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他呢?
元狩五年八月初,元狩帝百无聊赖地看着奏折,可能是因为殿外炽热的阳光,元狩帝心情沉闷,将手中的奏章随手扔掷一旁。
侧着脑袋看向了身旁新晋的宫女,自从上次小太监那事之后,大监谢绍通自行领会圣意,命令太监不得靠近元狩帝三步内,仅留宫女在元狩帝身边伺候。
元狩帝侧着脑袋看向了身边娇俏的宫女,突然温声说道:“你可觉得自己美么?”
宫女有些惶恐,低眸恭敬行礼回道:“回陛下的话,奴婢不算美”。
“哦?怎么不算呢?”元狩帝伸手将其拉入怀中,用右手手背轻抚着宫女的脸颊,看着手下的脸蛋逐渐显现出了红晕。
元狩帝伸出左手轻柔地解下宫女腰上的系带,眼神自腰带的一侧游弋到了另一侧,两只手缓缓将腰带拉长。
突然,元狩帝眼中的冷光乍现,竟将腰带直接围在怀中宫女的脖子上,在宫女陡然睁大的眼睛中柔声地说了句:“既然自认不美,留在世上有何用处呢”,话音落,两手瞬时拉紧了腰带,宫女尚未发出一语便魂归了九幽。
远处的褒可青默默地将脑袋低得更深,控制着自己的身体不要颤动,在这样的时代里,人权是一个笑话。
谢绍通在殿外淡定自若地指挥兵甲及太监进殿中抬走尸体,那个宫女是前段时日调到养心殿伺候的小宫女,褒可青甚至还没来得及与她正面交谈过。
谢绍通经过褒可青时,见其表现比上一次平稳许多,便也不多做停留,站在元狩帝面前五步远的地方等待元狩帝的命令。
一名宫女端来了一盆清水,双膝跪在元狩帝的面前,元狩帝伸出双手,将手浸在水里,慢慢地撩起清水摩挲,洗净后拿起另一名宫女掌心朝上捧着的锦帕,擦干净手上的水渍,后将锦帕扔进了铜盆中,期间均是面无表情。
大殿内的宫女太监一干人等大气也不敢出,默默等待着元狩帝下一步的指示。
“谢绍通”,元狩帝转身坐回了龙座上,看向面前弯腰站立的大监谢绍通,这是跟随自己时日最长且忠心耿耿的太监。
“宫中也就这些货色了,朕都看腻了,明日宣旨着内廷提前大选,招揽天下美女”,元狩帝看着自己的右手掌心,百无聊赖地说道。
“喏,谨遵圣喻”,谢绍通恭敬行礼应道。
元狩帝挥手示意殿内的众人都退下,余光中瞥到一直跪在角落处的一个小太监也要起身离去,伸出右手食指指着褒可青,声音低沉、富含威严地说道:“你留下”。
殿内众人俱是心中一震,这个眉清目秀的小太监今日恐性命不保。
大监谢绍通眼神微缩,低下脑袋不发一言,缓慢地退出养心殿。
褒可青微微抬头,看向了元狩帝,不料此时的元狩帝也在看着她,上下将她打量了一番,收回目光又拿起桌上的奏章继续批阅了起来。
仅仅是一眼,褒可青却似被毒蛇盯上了一般,全身汗毛倒立,连忙低头继续跪在地上。
直至夜晚降临,元狩帝批阅完了所有的奏章,站起身走到了殿外,期间再也未看殿内那唯一留下的小太监一眼。
第二日,太极殿内
大监谢绍通踏前一步,手挥拂尘说道:“有本启奏,无事退朝”。
兵部主官吴起跨出一步,向元狩帝恭敬行礼禀道:“臣有本奏”。
大监谢绍通看向兵部主官吴起,手挥拂尘说道:“奏来”。
兵部主官吴起恭敬说道:“陛下,北部边防于年初向外扩展一城,名为悬壁城,新建的城池内原遗留的异族却是蠢蠢欲动,似与边防外的犬戎有暗地里联系勾结的动静,朝廷是否需要派兵加强北部边防?”
元狩帝右手食指抵住自己的额角,开口说道:“将那一城的异族屠杀掩埋了”,声音里毫无波澜起伏。
兵部主官吴起眼中闪过震惊,稳住心神说道:“这回禀陛下,臣恐犬戎反抗激烈,若是再来个里应外合,则夏军危矣、大夏危矣”。
“所以要先下手为强,屠戮干净了,就没有异心了”,元狩帝不再看向吴起,挥手示意吴起退下不得多言,吴起讪讪地退回百官队列中。
户部主官张立秀跨出一步,向元狩帝恭敬行礼禀道:“臣有本奏”。
大监谢绍通看向户部主官张立秀,手挥拂尘说道:“奏来”。
张立秀低头恭敬说道:“陛下,西北今年干旱少雨,恐旱灾严重,百姓民不聊生,望陛下调拨各地府衙的官仓以救济当地百姓”。
元狩帝放下手,看向户部主官张立秀,威严的嗓音在太极殿内响起:“西北多年来频发旱灾,你们这些享受着高官厚禄的官员都未曾想过一个彻底解决这个问题的办法么?”
户部主官张立秀脸色出现了为难之色,自古开仓放粮是应对旱灾最有效也是最直接的办法,还能控制老天爷下雨不成?!
元狩帝不理会户部主官张立秀难堪的脸色,声音低沉地询问道:“工部主官何在?”
工部主官李冰闻言立马跨出一步,向元狩帝恭敬行礼禀道:“微臣在”。
“将民年二十三岁至五十六岁均有义务服役改为凡民达到二十岁即起役,着工部组织三十万平民去治理西北江河,修筑西北农田水利,服役时间不定,直到朕看到西北丰收,没有旱灾为止”。
工部主官李冰连忙双膝跪地,额头贴地说道:“陛下,万万不可啊,陛下,这样一来将给百姓带来繁重的徭役,给百姓造成沉重的负担,将导致田地无人耕种的局面,百姓的生活将会更加贫弱,生灵涂炭啊,陛下”。
“你这话倒是听着有意思,连年的旱灾无法解决,耕种了又有何用?增加徭役,利国利民,朕主意已定,无需多言,谢绍通!”
谢绍通侧身行礼应道,转身自身旁小太监处接过圣旨,向前踏了一步,开始宣读,徒留工部主官李冰一人面沉如水地跪伏在大殿中央。
随着谢绍通的宣读,文武百官左右看看,互相默默地传递着眼神,却不敢多言语。
本应于两年后进行的秀女大选,元狩帝今日竟直接于朝议上宣布着内廷组织安排秀女选拔的一应事宜,由地方官员推荐合适人选,如有欺上瞒下者,格杀勿论,有献美成功者加官进爵。
文武百官内心虽多有想法,但在太极殿内却不敢就此事发表不同的意见,只因元狩帝是真的会杀人。
元狩帝自登基起,虽对政事颇有见解,在政务上也从未疏懒,但对于违逆之人却是心狠手辣,心情不好时说杀就杀。如果只是砍头也就算了,多数时候竟是用各种前朝未有过的刑罚去惩治违逆之人,手段之残忍,心机之深沉,令人胆寒。
退朝后,百官走在通往宫外的宽阔大道上,大道足够并排数十架马车齐驱。
礼部主官姚家华忧心忡忡,疾步走向了工部主官李冰身旁,低声询问道:“这可如何是好,照此下去,恐”姚家华知道宫内耳目众多,不敢再说下去。
工部主官李冰停住脚步,看向了正前方巍峨的宫殿大门,忧心忡忡地缓缓摇了摇头,并不言语。
户部主官张立秀放慢了脚步,直到礼部主官姚家华走近,看着前方轻声地说道:“裴氏皇族历来出专情的帝王,如最专情的帝王靖文帝,于百年前仅宠爱贤后周云,与周皇后携手中兴了夏朝,开创了一个绝无仅有的盛世,直到百年后依旧是史官笔下及百姓口中的佳话美谈,然当今陛下却是裴氏皇族的一个意外”。
皇帝专情某个女子,虽会引起百官的反对和议论,但终归不会伤及民生根本。
只要那个女子能为皇家诞下合格的继承人,后世对这个皇帝也是多有赞誉,然而元狩帝却是夏朝立国以来的例外,他似乎有心将前朝多位帝王未享尽的美色皆要收纳宫中。
“唉~”礼部主官姚家华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读史可为镜,历朝历代传承超过四百年的皇朝寥寥无几,大夏这是要没落了不成?
其他经过的官员听着礼部主官姚家华的叹气声,也是面露苦涩地摇了摇头,当今陛下这样下去,恐是亡国之兆啊。
一时朝野议论纷纷,而各地官员却是铆足劲在民间大肆收集美女,于半个月内整理出十三到十七岁女子的名单快马加鞭送至京都,以供皇家大选、充实后宫。
三个月后,秋日,天气凉爽,第一批秀女入宫。
褒可青站在大监谢绍通身后半步远的地方,抬头看着眼前一排排眉目如画的少女们,眼底有着不忍,一个个都还是半大的孩子,却要进入这个吃人的宫殿内。
谢绍通余光注意到褒可青的安静,微微侧过身子转头看向了褒可青,见她似看得出神,抬起左手,弯曲食指敲了下褒可青的脑袋,好笑地说道:“怎么,看入迷了?”
褒可青回神,连忙低头隐藏了情绪,回道:“可青不敢”。
谢绍通又转身看向了那些鱼贯而入的秀女,头也不回地低声说道:“这里面能出几个贵人?能把命保住就不错了。少年慕艾,但在这深宫中切忌胡思乱想”。
褒可青在谢绍通的身后行礼,低声回道:“可青知道了,谢干爹教导”。
“这便好”,谢绍通眼角有了丝笑意,这段时日褒可青与自己有些疏离,故今日特意唤他出来近身随侍着,也方便自己与他聊聊天。
在这宫中,帝王最大,也是自己要尽心竭力伺候的人,但能让自己上心关照的却是身后这个干儿子了。
褒可青低垂着脑袋,不让任何人看到自己的情绪。在进养心殿的前两年,多数时间她都待在谢绍通的居所,甚少出来。
但仅仅是那一方天地,她也逐渐看清了谢绍通的为人处事,眼里只有上位者,下位者在他的眼里如同蝼蚁,可以由着他任意凌辱处置,自己与他注定渐行渐远,无法成为一路人。
随着自己的年岁越大,谢绍通进入自己房间的频率却越高,他不说破,她便也像个懵懂的孩子般装作不知。
褒可青看着地面上的青石板,耳边传来远处少女们轻盈走动的声音,心想:如有朝一日,自己得了机会,必定离这个皇宫内的一切人和事远远的,像个正常人一样活着。
养心殿内
元狩帝拿起手边的茶水抿了一口,眉头微皱,这与往日的茶水味道有细微的差别,抬头看向了大殿内的一处角落,那里跪着一个太监,却极为陌生。
“他呢?”元狩帝看向那处,漠然地询问道。
身旁三步远的宫女注意到元狩帝的问话,看向了他眼神所指的方向,略一思索,及时行礼出声回道:“回陛下的话,那处往日值守的小太监名叫褒可青,今日跟随大监前往储秀宫安置秀女了”。
“哦?”元狩帝沉吟,自己身边的一应事务及伺候人员向来由大监谢绍通安排打理,元狩帝头一次觉得谢绍通有些多事,那么多太监和兵甲,却独独带走一个自己看着稍微顺眼的小太监。
“既然如此,夏日刚过,秋日的御花园也需要施些肥料了,来人啊,将这个太监拉下去处理了”,元狩帝头也不抬地说了一句,便继续批阅手中的奏章,桌上的茶水却是一口都不再碰了。
两名兵甲立时进入大殿,捂住太监的嘴巴,将抖如筛糠的太监拉出去,过程中仅有衣裤拖地之声。
养心殿内其他的宫女均双膝跪地,将脑袋贴地,鸦雀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