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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你也喜欢我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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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窦章辞她很年轻,才三岁半,没有阅历。

    直到经历了社会的毒打,才知道原来第一天不是最难熬的。

    今天,才是最要命的一天。

    蹲不下去,根本蹲不下去!更别说半蹲着扎马步,整个人抖得像筛子。

    屏住呼吸颤巍巍往下蹲,只是放松吸口气的功夫,小屁股墩直接怼地上。

    本来就已经很酸爽的身体,霎时像被千虫万蚁同时啃噬。

    “哦呼呼……”

    她抽着凉气,小手撑着石板,沁凉的触感直冲心田。

    没多久就发现,一旦坐在地上,那阵酸过去后,居然只剩爽诶!

    就,根本不想起来……

    她偷偷瞥一眼要进屋倒茶的太子殿下。

    小手拜拜:求求,里面没热水,让太子殿下必须自己烧。

    还要让他烧水没柴火,必须去山上砍!

    然后她就可以坐地上等下课回家,嘿嘿……

    小娃娃的愿景可美好了。

    现实却可残酷了。

    太子殿下跨门槛时骤然停下,冷声道:“起来,继续。”

    “……”

    他背后有眼睛吗?!

    窦章辞一个激灵,飞快地爬起来,撅着小嘴生不起一点反抗之心。

    进了这破演武场,太子殿下就是绝对的主宰。

    他倒是不打她,可他瞪眼可太吓人了!

    在他回头瞪眼前……

    “嗬!”

    窦章辞小手伸直,蹲下去。

    “哎哟!”

    青石板又接住了她的小屁股。

    真的很疼啊!

    再摔可要裂了!

    但不再摔显然不可能,根本站不稳了!

    她才几岁啊,为什么要吃这种苦!

    上辈子不会武功也活得好好的嘛!

    如果不是太子殿下把持不住,她肯定能长命百岁!

    都怪他,都怪他!

    越想越气,阵阵心酸涌上心头,窦章辞抱着膝盖蜷成一团,好委屈的……

    崔诩回头,立在阶上静静看她。

    那狡诈的小东西,一双圆溜溜的眼从手臂间偷偷露出来,偷瞄了他无数眼。

    他叹口气,无奈地折回去。

    捧着她斑驳的小脸强行抬起来,注视着她全是弯弯肠子的大眼睛。

    “你可以的对不对,上辈子生病发烧,烧得神志不清,还能爬起来上职,现在并没有比那会儿更苦对不对?”

    他声音压得很低,不远处的福荣公主扎着马步眼巴巴望向这边,却什么也没听见。

    窦章辞怀疑他给自己灌迷魂汤。

    不听不听!

    她瘪瘪嘴,“上辈子发烧时,我十五岁了呀……”

    十五岁那年,她已经进宫四年,干活四年,懂得世间冷暖四年。

    即使有师父疼她,也知道宫中所有人各司其职,师父不能替她上职,也无法帮她违抗宫规。

    她只能靠自己,她必须努力活下去,熬到拨云见日的那天。

    可现在,三岁半的阿辞好娇气的说。

    崔诩轻轻摇头,“可你的意识已经二十一岁,还记不记得,十一岁那年,菜场口卷刃的铡刀,窦家男丁的血淌下去,浸湿了多少人的鞋袜。”

    “还记不记得,流放三千里后,窦家女眷最终剩下几人?”

    “记不记得,外祖父和舅舅死不瞑目的模样?”

    她想藏起来,想淡忘的回忆就这般由他狠狠揭开。

    像钝器用力地凿,凿了无数下才击穿胸膛的痛,漫天席地地将她裹覆。

    眼前除了鲜红,再没别的颜色。

    “不……”

    疼到抬不起来的小脸,被他的手掌死死托住,他顺势捂住她的嘴。

    不许她低头,不许她逃避。

    这一刻,九岁的他给她的,毫无预兆却无比浓烈的心疼和宠溺都被藏起,与上一世毫无差别的凛冽气势冲破禁锢。

    他满身见血封喉的凌厉。

    她望着他,不知不觉地泪如雨下。

    有些事情,发生过,并不会因为上天眷顾给予一次重来的机会,便可以抹除痕迹,它永远刻印在蓄意遗忘的心房。

    一旦血淋淋的伤疤被揭开,坚强的人会生出勇气。

    “我记得。”

    捂在掌心下的声音,哽咽却坚定。

    崔诩将她的小脑袋抱进怀中,似寒夜中跃动的火光般温暖的嗓音,低低问:“我的阿辞从不软弱对不对?”

    窦章辞点头,“我,我踩过杨普威的人头。”

    她紧紧握拳贴着腰侧的小手,抓住他腰际的衣裳。

    纵使布料很厚,填充了棉花,他依旧毫无遗漏地体察到这极易忽略的触感。

    猛地,浑身一僵。

    他低头,冻得发红的小手,将指甲盖那么小片布料攥得死紧。

    就好像,她回抱着他。

    那个月圆如银盘的夜过去四个多月,她又抱了他。

    崔诩指尖紧缩,喉头微堵。

    “我知道。”

    他将杨普威的人头从丹陛抛下后,跟随他出生入死的亲卫人人皆踢过。

    她不知何时藏在白玉栏杆后头,身体微微颤抖着,紧握着不知从哪捡到的染血的钢刀。

    兔子似的眼中透出深埋在心底的恨意。

    人头滚到脚边,她没有犹疑地踩住,兔子似的眼,那瞬间漫上雏鹰嗜血的意志。

    他便知道,他从未看错。

    此生,唯有她能与他并肩而行,唯有她,能与他共担重拾山河的重任。

    她从不是柔弱的,等一棵大树攀缘的菟丝花。

    “你见到我了?”她心跳加速。

    他将人头抛下丹陛后,她只望了他三眼。

    第一眼,他满身睥睨万方的戾气。

    第二眼,那满身戾气已是天下尽在掌握的王道之气。

    第三眼,他眼中反射着天穹上那道刺破阴云的日光,耀眼夺目。

    他何时看的她?

    他居然真的会看她,在那样足以目空一切的时刻,他说,他看到了她。

    原来,在她偷偷违逆命令跟进紫禁城时,他便已放过她一次。

    眼眶湿润了。

    崔诩轻抚她后脑勺,微微点头。

    “看到了,看到一只振翅欲飞的凤凰,栖在我的宫殿,任四季流转,任风雨侵袭,我凝眸所望皆在。”

    他话落,腰际的两只小手似乎鼓足了勇气,攥住很大很大一片衣料,紧紧的,不肯放手。

    她软嫩的小脸,在他怀中轻蹭。

    湿热的泪意穿透衣裳。

    他想重新抬起她的小脸,她却紧紧贴着不愿出来。

    崔诩抿唇,声音紧绷,“阿辞,你也喜欢我,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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