,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心底挤出来的。
王国卿站在一旁,脸色凝重,父亲的话是经验之谈,也是对他的警醒。
王德生轻轻拍了拍摇椅扶手,说道:“国卿,你从小聪明,但聪明反被聪明误的例子也不在少数。”
他叹息一声,继续说道,“官场上的事情,远比你想象的要复杂得多。你还年轻,要学会观察,学会倾听,更要学会保护自己,三思而后行。”
对于自己的儿子,王德生了如指掌,他已经敏锐的洞察到儿子,正深陷派系斗争的漩涡。
深知他为人处世,以及性格特点,也明白他内心最脆弱、最容易被攻击的地方。而这也是王德生最为担忧的,担心儿子会因为这些弱点,被对手拿捏,被他人利用。
在残酷的权力斗争中,每一个细微的破绽,都可能导致满盘皆输。每一次不经意暴露的软肋,都有可能成为被击溃的关键所在。王德生也不禁为儿子捏了一把汗。
王云山在一旁静静的听着,心中念头闪动,两天他也想了很多,该从何处入手去帮助爸爸扭转局面,也有了大概的思路。
在前世,对于杨向鸣与伍福仁的结局,他清楚,两个人都没有善终。
别看杨向鸣人模狗样的,也不是无缝的蛋。
现在要做的,就是要如何把这事做实,把窗户纸捅破。
只是自己人太小了,得找个人帮忙,找谁呢。
“大哥,你回来了。”
王云山正陷入沉思,一个年轻的声音响起,打破了这沉寂的气氛。
他抬头看去,进来一个留着中分头的年轻人,一件黑色背心,黑色短裤,打着赤脚,一身黝黑健硕的腱子肉,洋溢着青春的气息。脸上阳光般的笑容,帅气的脸蛋的让人以为是郭富城来了。
那年轻人看见王国卿,加快了步伐,走了过来。
他向王国卿打了招呼,转向王云山,微笑着说:“山古崽,你在这儿啊,可算回来了,感冒好了吧,走,叔叔带你玩去”。便伸出手来,此人正是小叔王国成。
王云山看到小叔,心中一动,这不是有了吗,就找小叔帮忙。心中暗自欢喜,和小叔一起走了出去。
出了房门,王云山低声说道:“小叔,我有件事想请你帮忙。”
王国成看着侄儿认真的样子,不由得好奇:“哦?什么事?小叔看能不能帮到你。”
王云山四下看了看,确定没有其他人后,凑近小叔耳边,轻声细语地说了起来。
他的声音很小,说的也很慢,生怕漏掉了什么重要的细节。
王国成听着,脸上露出了诧异的神情,这是七岁的小娃娃说出来的话吗。
“你确定要这么做吗?”王国成低声问道,声音里充满了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