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选择困难症
那个和我装束相同的人影，五官竟然是用墨涂抹上去的！那人脸色煞白，乍看像是冥烛店里摆的纸人。
映着远处铜钱大小的光亮，我看见那“人”潦草的嘴角，正以一种不可思议的角度上翘着，似乎正在朝着我邪笑。
从汴梁城出来之后，遭遇了种种诡异离奇的事件，我的神经大概已经麻木了。
现在，我的情绪不是畏惧，而是莫名的愤怒，感觉自己正在被耍的团团转！
怒火，“腾”的一下直冲瞳仁！也顾不上三七二十一了。
我大步冲向那个鬼影子，抡起菜刀劈头就砍。
可刀刃刚落到他身上，“唰”的一下，那鬼影竟瞬间化做一股白烟，往远处光亮处飘去了。
担心他耍花样，躲了起来，我迅速吹亮了火折子，四下照去。可看了几遍，都不见其踪影。
耳边忽然出来几声“咔吧、咔吧”的异响，我连忙将视线转向胡大头等人，顿时感觉有些不妙。
此时，他们的上半身，正缓慢的转向我，而下半身却像钉到了地上，一动不动。
最后，三个人以一种十分不协调的姿势，自顾自扭着，而异响正是他们转腰时脊锥骨大幅度错动发出的声音。
我突然为自己刚才的莽撞后悔不已。
尴尬的是，现在我还不能一走了之。
虽然三人刚才聊天是重复以前的内容，但从他们之前说话的语气、举止判断，都还算正常，万一这三个是文主簿他们本人，我必须想办法把他们弄出去，绝不能让他们平白死在山洞里。
可能是有了上次经验，虽说握着菜刀的手心都是汗，可我发觉自己镇定了不少，先稳步后退了十几步，缩到石柱后头，静观其变。
陡然间，三张脸逐一转动到位。
胡大头脸孔最先正对上我的视线！
火折子闪烁的微光中。
胡大头的面容竟然没变，依然是那张赘着横丝肉的大脸。
文主簿、和骆驼也都是他们本人的容貌。
见到这三张熟悉的面孔，我激动地眼泪都差点流了出来。
说实话，现在看到胡大头那张肥脸，竟平白增添了几分亲切，毕竟比刚才长满金毛的怪物好看多了。
可还没高兴多久，他们三个又开始对我媚笑！
我心里骂道：狗曰的！进到这个狗屁祭陵里最怕看见有人媚笑，每次见到这种笑，肯定没好事！这次又要出什么妖蛾子？
果不其然，只见胡大头脸上开始快速长出了金毛；而后，金毛开始遍布全身，几乎瞬间，他又从一个憨态可掬的胖子变成了只金毛怪物。
紧接着，是文主簿，他的面容仿佛逐渐融化成一团，模糊不清，等我再眨眼，老孙头的死人脸再次长到了他的头上。
与此同时，骆驼五官开始错位，带着青铜头套的蜈蚣从他的七窍中一条一条的爬了出来。
伴随着他们面孔的改变，溶洞中蒸腾出大量的雾气。
雾气愈发浓稠，三人诡异的面孔，变得朦胧模糊。
我心下大惊：这不就是第一次三个怪物出现的场景嘛？就连他们三个的站位，都和上次几乎一样，只有我的位置变了。
我怎么就这么倒霉呐！上一次遇险的场景还要再经历一次？
不过，要说在山洞里边兜兜转转回到原来位置，我能理解，可眼前再次出现的三只怪物，还有和半炷香前完全相同的聊天内容，又怎么解释呐？
莫非，在山洞里时间能倒流？！能让我重新经历半炷香之前的事件？！
如果真是这样，那问题来了，现在我该怎么走呀？
后退回到岔路口？或者冒险冲过三只怪物继续朝着光亮走？这两个选择都有风险呀！
可是转念一想，光亮就在前方，朝着光走，逃出去的可能性更大。而且这次我并没有被他们仨包围，主动权还掌握在自己手中。
三只怪物正在拖着腿，前后摇摆着向我聚拢而来，嘴角还淌着浑浊的口水，如同嗜血丧尸。
他们在不协调的运动中出现了破绽。
我一不做二不休，瞅准时机，朝三只怪物身侧空档冲去。
三怪来不及反应，我已经跨步绕到了他们身后，扭头朝着光斑狂奔。
边跑边嘱咐自己：这次千万不能只低头看路了，要时刻跟着光斑跑，如果再乱走，又不知道会遇上什么怪事了。
三怪虽然还是对我穷追不舍，但论速度根本比不上我，没多久便拉开了距离。
但跑着跑着，我又发现了异样，前方铜钱大小的亮斑，并没有随着我的靠近逐渐变大，而是…慢慢的…一分为二了。
我有些傻眼了，怎么光斑会分开呐？难不成前边又分出了两条通道？
随着奔跑的时间越久，两个光斑分开的距离就越远，直到我的眼前忽然出现了两条岔路口。
我站在岔路两个洞口前，呼哧乱喘着，心里骂了几千遍祭陵的主人——东方鲤：
这个鸟人，到底在山洞里布置的多少岔路呀？！非得把我这种有选择困难的人逼疯吗？
去仔细观察两个山洞，洞口仍然分别有两组雕刻，左侧洞口依旧是两只首尾互相衔咬的蛇围成了个大圆圈；同样，右侧山洞还是刻了几大片手掌型的枫叶。
两个洞口和我上次见到的比起来略小了些，另外就是上次洞里黑咕隆咚的，而这次两个洞里都有了光。
除此以外，其他特征几乎一模一样。
我思索片刻：既然上一次选了左侧山洞没出什么大的纰漏，这次就继续选左边，倒要看看还能否再遇到那几个怪物。
于是阔步就走。
可没过半柱香的时间，事实就提醒了我——人倒霉，放屁都是会砸到后脚跟的！
四个人影，依旧迎面出现在了我眼前，依旧是同一个位置，依旧谈论着和前两次一样的话题…一切都重新发生了一次。
我不等四个怪物变身，径直飞身穿了过去。
这次，好像除了那个和我穿着一样的人以外，其他三“人”都对我没反应，我似乎在他们面前是透明的，压根没被发现。
毫无阻拦的穿过了队伍，继续朝着光亮方向奔跑。
然后光斑一分为二……
再一次遇到两个洞口……再进左侧洞口。
又反复循环了两次，相同的四个人影，相同的两个洞口、相同的两组雕刻。
除了洞口越来越小，一切都像在循环，无休止的循环。
直到，我再一次身心疲惫的扶着湿漉漉的洞壁站在两个洞口前，浑身上下已被洞中潮气浸的发寒。
看着越来越小的洞口，我心里直打鼓，不能再这样无脑走下去了，要是这洞口再缩小下去，我可能就没出路了，如果再找不到退路，也就只能困死在山洞里了。
真到那时候，这座雷泽山，就成了自己名副其实的坟茔了。
我凝视着两个山洞，看向洞口旁的两组雕刻，之前光顾着逃跑了，没时间去研究他们，现在看来这两组粗糙的雕刻，很可能有大用。
陡然间！
我眼神凝固到左侧山洞，两只首尾互相衔咬的蛇上，脑中一个炸雷。这两只蛇首尾相接,围成的圆圈，头即是尾，尾即是头，莫非代表着无尽的循环，所以进到左侧洞口，我就会进入到这个死循环中？
想到这里，我哎呀一声，狠拍了自己脑门几下，怎么之前没悟到其中含义呀！原来早就有人把山洞之内的玄机识破了。看来左侧洞口是决不能再走了，要是执迷不悟，注定走投无路。
我又将目光移向右侧雕刻，石壁上刻了九片巨大的手掌形枫叶，每片枫叶正中都几笔勾勒出了个简易的人形，像是人躺在一片巨大的枫叶上，被巨型叶片托举着。
右侧洞口的雕刻要表达什么意思呐？？是说洞里边有巨树，能把人包裹住吗？可哪来那么大的树叶呐？
我只在《四海遗箓》里看到过一种长生不死的琅玕藤，有这么大的叶子，且状如红枫，据说琅玕藤上分别能长出雮尘珠、磬尘珠和避尘珠三种果子。
外边就有大量避尘珠粉末涂抹在山壁上，难道雷泽山的洞里真的有这种百年不得见的神树？
如果贸然进去，会是吉是凶呀？
此刻我真的希望文主簿、胡大头他们几个能回到我身边。几天以来，遇到问题，我身边一直有人可以商量，遇到危险都是大家扛。
事到如今，就只剩我自己，思维和阅历都有限的情况下，很难把风险考虑周全，有时候心里真的没着没落的。
是原路返回还是冒险进右侧洞口？我实在权衡不定。
注视几片巨型手形枫叶良久，眼睛都有些花了，忽然用余光看见那只毛茸茸的手，又从右侧洞口伸了出来。
我迅速扭头定睛观瞧，这次借着火光，终于看清楚了。
原来，是一只金毛大猩猩，它正蹲在右侧山洞的阴影处，向我挥动着毛茸茸的爪子。
从头到尾不会就是这只猢狲在捣鬼吧？
它发现我看到他了，冲我咧开了上下嘴唇，露出了两排白牙，又“嗷嗷”叫了两声。然后猩猩扔给我了个圆咕隆咚的小东西，扭头就跑了。
我挠了挠头，低头去找它扔来的东西。
发现地上竟多了颗通红的大枣。
我有些惊讶：如此凶险的山洞里，居然有一只金毛猩猩，它能摘到这么新鲜的大枣，说明跟着它，出去的概率会大大提高。
这只猩猩又是冲我咧嘴，又是给我红枣，应该是没恶意，它是不是把我当同类了？是想搭救我？难怪多次诱导我往右侧走呐！
不过，也不能太乐观，防人之心不可无，防“猴”之心更不可无！
于是，我将火折子吹到最亮，擎在手里，朝着金毛猩猩方向跑去。
可猩猩比我脚步灵巧的多，没一会就跑的无影无踪了。
安全起见，我只能边关注着环境，边慢走。毕竟洞口雕刻提醒了，里面可能有巨型树叶。
再往深处走，绕过一道晶莹钟乳石的瞬间，我脑子嗡的一下，突然有一种前所未有的奇怪感觉，自己好像消失了！
对！我瞬间感觉不到自己身体了，浑身不受控制，有劲使不上，黑暗变得没了边界，自己也没了边界。
我的触觉在随着黑暗无边的伸展，但所碰触到的都是空亡与虚无。
忽然，有一道声音传来，像是那只猩猩的嚎叫、呼唤。
在吼声中，我才重新收敛住了知觉，四下望去，还在原地。
这种感觉太…太奇怪了！
很难形容，如果非要形容出来，就是——我感觉自己刚才像闪电一样，闪烁了一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