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山高自有客行路
我们绝不希望冒险去召唤混沌。
毕竟把自己的命押注在那种只在史诗里出现过的神兽,根本就无法预知究竟是会得到橄榄枝还是带血的荆棘。
更何况要冒天下之大不韪。
于是我让病花子抓紧说说第二套方案:怎样才能让皇权和世家之间关系彻底决裂和怎样逃生!
病花子斩钉截铁道:“烧!将所有的东西统统放火烧掉!”
胡大头扯着嗓子“啊”了声,接言道:“这太冒险了吧?俗话说,天狂你得有妖,人狂你得有刀,没两把刷子,就别把是非招”
胡大头所说的其实话糙理不糙如果真照病花子说的办,我们的目标将会从尽量活下来、逃出去,转变成尽可能的去作死!
众人面面相觑,显然大家非但不愿意冒然去惹麻烦,而且还没能把烧掉石室和逃命联系起来!
我立刻发出提醒:
“花子爷一把火烧了简单,可烧完了怎么办?如果漫无目的的烧,依旧没有逃出去的办法呀~反而还会把自己逼到绝境,无异于作茧自缚啊。”
病花子向石台走了几步,将视线缓缓移向嵌有女皇尸体的巨树上方,用清冷而笃定的语气说:
“出口就在上面,我嗅到了阳光的气息。”
“阳光的气息??”胡大头使劲耸着鼻子,但又立刻皱起了眉头,似乎除了让人作呕的腐臭味什么都没闻到。
我刚才就留意到了,病花子的注意力一直在这棵形貌奇特的巨树上,难道他想让大家顺着树爬?
其实,我也曾经一度怀疑,树顶正是骆驼口中的出口,骆驼突然清醒要传达的消息就是——顺着这棵树往上爬,就能逃出去。
他那句昏迷中的呢喃——“当心乡绅抓凶手”,有可能说的是“向上是出口”,我刚才没能理解,但是,他为什么要说“当心”呐,当心什么?
当心不要掉下来吗?
这一点确实需要格外担心
眼前的树,不但主干粗壮,根本环抱不住,再加上枝丫稀疏、距离远,恐怕连猴子都爬不上去,就更别提我这种三脚猫了;
而且它实在是太高了,高到火把的光甚至都照不见尽头。
现在,病花子仰头盯着这棵高不见顶的巨树,是打算让我们烧掉石室,再往树上爬吗?这无异于是在挑战人类极限!
我记得破釜沉舟这一计,不是这么用的吧?!
若是按照病花子的法子,估计大火烧起来的时候,我们考虑的就不再是如何逃生了,而是必须在烧死和摔死之中二选其一了
胡大头见势态超乎了自己的能力,赶忙坚定反对:“你们谁爱爬谁爬,老子可上不去啊!再说老子还背着伤员呐!
现在不是爬树偷果子,这么高的一棵树,稍微不留神,砸下来可不是闹着玩的!要死你们去死!老子宁愿困在山洞里。”
我见胡大头真急了,忙劝:“山高自有客行路,水深自有渡船人,咱听听花子爷咋说~~先别耍小孩子脾气~哈”
病花子迈步到了树干前,沉声道:“你们大可放心,没有比这棵树更好爬的树了。”
我和胡大头都纳闷的问:“为啥??”
“因为这棵树就是——甘木。不死国的甘木。”病花子答道。
“啥干木、湿木,啥木头老子也上不去!”胡大头赌着气从旁哼唧。
开始我也感觉病花子让我爬眼前这棵巨树是天方夜谭,直到他说出“甘木”和“不死国”。
病花子提到的甘木,我并不陌生,其实就是镶金木匣的用料。
以甘木敲击琅琊峋雕琢而成的乐器,那些乐器就会长鸣七天七夜。
正因甘木有如此特性,直到现在外面山洞的编钟、编磬仍在鸣奏。所以那只金毛狌狌才会舍命来抢我们的木匣。
木匣是甘木做成的,而在这里又生长有一整棵千年难遇的活甘木,两件东西居然能凑到一起,真他娘的无语。
暂且不管木匣的事,如果这棵巨树真是甘木的话,确实能化腐朽为神奇,前提是另外一个传说必须可靠。
文主簿纵使见多识广,听道病花子的话也是愣了片刻:
“花子爷,你确定吗?
甘木可是传说中的不死树,因枝干能嚼出甜汁,由此得名。
据说能助人永葆青春,仅生长在大荒之外的不死国,可太行山里怎么会长出此等奇树?风候、水土都不会允许吧?”
病花子没答话,只是从我手里拿走火把,在巨树周围挥动了几下,
火把冒出的烟,在上升的过程中,被禁锢在树干周围,形成了一圈静止的“烟梯”。
接下来,病花子的动作,几乎惊掉了所有人的下巴。
——“咔吧”声脆响,他居然掰下了一小块树干周围的“烟”,像掰桃酥一样。
他手里碾碎那块“烟”,自言自语道:“还是太稀薄了,烟要再浓些,才能承受五个人的重量。”
东方鲤的祭陵里果真没一件东西是正常人能理解的
我曾经在《四海遗箓》里看到过,甘木除了能嚼出甜汁之外,还能将周围烟尘禁锢住。
此树常和琅玕藤共生,但琅玕藤的作用是避尘,而甘木的作用恰恰相反,能凝固尘埃,凝聚下来的尘埃越浓就会越结实,完全可以当悬梯往上爬。
更颠覆三观的是——甘木,树冠朝下通向九幽地狱,而根须则朝上通往九天,与所有树都不同,是反向生长的,根系不需要土壤,却必须直接吸纳最纯正的日精月华。
所以,甘木只要还活着,就有理由相信它朝天生长的根,必定通往出口!
看样子我们赌对了——骆驼确实在指引我们出去。
逃生的希望近在咫尺,所有人的双眼都似乎在放光。
“浓烟非得要靠烧光石室吗?”文主簿神情严肃,“烧掉这里简单,但皇权与世家两大势力,真的为此决裂,会不会酿成不可挽回的灾祸?”
“再差,还会比现在差?比所有人死在这里还要差吗?”病花子冷笑道。
众人权衡再三,心里盘算起可行性,如果起燃点足够远,烟雾足够多,希望近在咫尺。
文主簿、胡大头和我又抬头瞧了瞧巨树上方隐约透下来的细小光斑,你看我、我看你,似乎都同时下定了决心。
胡大头狠跺了下脚:“咱今天要折腾就折腾出个天翻地覆慨而慷!烧!烧个干干净净!!”
“时间不多了!”病花子接过火把,看向来时的方向,对众人道:
“我回去从石室入口烧起,等树干烟雾浓起来,你们带上骆驼立刻往上爬,不必等我,更不要回头往下看!听清楚了没有。”
我们仨果断点头回应。胡大头撕出几条布,将骆驼绑在自己身后,走到巨树近前做足准备,等待着滚滚烟尘的降临。
病花子刚准备飞奔下向室门,半只脚刚迈下石台一声悠长的咆哮声好似波涛般顺着石壁激荡而来。
紧接着,从四面八方传来阵阵轰鸣声,我们脚下的地面开始颤抖。
与此同时,周围的空气似乎变得粘稠起来,我感觉自己整个人像是泡到了浆糊里,每动弹一下,都有种皮肤和空气之间拉扯出粘丝的痛觉。
病花子面色陡然由不解演化成了凝重:“炁场正在变强,没时间了!”
说完,他不顾一切向石室入口跑去。
但此时,轰鸣声越来越大,空气的粘性仿佛也在快速增强。
病花子的行动明显受到了阻碍,万幸他体质异于普通人,很快调整好了力量分配,炁场增强对他奔跑并未产生非常大的影响。
然而,病花子跑着跑着,致命的问题出现了——骇人的皮肤撕裂声从他身上穿入我的耳洞里!
“花子!小心!!!”我脱口吼着。
由于他快速切换着奔跑动作,而空气此刻带有巨大粘性,和皮肤形成了粘结。
这种粘结在缓慢活动时,并不会造成创伤,然而,现在病花子正在进行反复的剧烈运动,如同狗皮膏药般紧密附着在他皮肤上的空气,很有可能让他受重伤,甚至丧命
所有的担心并非杞人忧天,因为我已然看见,空气仿佛结成了粘膜正在将他的皮肤一寸一寸的粘下来,露出布满细小血管的真皮层,他的周身弥漫起了薄薄的血雾。
照此下去,病花子再跑十几步,全身皮肉就要被粘下来大半了,眼看空气粘性越来越强,轰鸣伴随着咆哮也正在逼近
这可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