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爱恨缠绵
第二日，天微亮
映山红借助山崖凸起的岩石，往山崖上飞去，打算去探听下风声，若无事便带褒可青回山寨。
在接近山崖时却听到有人声，映山红伸手搭在了一棵自岩石缝中延伸出来的树干上，轻巧地停住了身子，攀附在山崖旁，屏气凝神听着。
“墨松，知道主子在崖底，为何不见你担心？”陆炳心中疑惑，这处悬崖非常之高，深不见底，却不见墨松面上有丝毫的焦急之色。
明明四人中最关心褒可青的是墨松，但他却是这段时间情绪最稳定的人。
“主子不会有事的”，墨松低声地回道，俩人已在此地坐等了一天一夜，元狩帝马上便会出现。
小松从未想过褒可青会出事，如果褒可青没了，那他也不知自己今后的路该怎么走下去。
陆炳神情一滞，这天是聊不下去了，想起元狩帝，他又是无声地一叹。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陛下竟是至今未痊愈。
“那你知道主子为何不喜欢陛下么？”现在也无其他人，这个疑问已经在陆炳心里放了很久，他很好奇原因。
在他眼里，这世间没有男子可以与元狩帝比肩，陛下丰神俊朗、器宇轩昂，又是一个杀伐果断、征讨四方的血性男儿，褒可青到底不喜欢陛下什么。
“主子曾说浮生如斯，缘生缘死，那世间的情爱最是说不清、道不明。很多时候，陷入情爱的人刚刚反应过来，一切便已是来不及了。
情爱的种子早已在心底生了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它发芽，速度之快，无法阻拦。根茂之深，无法拔除”，墨松看着前方的枣树，声音低沉深邃。
墨松不知褒可青自己是否注意到，她与陛下有着外人惊叹的默契，日日夜夜的相处，男女同榻而眠，世间有几人会相信他们毫无逾矩。
褒可青却是毫不在意，和陛下相处无一丝违和之感，这便是最大的矛盾。
褒可青是个什么样的人呢？如果不爱，她不会给对方一丝机会，会理智地想办法解决问题。直至实在无法劝退时，静静地看着对方为她而疯，而后头也不回地走掉。
即使一开始她不在意陛下，那现在呢？她的眼里有天下、有弱者，那必然会看到手握乾坤的元狩帝，岁月留痕，这日夜的相处能否足够让陛下走进她的心里。
“你是说”回忆起褒可青和元狩帝相处的点点滴滴，陆炳眼中出现了一丝恍然，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有时甘愿做棋子的，不是执棋者多高明，而是执棋者与棋子之间的心有灵犀。
大夏绣衣使者拿着“壹”字牌的共四人，四人中以陆炳为尊，墨梅擅医、墨竹擅武，墨松擅模仿与追踪，而映山红的武艺在陆炳、墨松俩人之上，故俩人无知无觉。
映山红如一块悬崖上的石头，一动不动，余光注意到身旁这棵树上有一只蝉蛹，此时蝉正从蛹中爬出，留下一副躯壳展翅飞向了远方，映山红若有所思。
风吹动树叶，而映山红也如清风般往山崖下飞去。
山崖木屋内
映山红站在床榻边默默地看着沉睡中的褒可青，眼底溢满了惊疑，那个男子竟是元狩帝，那个冷酷无情的帝王、西北民间口口相传的暴君。
看着褒可青抖动的眼睫，在她彻底醒来的那刻，映山红食指与中指并拢，快如闪电般向褒可青身上的穴道点去，冷眼看着褒可青醒来。
“也不知你做了什么，竟让他们摸到了此地”，映山红的脸上出现了怒容，出声质问。
褒可青察觉到自己无法动弹，试图张了张口，也无法发出任何的声音。
映山红见褒可青看着自己，眼里无一丝惧意，噗嗤一声笑出声，冷脸随之消失不见，说道：“乖，莫费气力了，奴家担心你又趁奴家不注意再使些招数”。
褒可青转眸看向窗外，天已亮。
“奴家现在就带你走”，映山红不再多言，俯身将褒可青一把抱起，往屋外的深潭走去。
深潭旁
映山红蹲身，将褒可青放在深潭旁的草坪上，任由褒可青的衣服被身下的潭水打湿。
见褒可青侧眸看向深潭，映山红解释道：“这深潭便是通往山崖外的另一个通道，你在此地稍等下，奴家去去就回”。
起身时身子停顿了下，伸手自褒可青的手腕上取下玉镯，见褒可青依旧无动于衷的样子，映山红满意地笑了。随即转身，此时她的眼底再无一丝柔意，褒可青是她一个人的，谁来也没用，包括那高高在上的帝王。
抬步走至远处的山崖一角，那处有个小土包，映山红曾跟褒可青说过此处埋着不慎坠崖的人，褒可青默默点头，并未表现出好奇之色。
映山红冷眼看着土包，突然飞出一掌将土包掀翻，里面有两具腐烂的尸体，两具尸体上覆盖的衣服风格款式截然不同，衣服上面皆有许多的鞭痕。经映山红的掌风一吹，衣服瞬间化为红粉向空中飘远，似那俩人还缠绕在一起的魂。
“呵~二十年了，希望你们俩人还没相看两厌，这一次便让你们永永远远在一起”，映山红一手提起一具直接飘向木屋内，将俩人平放在床榻上，将怀中的玉镯带入女尸的左手腕中。
映山红慢慢起身，低眸看向女尸，尘封的往事被瞬间掀开，思绪回到了二十一年前，那时世上尚未出现“映山红”。
“飞燕，你可答应过我，永远陪着我的”，脸庞更加年轻的洛姬看向自己的心上人。
“洛姬，你救了我的命，我愿意以身相许”，被洛姬抱在怀里的女子脸色绯红，娇羞说道。
女子间的情爱世间难容，但映山红自年少时便发现自己对男人没有丝毫的兴趣，她也不愿意强迫女子来喜欢她，直到有一日自山匪手中解救了一名少女。那个少女长相并非绝色，却是乖巧异常，随着自己的心意陪伴左右。
洛姬一天天地越发珍重此女，直到有一日飞燕主动牵起洛姬的手，郑重地对她说道：“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那一日的洛姬感觉到从未有过的开心。
岁月如梭，一年后，高山林中
“你还想让妾身陪她多久？你都不知妾身这一年是如何过来的”，飞燕含情脉脉地看向站在自己面前的男子，委屈地将脑袋靠进了他的怀中。
“西域星云宗太过神秘，世人都想了解她们门派中的秘药配方，妖女们又太过谨慎。这次我们好不容易得了妖女洛姬的信任，你再多忍耐下”，周纪明安抚着怀中的女子，他是个药痴，最喜欢研究各类的秘药。
飞燕已带回洛姬许多的秘方，但他想通过这个妖女掌握西域星云宗全部的传承，那他才会有机会以庶出的身份争取雪落山庄家主之位，从而在武林中取得一席之地。
“妾身已经很配合她了，她想做什么，妾身便恶心得紧，你带妾身走吧”，飞燕自男子的怀中抬起脑袋，撒娇地说道。
周纪明也不多说什么，轻抚着飞燕的肩膀，让她感受着自己的“爱意”。
“恶心么？”洛姬站在一棵树上，不知她站在那多久了。
“啊！”飞燕下意识地惊叫出声，却不敢抬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莫怕，站到为夫身后，既然已经被发现了，今日就让这妖女纳命来”，周纪明将飞燕护到身后，毫无惧意地看向洛姬，手向腰间摸去。
“哈哈哈~”洛姬看着躲在一个男子身后的飞燕，她的心似被一只大掌紧紧地捏住，越痛她越想笑，林中回荡着洛姬的笑声。
“燕儿，你过来，今日事我不与你计较，此后我们还是神仙眷侣，好不好”，洛姬眼含痛苦地看向飞燕，柔声地召唤着自己的爱人。
闻言，飞燕终于抬眸看向了洛姬，坚定地摇了摇头，她知道这是洛姬第一次尝到爱情，自己的演技不见得有多好，但洛姬却盲目地一头扎进了爱里，但自己已有爱人，今生也不会爱上女子。
“那我便杀了他，你也就回到我的身边了”，洛姬不甘地说道，随即向男子出招。
不曾想周纪明那一直放置在腰间的手立时向洛姬挥去，洛姬擅长用毒，冷笑一声，手指成爪毫不停歇地向周纪明袭来，而周纪明则掏出峨嵋刺与之对敌。
俩人刚过了两招，一阵锥心的痛袭上洛姬的心头，她的身子不受控制地一顿，被周纪明趁机划破了手臂。
洛姬运用真气，迅速地向后退去，躲避着周纪明的刺杀，不可避免地加速了毒药在自己身上发作的时间。
直到被周纪明逼到了一处崖上，洛姬看着身后那深不见底的悬崖，手捂着臂膀眼底含泪地看向随后赶来的心上人，问道：“你对我做了什么？”
不可能单纯是男子的药物导致的，自己身上似早已被埋下了毒。
“告诉你也无妨，飞燕毫无内力，早已饮下逍遥散，她不会有任何问题，但是与她交合的人却会中毒。时日越长，身上的毒越深，在下刚才挥的粉末，粘在了你的身上，激发了毒素的反应而已”，周纪明胜券在握，虽未将洛姬身上的秘药全部学会，但既然已经被发现了，那杀便杀了。
“人间有情，但情为何物？”洛姬自嘲一笑，随即转身，毫不留恋地向崖底一跃而去。
“夫君，这，我们要下去看看么？”看着洛姬跳下悬崖，飞燕担心她未死透。
“不用了，她身上的毒已然发作，就算不被摔死，身上的毒也不会让她活过三个时辰”，周纪明将飞燕揽入怀中，安抚道。
“夫君，你何时迎娶妾身过门呢？”既然自己的任务已完成，是不是可以与心上人长相厮守了。
“不着急，为夫答应过的事绝不食言”，睁眼说着情话，但周纪明的眼里此刻却无一丝情意。飞燕身上的逍遥散无法祛除，也已让她终身不孕，且自己身负内力，此后也不可能跟她同房。
数月后，雪落山庄举行大婚典礼，酒席过半
“周纪明，大喜之日，你的新娘尚未出现，你结的是哪门子婚？拜的是何方的堂？”在周纪明已忘记妖女洛姬这个人时，她的声音却在自己的婚礼上响起。
那一日，洛姬带着当初劫持飞燕的山匪闯进了雪落山庄，山匪翻遍了山庄，将纸张书籍皆焚烧殆尽，又自一间柴房内找到一名女子，押着女子到大厅中。
山匪放开了女子，女子站直身子，眼神恨恨地看向周纪明，又眼含委屈地看向前方亭亭玉立站着的洛姬，开口哽咽说道：“洛姬，你帮妾身杀了这个负心汉，此后妾身一心跟你，再不会有二意”。
说着，飞燕便向洛姬走来，在接近她时，伸出手想抚摸洛姬的脸。
飞燕后悔了，这段时间她越来越想洛姬，想起她的好，想起俩人之间的柔情蜜意。
“啪！”的一声，飞燕应声到底，捂着自己的脸不敢置信地看向洛姬。
“你真让我无比得恶心”，洛姬似看到了脏东西般不再看地上的女子一眼。
随后，洛姬向山匪挥了下手，山匪们瞬时动了起来。那一日，除了新娘子，周家人被屠戮干净，而在场的武林高手却是一个个酸软趴在席间，看着妖女洛姬为非作歹，却是毫无抵抗之力。
洛姬当着众人的面，亲手挑断了周纪明和飞燕的手脚上的筋，拎起俩人对厅中还活着的众人说道：“我此次来便是报仇，与你们无关，你们身上中的软筋散于明日这个时候便会解除。如果此后雪落山庄还有人活着，便让他来寻我映山红”。
话音落，洛姬左手拎着今日婚礼上身着红色婚服的新郎，右手拎着身着麻布素衣的女子向远处飘然飞去，而那一群山匪也拿起武器风风火火地离开了。
床榻边的映山红缓缓地闭上了眼，沉下肩，再睁开眼时径直去房屋后拎起一桶火油，迅速地将木屋内各个区域淋湿，尤其是那两具尸体身上浇得最多，然后头也不回地向木屋外走去。
抬眸看向水潭旁安静躺着的褒可青，映山红冰冷的眼神里终于出现了一丝暖意，顺手将手中的火折子向后抛去，忽的，木屋燃起了大火。
深潭旁，映山红笑道：“可是等久了？我们要下水了，所以将你放置在此处先适应下凉意”，说着便俯身将褒可青抱在了怀中，向水潭一步步走去。
褒可青自映山红的手臂处注意到了身后的火光，她默默地抬眸看向悬崖上方，眼神里是无奈与一丝潜藏的担忧。
在整个人浸入水前，映山红低头用脸颊蹭了蹭褒可青的脸，呢喃道：“乖，先睡一觉吧”，说着便向褒可青吐出一口气，看着怀中的人儿闭上了眼睛，映山红的眼里全是笑意。
褒可青是不一样的，映山红坚信自己这次绝不会选错。
一盏茶后，悬崖崖底
元狩帝脸色苍白地看着前方熊熊的烈火被暗卫熄灭，看着暗卫抬着两具形如人的焦炭出来，其中一具的焦炭手腕处有着那枚玉镯，也不知玉镯是什么材质，竟被大火燃烧也未有一丝变化。
元狩帝抬眸看向天空中不知何时出现的片片乌云，久旱的天似要降下大雨。
理智、聪慧、自信、高傲在看到与梦境一致的画面时，已灰飞烟灭。
元狩帝再也支撑不住地向前喷出了一口鲜血，身子瞬间向后倒去，闭眼前他看到了乌云变成了红云，有一滴湿润落于面庞上，不知是雨滴还是血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