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小脚脚放他肚子上暖暖
窦章辞恨恨想,小小年纪就会趁火打劫,长大还得了。
这样玩是吧?
腮帮子不着痕迹鼓了下。
“夫君……”
气归气,她识时务。
一双柔嫩圆润的小手捏拳,心底呸呸呸。
骤然间,抱着她的手臂一紧,她的脸被死死按在他肩头。
隔着数层厚重的衣料,她清晰感受到太子殿下的身躯在颤抖。
他似乎控制不住,甚至轻微后退了一步。
他喉咙发紧,稚嫩的童声也变得喑哑,“再叫一声,乖阿辞。”
窦章辞的小拳头又紧一分。
鼓足勇气忍这一时之气。
“夫君。”
他等得很耐心,很认真,待听到她真的又叫一声,蓦然发笑,爽朗清越。
将窦章辞提到眼前,小娃娃一双小短腿不舒服的空中挣了挣。
怒目瞪过去,却怔住。
太子脸上,惯见了八年的阴鸷和癫狂皆不见,满身暴戾和嗜血也不见。
他忽然像一轮清风朗月,欢喜得化成了人的模样,令人见之心醉。
他的笑那样浓烈放肆,窦章辞大受震撼,甚至有一丝被感染的迹象。
伸长手臂向他,绽开一抹傻兮兮的笑。
崔诩重新将她按进怀中,绝世珍宝般揣着。
“娘子。”
他轻喃一声,眨眼转换了神色。
“撤了廷杖,全部在此跪上一个时辰,下回再丢了太子妃,一并打完。”
窦章辞小手撑着他胸膛退开,大圆眼轻轻眨。
“是阿辞自己跑的,阿辞跪……别叫他们跪。”
宫人们已是劫后余生,此刻一听,慌忙擦汗,偷偷眼巴巴瞥向太子。
方才太子还是一副急风骤雨,恨不得杀人的样子,“小太子妃”两声腻人的“夫君”喊完,太子殿下竟大病痊愈了。
小太子妃再磨一磨,是不是当真就免罚了?
宫人们跟打地鼠似的,你方偷看完,我方偷看,默不作声等着赦免。
崔诩看一眼她那还没自己手臂长的两条小短腿,又抬眼扫视底下。
显然不想松口,失职者当罚。
可她拿捏了他……
“夫君,好不好嘛……”
什么好不好?什么都好!
崔诩抱起小胖娃步伐轻盈地进殿,矜贵地点了点头。
原则,规矩,在一声声夫君面前都是个屁!
寝殿里,崔诩将窦章辞的斗篷脱掉。
这小东西出门钻狗洞还知道套件脏衣服,本就洇湿的斗篷沾满泥污,已经没眼看。
脏兮兮的小肉手也被放进水中细致的搓洗干净。
她现在倒乖,任他摆弄。
丽正殿耳房里有个白玉汤池,崔诩把她放在圈椅里,准备亲手伺候她沐浴。
以防一错眼,她又跑了!
手才伸过来,小家伙就慌忙揪住衣襟,失色强调。
“不行!阿娘不许哥哥们脱阿辞的衣衫。”
她是小姑娘家,身子不能被男子看,更不能碰。
亲哥哥都不行!何况是外面的小哥哥!
崔诩顿了下,哄她:“夫君可以。”
窦章辞便侧头凝视着他,圆溜溜的大眼睛十分睿智,仿佛说“不要骗小孩。”
崔诩轻笑,小东西还挺机灵,她有这种意识是好的。
起码她那堆表哥别想占她便宜。
崔诩也不强求,朝金时吩咐:“叫几个人进来伺候太子妃沐浴,务必仔细着点,太子妃少根头发都给孤小心点皮。”
金时忙出去点人。
仔仔细细交代三遍,万不能再出任何纰漏。
这回小太子妃再丢了,东宫上下怕要被打得血流成河。
众宫人才从二十杖的恐惧下死里逃生,慌忙应是。
匆匆小跑去干活儿。
太子殿下在门外大马金刀的坐着。
耳房门窗闭得严实,氤氲的雾气和小娃娃在水中玩耍嬉戏的笑声传出来。
崔诩心头一片暖意。
等了足有一柱香的时间,宫人将仅穿一身红色寝衣的窦章辞抱出来,崔诩自然而然接手,扯一条小被子裹住。
小娃娃身上飘着热气,软乎乎窝在他怀中打哈欠。
水蒙蒙的眸子一眨一眨。
崔诩这回分不清真假,依旧脚下加速,将她塞进被子里。
羊绒织成的毯子铺在底下,身上也盖一张,轻盈又温暖。
窦章辞被热水泡得暖烘烘的脚丫放进去,像置身阳光烘烤过的云层,舒服的闭上眼。
三岁多的小孩子,正在生长发育,一天恨不得有一半时光用来睡觉。
她这回是真的熬不住了。
崔诩心慌意乱地足等了大半个时辰,确认她真睡着才爬上榻。
无数次做梦都想与她一个被窝,却害怕冬日寒风趁他掀起被角时将她吹凉。
所以他搬一床被子睡在一旁。
又怕她睡相不佳踢被子,或者趁他睡熟逃跑,他夜里睡很浅,不时撑起身子看一眼。
她小拳头摆在脸侧,肉嘟嘟的脸泛起睡梦香甜的红晕。
崔诩心底饱胀。
这辈子他找到的是三岁的她,他们还有很长很长的时光。
他是她青梅竹马的夫君。
可以从年幼起陪她长大,护她周全,让她做想做的任何事情。
直到子孙满堂,白头偕老。
崔诩伸手,将她小小的拳头握进掌心。
他兀自温存时,一双小脚丫从羊绒里伸过来,钻进他被窝。
循着热源,精准放到他肚子上。
小小的人儿轻轻一滚,也跟着钻出来。
崔诩赶紧松开她的拳头,生怕折到她藕节似的手臂。
她整个人都露在外头,小小的红衣被蹭得卷起,白花花圆鼓鼓的肚皮露出一半。
看不出半点纤腰丰臀的模样。
崔诩轻笑,扬起被角,迅雷不及掩耳地将她裹进自己被窝。
长臂一搂,甜甜的桂花香气扑满鼻腔。
她软嫩的脸蹭着他颈窝,两只小手塞进他衣襟里,寻到最暖和的地方搁置。
崔诩不知她睡梦里有没有感受到他清晰又狂乱的心跳。
仅九岁的身体,不会因心上人在怀而有什么反应,可他心底的温柔快溢出来。
无处宣泄的情感,折磨他一夜不成眠。
不知多久,怀中小小的身子一颤,鸦羽似的长睫轻抖。
崔诩拂开她额角凌乱而细软的发丝。
小娃娃白嫩的脸上两道纤长的柳眉轻皱,呓语般叫了声“阿娘。”
晶莹的泪光漫上那两片纤羽。
崔诩心疼地轻抚她后背,不含一丝欲念的吻印在她额头。
她的不安似有平复,缓缓睁眼。
黑暗中,清亮的眸子朦朦胧胧撞进深沉的爱意里。
窦章辞连噩梦都未来得及想起,便被他的眼吸住,拉进旋涡。
她尚幼小的心脏被冲击到,还未灵醒的脑子迷迷糊糊想,他为什么要这样看她?
像看失而复得的挚爱。
太子殿下才九岁,到她死时,他二十六岁,从未爱过任何人。
甚至除了与他一母同胞的福荣公主,太子殿下从未对哪个女子有过好脸色。
那,眼下是得了什么她不知道的新病?
她疑惑间,崔诩开口:“做噩梦了?”
久未开口的嗓子有些沙哑,温柔地往心里钻。
窦章辞敛目点头。
她梦见了上辈子抄家的情形。
那时父亲和叔伯皆被斩于闹市,女眷和未成年的幼子被判流放三千里,永世不得回京。
窦家女眷中仅她一个未出嫁的姑娘,自幼姿容出众,十一岁已有不少人家等着求娶。
大将军看中的女婿陈靖之,便是等着娶她的人之一。
陈氏与窦氏同为士子楷模,同具文人傲骨,不肯与大将军同流合污,拒了大将军两回,大将军颜面扫地。迁怒于窦家。
一朝窦家败落,大将军便徇私报复,一手遮天的判她没入教坊司为官妓。
如果不是在朝文官拼死抵抗,他恨不得将窦氏老老小小所有女眷皆充入教坊司,以满足他羞辱窦氏一门的心理。
最终只牺牲了她,已是很好的结局。
十一岁的她被教坊司接走那日,母亲哭得晕厥过去。
她想回头扶一扶,帮母亲擦擦泪珠,因被押着,只能往前走。
慈顺街不长,那日却像没有尽头。
她只记得,她是窦家的女儿,无论如何也不能在阴谋诡计中跪地求饶。
是以她昂首从两侧百姓指点议论中走过。
满耳皆是昔日名满京城的天之骄女,往后也不过是个人尽可夫的下贱货色。
瞧,这就是败者的下场。
她神奇的没有哭。
天上乌云密布,她心知乌云蔽日不过一时。
只要活着,总有守得云开见月明那日。
只是阿娘,最疼她的阿娘。
也罢,这一别她们远去三千里,就当窦家再没这个女儿。
可她心里痛。
此刻也是痛的,她咬着唇,小胖手倔强的抹过眼睛,满手潮湿。
崔诩掂起袖子,轻柔擦拭她的脸颊。
“想阿娘了?”
窦章辞又点点头。
崔诩拇指揉了揉她软嫩的小脸,一本正经说:“阿辞乖,不哭,明日孤陪你回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