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山神爷生气了
虽说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但时间紧迫,已不允许我们等到山路疏通再走了。
四人权衡再三,文主簿最终还是决定明天天一亮向祭陵小路进发。
可荒山野岭,我们完全不知道路线,只得拜托村正帮忙找一个靠谱些的向导。
文主簿许诺,要是找到了,赏他黄金五两,向导的钱另外算。
一听有金子拿,村正两眼直冒绿光,急的没等吃完饭,就扯着我们往外冲。
老村正七扭八拐的,走到了一户烂土坯房前,他指了指正蹲在墙根喝胡辣汤的独臂老头儿:“就是他了,老孙头!”
老孙头七十多岁年纪,面色红润,身子骨看着还挺结实。
他孤然一身,原先是当地的猎人,中年时候在山里被黑瞎子咬掉了一条胳膊,没了生计。
自那以后靠进山采药维持,周围的野林子他几乎去了个遍。
村里传说建造祭陵用的汉白玉方砖,磨碎了冲水喝能治牙疼,要是实在没饭吃,也冒险去祭坛偷凿些方砖、碎瓦回来换嚼谷。
没人比他更熟悉那段路,前些年全村唯独他带客商走小路,从来没出过岔子。
当初村里人眼红这个赚钱快的行当,所幸不论什么闲人懒汉的都抢着给客商们当向导。
一来二去的,越来越多人被领错了路,犯了山中忌讳,绝大多数有去无回,即使侥幸回来,也是疯疯癫癫,神志恍惚。
所以这几年,除非真有要命的急事,才求到老孙头,其余九成九的客商再没敢冒险走那条小路了。
老孙头好好的饭碗被同村人给干砸了,他觉得全村老少都欠他的,成日里独来独往,谁都不爱搭理。
我们说明来意,他还有些纳闷。
老头把汤碗撂下,提鼻子仔细闻了闻,冲我们几个直摇头。
文主簿以为老头儿打算坐地起价,直接拍出了两锭灿灿泛光的金饼,馋的旁边村正哈喇子快流下来了。
可老孙头瞥了一眼,依旧蹲在墙根,斜眼看着金子,想拿又有所顾忌,挠了挠鼻窝,最后还是摇了摇头:
“弄啥嘞?这会儿进山?还要进祭陵?去不了!恁几位,死了这条心吧,别不知深浅,找不自在了。”
说完还扭过脸去,自顾自的吸溜着胡辣汤。
文主簿一愣,示意我们他就这么多金子了,使了个眼神让我们想办法。
我绞尽脑汁飞速的思考着让老汉带路的方法,忽然灵光一闪,想到:这胡大头是街面上混的衙差,跟上了年纪的人打交道肯定是手拿把掐~
于是我朝胡大头使了个眼色,让他上。
胡大头也看似心领神会朝我扬了扬了眉。
但当他抬起腿踢向半空的那个瞬间,我意识到——糟糕!!这个白痴理解错了我的意思,整岔劈了
只见,胡大头上去,不管三七二十一,拉开架势,一脚踹飞地上的汤碗,粉条、木耳撒了满墙、满地。
此时,我感到后悔不及——
胡大头是谁呀?!他可是在市井街面当差的,欺负老百姓肯定一套一套的
胡大头粗声喝道:
“我看你个老棺材瓤子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两锭金饼还不知足?给脸不要脸!说!这次你是带还是不带?”说话间,要去薅老头的脖领子。
我实在看不下去这么欺负老实人的,赶忙侧身拉住他,低头悄声嘀咕:
“你个棒槌!老子让你上去说几句好话,劝劝得了,你咋还动起手来了!!”
胡大头冲我眨巴了两下眼,意思应该是要表达:先把戏演下去,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吓唬住老头儿再说~~
我虽说于心不忍,但既然大戏都开锣了,肯定不能中途退场~只能硬着头皮演下去。
于是,我顺势将胡大头拉开,劝道:
“诶~诶~,胡大人,都是老实巴交的庄户人,有话咱们好好说,别真动手。
再说你年下跟县太爷去给寡妇村慰问的时候可不是这幅嘴脸!”
胡大头依然不依不饶,抡起巴掌要打,他这一巴掌下去,老孙头仅剩的半口牙,估计又要掉几颗了。
村正见要动起手来,急忙颤颤巍巍赶上去,低声央求老孙头把金子收了,带我们进山。
老孙头表情略微动容了几分,看来胡大头的昏招有时候还真管用
他长长叹了口气:“恁们没闻见山里吹过来一股子血腥味?山神爷在发威,那山现在进不得呀!”
老孙头急的满布血丝的双眼又瞪向老村正:
“烧球哩!他们是外乡人不知天高地厚,恁可是活了一辈子了,为了挣棺材本,咋的?良心都让狗吃了?”
我心中纳闷,问道:“怎么就不能进啊?现在是寒露,正是进山打猎,砍柴烧炭最好的时候,再晚大雪就封山了。”
“不是说整个山都不能进,就祭陵那条路进不去。而且别人进得,恁们绝对进不得!”老孙头说道,“俺穷虽穷点,可还没活够,恁们给再多钱也不能买俺的命嘞。”
“老爷子,对不住了!”文主簿将被胡大头踢飞的木碗拾回来,弯腰放到老汉跟前,蹲下问“怎么就我们进不得呀?您给咱说说?”
老头板着脸道:“你们跟我说实话,进山时后是不是吃了啥不该吃的东西了?噫~~一股子骚膻气!”
我们互相对视几眼,心虚的躲避着老孙头质问得目光。琢磨着难道他指的是当康?
可我提鼻子使劲闻,没闻出来有什么异味啊~
“咦~!打恁们刚进门,俺都闻见了!恁们知不知道闯下了多大的祸不???”
没人再敢吱声,气氛有些凝重,都竖着耳朵听老孙头接着说。
“吃了山神爷的后生,惹怒了他老人家,说句不好听的,恁们遭的洪水就是个活该 !
等下雨天避着点天雷!更何况又是这个节气,想去祭陵那边,不是找死嘛?”
老孙头的话,有板有眼,如同闷头一击,我只敢埋头偷瞄向胡大头,心想:要不是他挑事儿,非要吃那当康,绝不会惹出这么多是非来。
文主簿眉间增了几分愁云,问道:“怎么进山还跟节气有关?现在祭陵那边难道有什么怪事?
“嗨呀!里边现在凶的很哩!二十四个节气,有八个不能往那边走,尤其是这个时候,欸呀呀……
水桶粗的蜈蚣见识过没?夜里杀人四处乱飞的死人头听说过没?
你们啥都知不道就敢往里很冲直撞??
还有
成百上千的鬼兵附身到石雕上在山里边砍杀,就连狼、狐狸都往外迁躲灾,更别说恁们这帮刚进山就开杀戒得罪了山神爷的龟孙儿了。”
老孙头语气有些惶恐,继续回想道,
“唉!俺年轻时候进山打猎,在雾气里迷了路,就遇见过一回,差点被鬼兵把魂勾走,吓得俺连动都不会动。
要不是当时突然跳过来只大马猴,从鬼兵手里抢走了我,老汉俺活不到今天。”
骆驼嗤嗤笑道:“呦!看来你命挺硬呀,马猴还能救你那肯定是只母猴吧??”
老孙头脸色有些尴尬,低声重复着:
“咦~可不敢乱说,可不敢乱说……听老辈人说山神爷可是上古年间的什么神怪,就连观音菩萨、老君爷都不敢惹!”
我不知道里边的真实情况,只是觉得老头儿的经历太过离奇。想到一只红屁股老马猴荡着藤蔓来救他的画面,越发感到滑稽,觉得好笑。
文主簿反而越听神情愈发凝重,在院子里踱着步。
过了半晌他像是下定什么决心,走到老孙头面前,从怀中取出几根泛着莹莹蓝光的羽毛,在残阳的映衬下泛着宝气。
五彩斑斓中有一种让人窒息的神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