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妙哉
在木九等人离开大厦后，空荡荡的大厅中突然现出一道人影。
老者瞎眼瘸腿，步履蹒跚地走在大厦中，他并没有按照既定路线行走，反而歪歪扭扭的晃悠在各个楼层之间。
时不时朝着墙壁轻轻拍下，时不时在小黑屋中捡起什么东西，打量片刻后，又重新放下。
最后，老者在二十一楼停下。
明明没有走过任何一扇「门」的老者，却能直接用肉眼看见身处不知道哪一层世界的李阳。
老者微微抬起手，点点光亮出现在楼层之间，照亮了略显黑暗的楼道。
“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老者的声音并不大，但却中气十足。
本来已经被五马分尸的李阳，此时他的手指突然抽搐了一下，然后竟然开始缓缓蠕动起来，慢慢朝着身体的方向移动。
没过一会儿，李阳的右臂便来到了身体旁边，与肩膀上的断裂处紧紧贴合在一起。
然后是左臂。
当双臂重新回到了身体上，两只手臂缓缓抬起，朝着不远处的脑袋一抓，往脖子上用力一按。
生机消散已经消散许久的李阳，双眼蓦地睁开，黑白分明的眼睛溜圆，茫然地望向空无一物的天花板。
等到察觉自己已经没了下半身后，本来还能控制上半身的李阳，突然发现此时他连自己上半身竟然控制不了。
在不受控制之间，李阳两臂撑着整个身体，开始朝着那已经离开自己身体的双腿移动起来。
本该是第一次如此行走的李阳，却没有任何的不适，反而移动的时候行云流水。
十米左右的距离，李阳甚至觉得，这样走要比自己之前用双脚走得还要快。
没过一会儿，四肢已经全都回到了自己身体之上。
李阳终于正式看向面前的老者，有些眼熟，但又有些想不起来了。
老者眼中满是欣慰，随后继续说道：“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
李阳顿时脑袋一片空白，像是被人轰了好几拳一般，无数记忆涌上心头，这和之前成为鬼怪所保留的记忆不一样。
之前那些记忆，都是灰袍老者想让李阳所记得的，但现在他脑海中回荡着全部记忆，或许还有着成为鬼怪的缘故，之前所有的记忆李阳都一清二楚，没有一丁点儿遗忘。
随后，李阳再次看着眼前这位瞎眼瘸腿老者，轻声问道：“太爷爷？”
李易仍是不说话，继续道：“随风巽，君子以申命行事！”
下一刻，李阳只觉得各种各样的情绪，萦绕在自己心头，久久不能散去，这好像一种奇怪的感觉，因为自从成为鬼怪之后，他便没有再感知过任何情绪了。
比李阳低大半个脑袋的李易，抬起手，轻轻按在了李阳的脑袋上，声音沙哑道：“阳阳，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都怪我，都怪我……”
身体仿佛如火焰组成的李阳，抿了抿嘴唇，苦涩道：“没关系的，太爷爷，起码我如今不还是好好活着。”
李易只是自言自语道：“都怪太爷爷没能力，阻止不了这一切的发生。”
“不过阳阳放心，你的妻女如今尚且安好，将她们救下，我还是能够做到的，只是可惜，我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你变成这副模样，却什么都做不了。”
“我记得当年你的名字，还是我让你爹给你起的，希望着你如烈日骄阳一般，照亮这个世界……”
言语落下的同时，在世人看不到的地方，时间长河掀起阵阵波澜，甚至就连沉睡在浅层的「神明」，都有些微微惊醒之意。
但很快，又是一道身影的出现，压下了时间长河的异动。
“李易，你有些激动了。”来者一手放在李易的肩头，轻声说道。
李易激动道：“我凭什么不能激动！”
“这是我亲眼看着长大的重孙子，他现在变成了这个样子，我怎么可能不动于衷，倒是您，如今冷漠的根本不像是人。”
「青」面色不变，轻声道：“你当时不也同意了这个计划吗？”
老者视线模糊，“你懂个屁啊！”
“嘴上说说是一件事，实际见面又是一件事，要是做的都如说的那般容易，你们会还没有成功吗？”
但很快，李易又抱以歉意的说道：“对不起，是我失态了。”
随后，他向一旁的李阳解释道：“我知道你如今有很多的疑惑，不过现在也到了你能知道的时候了。”
“是吧？”李易看向一旁的青衣男子，试探性的问道。
「青」点了点头，他都有些怀疑如果自己不点这头的话，李易肯定会发疯地杀向时间长河。
位极「人臣」的李易绝对不会做危害人类的事情，但他绝对会去时间长河里面，随便挑选一位「神明」，以自己的死亡为代价，让这位「神明」在时间长河的位置，再往下沉一沉。
得到「青」许可的李易，娓娓道来事情的缘由，“「人王」在进行一次尝试，让人类和鬼怪能够融合起来，在拥有序列能力和杀人规则的同时，还能够保留「人性」不用再遭受「神性」的侵蚀。”
“不然你以为「真理」为何指引尔等？”
“在华国有一位「人王」转世，已经在用自己进行尝试了，只是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才能苏醒。”
“所以，其余「人王」又在世界各地进行了各种各样的尝试，「人王」永远不会把「希望」寄托在一处。”
“为什么要整这一出？为什么不让任何人知道的进行尝试？为什么会有人来到这里？”李易像是在自问自答，“不要把「人王」当做傻子，也不要把「王座」当做傻子，更不要觉得那些沉在时间长河的「神明」当做死了。”
“只有我们主动暴露一些东西，才能将一些东西藏起来，暴露在海面的冰山一角，永远都是为了掩藏海面下的冰川。”
“在这次事件中，时间长河之下分别有两位「神明」抬头，一次是在你变为鬼怪的时候，另一次则是徐子墨觉醒序列能力。”
“虽然这两次视线他们都或多或少有些发现，但都是些无关痛痒的地方，不过这里先后有了两位「神明」投下的视线，自然不会再有其他的「王座」和「神明」投来目光。”
“这就是我们的目的。”
看着气息有些低迷的李阳，李易笑了笑，轻声道：“怎么？”
“觉得自己被当成棋子，不甘心了？”
“其实你不必如此，因为这个世界上只要你不成为「人王」，永远都是棋子，只是大和小的问题，就连我也不例外。”
“况且虽然你是棋子，但在你身上的尝试已经算是成功了，虽然还有些瑕疵，不过影响不大，只不过是长得难看了些，但还是能接受的，毕竟你现在的状态不知道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状态。”
“那……这次尝试如果失败了呢？”李阳轻声问道。
“祂答应了我，如果失败的话，会出手将你从时间长河中捞出，让你重新从被灰袍老者绑架的前一刻来过，只是这样代价极大。而你现在处于那种半成功半失败的情况，祂来出手的话，多少有些得不偿失，所以只能由我来代劳。”
李阳轻轻哦了一声。
李易拍了拍李阳的肩膀，“总有些事情得有些人来做，哪怕代价极大。而你作为我的后代，自然需要扛起这杆大旗。”
“知道朝闻道计划的含义吗？”
“和华国鬼怪学院的校训一模一样。”
“朝闻道，夕死可矣！”
“当然如果你实在不愿意的话，太爷爷也可以舍了这张老脸，去求求祂，让你重回人身。”
李阳摇了摇头，“还是算了，我只是在想我这个样子，晴儿她们还能接受吗？”
李易给了李阳肩膀一拳，笑骂道：“你小子不能怀疑老子看人的眼光，当年那可是一看一个准。走！回家！”
李阳屁颠屁颠跟在李易身后，离开了这里。
「青」失笑的摇了摇脑袋，少有的情绪开始在他眼底一闪而逝。
就连身为「人王」的青，也不得不承认李易的眼光。
说实话，李易作为前朝旧臣，在新时代到来的时候，是应该被肃清的。
因为身为「人臣」，李易首先忠于他那个时代的「人王」，其次才是整个人族。
对于李易来说，他不可能忠于「青」，哪怕青是「第一人王」。
李易也不可能忠于「华国」，既然如此，那就更不可能忠于「警卫司」了。
这种实力强大的人，而又「不忠」的存在，向来属于不稳定因素，本来是不应该留到现在的。
但当年还在「人王」统治时代的时候，便有很多天骄或多或少受到过李易的帮助，在「人王」时代结束之后，那些当年受到过李易帮助的天骄，有许多成了华国的实权人物，念在旧情李易才能活到现在。
这是原因其一。
第二点原因是，李易本身实力就极为强大，想要打掉他付出的代价极大。
至于第三点原因，则是李易足够识趣，并没有在「华国」一味地推崇他当时的「人王」，而且在某些时候还会配合华国的各种行动。
尤其是在苏高山上位之后，用他的话来说，就是苏高山的实力足够让他服气。
对于李易这种行为，作为「人王」，青倒也没有觉得什么不妥的，反而觉得人族就应该多些李易这种人。
思绪在脑海中绕了又绕，最后还是回到了原地，青的眼神明亮，在李易二人离去之后，他并没有立刻离开。
反而来到了之前木九探索过的二号小黑屋中，祂缓步来到书桌前，拿起了上面的那个日记本，翻看起来。
内容一开始和木九翻看的时候还是相同的，但等到青翻着翻着打了声哈欠之后。
他便用手指在日记本上面的字迹上轻轻一划，上面的文字顿时歪歪扭扭起来，最后如爬虫一般形成了全新的文字。
众所周知，要从时间长河上行走，除了实力强悍之外，大多数都需要「锚点」。
而他「青」的锚点，就是这个平平无奇的日记本。
这日记本算是他的序列物。
至于为什么是“算是”。
那是因为，序列物本来就不是「青」那个时代的产物，而是「第二人王」所创造的东西。
但「第二人王」还是为「青」，专门定制了两件序列物，一件沿着时间长河顺流而下，来到现在，分散在世界各地，静待时机成熟，还能够接引「青」的降临。
至于另一件则沿着时间长河逆流而上，被扔到了「青」的手中。
那件序列物可以说是「第二人王」的巅峰之作之一，因为那件序列物完美契合「真理之眼」的特性。
青看着重新出现的字迹，满意地点了点头，重新将摊开的日记本放回书桌上。
随后祂的身影化为缕缕青烟，开始缓缓消散。
至于，书桌上的日记，或许再也不会有人看见。
因为当「青」离开后的瞬间，这栋高楼，在之前李易所留的后手之下，瞬间坍塌。
让顺着蛛丝马迹追过来的一些人，注定无功而返。
而日记本上重新显现的字迹本就不多。
【我是白，也是第七人王。】
【这是一个让人希望的时代！】
【李易啊，好久不见！】
【你是我当年最为看重的「人臣」，没有之一。】
【但你没事死谏做什么？】
【不就是妻子多了些吗？说什么如果不动心，就不要与女子发生不正当的关系。】
【你懂个屁啊！你知道「黄」有老婆以后，对我们这群「人王」的打击有多大吗？】
【所以，这也不怪不得我让其他人孤立你。】
【不过，这样也好，起码你是我们这个时代，少数活到那个时代的老人。】
【希望你在那个时代不要堕了我的威名，要是遇到其他「人王」，不用考虑我的感受，直接上去抽他们大嘴巴子。】
【最后提一嘴，那个灰袍老者绝对不是我的后手，那个白柯铭也绝对不是我的神仙手，他们俩真的跟我一点儿关系都没。】
【溜了溜了，再写下去可能就要出问题了。】
【不过这个序列物确实厉害，不仅能够跨越时间长河，还能躲过因果和命运。】
【就算我再不喜欢「第二人王」那个家伙，但还是不由得想说一句。】
【妙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