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兔子急了也咬人
窦章辞眨了眨眼,低头看见自己又被太子抓住手。
从昨日见面起,太子见她不是要抱就是要牵手手,粘人得厉害。
好似怕她一不留神就跑了,必须时时刻刻箍着。
现下人已昏迷,没意识的情况下还能摸到她的手,简直不得不佩服这小孩的执着。
窦章辞不想和他腻歪,小肉手挣了挣。
他似在梦中察觉到她抗拒,手掌又收紧几分。
无语。
这场景似曾相识。
他躺着,她在床帏里坐着,手在他掌心捏着。
除开换了一张床,其余同上午在窦府一模一样。
她鼓鼓腮,乌漆漆的眸子透着不解,她是什么专业陪床吗?
骤然间有灵光一闪而过,太子不会又在装晕吧?
她微微弯腰,仔细打量。
这回太子殿下呼吸平稳,眼皮也没有抖动,不像装的。
但他狡诈,诡计多端。
她决定试探试探。
“太子哥哥,你抓疼阿辞了……”
娇娇糯糯的话音才落,握在手上的力道果然轻了一丢丢。
他当真又在装晕!
窦章辞满腔怒气“轰”地冲破天灵盖。
她一家都快要吓死了!
父亲母亲不顾性命和家人,不顾深夜大雪,一门心思要带她逃跑,保她活命。
年迈的祖父祖母担心得直掉泪。
窦家几乎做好了家破人亡的准备。
一切的源头,却只是太子殿下的一场闹剧!
窦章辞鼻翼张开,一口气上不去下不来,圆鼓鼓的眼睛怒火中烧。
她一刻也不想忍了。
这太子有病!
这皇家也有大病!
一双小短腿蹬着崔诩腰侧,用尽吃奶的力气将手一抽。
“咚”的一声,因用力过猛,后脑勺直直撞在床板上,声响震得姜皇后眼皮一颤。
窦章辞很坚强,呆呆坐着缓过一息,得了自由的小肉手慢慢捂过去,两眼发懵。
却见太子殿下一个鲤鱼打挺起身,一脚将碍事的被子踢到床尾,圈着她的脑袋飞快揉。
漂亮又威仪的丹凤眼带着一丝悔意,温柔哄她:“夫君揉揉,阿辞乖,阿辞不哭。”
她就没打算哭。
但他说不哭,她偏偏很想哭怎么办?
这份不知真假、无缘无故的温柔,让人眼睛发酸。
不管了!三岁的身体泪腺本就发达,今晚又着实被吓得不轻。
她发泄似的撸起崔诩的袖子,“咔嚓”一口咬在他手臂上,边咬边嚎。
“嘤!!”
崔诩无奈,刚刚太过紧张她,以致忘了自己刚入门习武,没有真气支撑他的大动作。
受伤的身体根本经不住折腾,胸口一阵气血翻涌,喉头也泛起一抹腥甜。
但她被吓到了。
他一声不吭,由她用那口整齐的小乳牙啃出一排齿印。
手臂伸直,一丝力气都不敢鼓,生怕崩断她的牙。
边舍身哄小媳妇儿,边冷冷抬眼瞪向皇帝,“不要吓她!”
皇帝很委屈。
他从未觉得自己这么不值钱过,委屈完又一阵气滞。
鼻孔呼呼出气,到底谁吓谁啊!
这嘤嘤叫的小丫头还威胁他,说要他的天下空无一人呢!
他家逆子是选择性听不见吗!
所以谁来告诉他,养儿子究竟有何用,个个有了媳妇儿就忘了爹,倒不如养条狗,拴在门口还能看家护院。
却听他家逆子冷声继续说:“将我岳父岳母安全送回窦家,没事别找他们麻烦。”
皇帝捏拳,到底谁是父谁是子?
谁是君谁是臣?
活脱脱一个倒反天罡!
这儿子是不能要了,趁阿婵还年轻,不如趁早再要一个。
他张了张嘴,发现自己被气得失语了!
“咦,妹妹这是什么神功,边咬人还能边嘤嘤?教我教我!”
门边一道稚气的童声响起。
一身鹅黄棉袍的小姑娘费力爬门槛。
这是好功夫!
她要是学会了这招边咬边哭,下回和三皇姐打架,简直就要立于不败之地。
她保证一定给三皇姐咬得满头包,还让三皇姐有苦难言。
毕竟谁能信,八岁的三皇姐打不过她?
她哭得这么可怜,一定是三皇姐打赢了。
福荣公主崔月恒十分满意,也十分着急,求知欲快溢出来。
一条腿绊在外头,她干脆练地一滚,顺势滚两圈搞定。
头上硕大的明珠像爆金币似的掉落一地。
她爬起来颠颠地往太子榻上跑,刚摸上边儿,便被太子殿下一脚拂下去。
她不哭也不恼,再接再厉往上爬,第三次被扫下去,她两撇粗眉一横,叉腰,“凭什么她能上去!”
崔月恒满脸不服,指着懵懵懂懂抬起脸的窦章辞。
不由倒抽一口冷气。
这丫头真好看!也是真狠!
她六哥手臂上那两排牙印都快透血了!
难道这就是静妃娘娘说的蛇蝎美人?
崔月恒颤了颤,偷偷觑一眼她六哥的神色。
冷淡,平静,看不懂。
但他肯定是生气的!
崔月恒笃定,她六哥最小心眼儿,最睚眦必报!
她这辈子唯一一次咬了六哥一口,直接被打肿屁股,并且整整半年没被允许进东宫。
而所有她爱吃的,爱玩的,全都被六哥拢进了东宫!
听说,那半年,东宫墙角下的老鼠单只都有一斤重。
而且六哥是魔鬼,他不但孤立她,还让她背书!
崔月恒回忆起那半年,浑身打颤。
如今她才刚刚解禁三天。
哦豁,这就碰上了一个不长眼的小丫头!
她收回指向窦章辞的手指,两臂抄在胸前,下巴看人。
语调隐隐透着一股兴奋。
“打她屁股!六哥打她屁股!”
“让她背书,三字经!弟子规!百家姓!错一个字都不能给她吃饭,不能给她睡觉,背不出来接着打屁股!!”
隐隐的一丝兴奋化作实质,崔月恒一整个眉飞色舞。
崔诩淡淡瞥她一眼,仿佛看傻子,根本不管手臂上的牙印,淡定放下袖子,捧着窦章辞懵懵的小脸,一本正经道:“阿辞消气了吗?为夫手臂刚硬,阿辞可伤着了牙?张嘴,让夫君看看。”
“………”
沉默,是雪夜的丽正殿。
皇帝扭头望向皇后,分明寝殿里地龙烧得旺,他仍旧不自禁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阿婵,朕不曾如此倒牙过吧?”
姜皇后笑一声,“不曾,你是锯嘴的葫芦。”
“那你说他是跟谁学的?刘本初那截木头尚不如朕……”
刘本初是内阁大学士,太子的授业恩师。
姜皇后想了想。
“大抵是无师自通吧?”
“但他才九岁……”
“也许是天赋异禀。”
皇帝蹙眉,“大可不必,趁得朕像个棒槌。”
姜皇后侧身掩唇,美目中笑意流转,劝道:“皇上不要妄自菲薄。”
虽是事实,到底不好宣之于口。
帝后二人你一言我一语,无人关注福荣公主深受打击的心灵。
她,是亲妹妹,打小被捧在手心长大。
咬一口,磨搓了半年。
榻上的,是野丫头。
咬一口,她六亲不认的好哥哥,关心人家牙疼不疼!
半年前怎不问她牙疼不疼?
敢情,这世上,只有她是小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