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Chapter04照面(中)
堇昔默叹口气,123——第三下发力击球,主球迅速旋转击落四号球“啪”的一声落袋。她私下掌握了些力度,同时也击出一个漂亮的中力上旋分离角,使下一杆球的优势立即呈现在桌面上。五号球正在中台一侧的洞口外部并不靠边,而主球落点在另一侧,却是中台的洞口外正中。
瞬时周围呼声不断。
堇昔皱了下眉,沿着球台换了位置,面对有些靠边的主球,无法再架下手。她移开刚才放下的巧粉,用手擦擦球洞面,掌心居然有些湿润。
揉擦左手后放准球杆,堇昔用左手拇指与中指顶住杆子,把食指扣住压紧,右手小臂和手腕同时放松下垂,将杆头送到距主球最近处停顿一下,再瞄好击点及目标球点,回拉球杆后接着迅速轻轻一送出,“啪”的一声,又一个漂亮落球,击球的动作定了两秒。
后面的这一些球大都被堇昔击成了角度球,毫无悬念,她很好地处理落球点和力度,等到最后一个九号球都落洞后,在周围看热闹的都拍起手来。
一杆制胜!也不错。堇昔看向郑斯颖,戏弄般地眨了眨眼,然后走到球台边的正中央,横握球杆。“剩一局决胜,公平起见,刚才这位先生喝了多少,我补上。”说着,堇昔走到酒桌前拿起酒瓶,把差不多见底的白酒也省了酒杯,一饮而尽。不多不多,不到小两杯的量。
会场一下惊呼四起——
嘬到最后一口,几滴酒沿着嘴角流到堇昔下巴尖上,她有那么一瞬后悔这么做了。容先生可能也没想着堇昔会来这招,看得他愣是竖起拇指“够劲”!其实他想说的是——真他妈的是个爷们儿!
郑斯颖疲累的醉态下细眉紧锁,一双犀利的眼眸,短发在侧脸的暗影尤显孤冷。在旁的一些人眼里,打量的味更重了,如一直在座位上观战的庄铎。
容先生自饮两杯之后要求暂停,稍作休息。周围有些人散开来,低声笑语,无人上来和这四位玩家哪怕是那容姓男人搭讪。钢琴师换了一首轻快的奏乐。堇昔在球杆架旁慢走一个圈也回到座位,用俱乐部特供的海绵擦拭刚才用的球杆,她发现那容姓男人一直用自己的杆子,没换过。
酒意难得一次没那么快上泛,堇昔现在正喝着温水,郑斯颖一个手劲掐过来,掐红她的左手臂。堇昔咽下满满一口水,低声惊呼,“你不要每次都冷不丁地吓我好不了。今晚就推了我两回,现在又掐我,找死快点说。”
“看你醉了没有啊,疼吗?”
“小人,不跟你计较。”
“喝那么多水,等下跑洗手间。”
“出汗了。”
“大冷天的居然还冒汗。”郑斯颖眨着迷醉的双眸戏谑,“紧张了?”
“尽说废话。”堇昔撇嘴,有些愤愤。她承认,刚才那局是自己险胜,如果处在和对方相同的境况,也喝了那么多杯酒,确实难以扳回一局。接下来的第三局,还真说不准,就看谁有耐性,打得谨慎。
几分钟后,堇昔拍拍郑斯颖的肩膀,站起身来走到中场,示意一边的裁判可以开始比赛了。
“击球,抛硬币。”
“击球。”“击球。”
裁判把一枚十块钱的港币别回口袋,堇昔和容姓先生循例检查球杆,均无问题,随后二人在裁判的示意下准备推杆。不经意间,堇昔寻着身旁的一道目光,回视那个临时充当裁判的男人两秒钟。
回过神,堇昔刚要出杆,一个西服正装的女人穿过人群直接走到容先生身边。堇昔识趣走开一些。听完汇报,容先生立刻放下球杆,看向一旁的堇昔,仍是吩咐人备车。
“郑律师,球赛终止,我有事先走。抱歉。”
郑斯颖站了起来,有神的眼眸露出细微的精光,紧盯着容先生。
“通常,审判长宣布休庭有两种可能,一,宣布休庭并告知当事人复庭的时间;二,告知宣判的时间或交待宣判时间另行通知。你这是属于哪一种?”
霎时,全场焦点从郑斯颖回到容先生身上。堇昔也把手中的开球杆靠在台边,准备去洗个手。
“我的位置,阿亦顶上。球赛最终结果对我的决定有绝对影响。”容先生说完不等回答,只带上那个西装女人就离场了。
这时周围的人有些躁动,正窃窃私语。庄铎目送容先生,然后从座位上起身走到裁判身边,低声说了句什么话。闻言,寒亦宇不作回复,让身后的侍从把教练员老许叫来。
“两位不想中止比赛的话,打满一个赛局。”寒亦宇脱掉白色手袜,轻巧地活动着手指,“要么继续,要么结束,你们选。”
“胜制。”
“九局五胜制。”
郑斯颖好不容易才说:“继续,还剩七局,抢四。”
全场欢呼了!
堇昔暗自唏嘘,万然没想到会有这个转变,她当然了解斯颖的难处,但愿她的好不容易骗得了其他人。有时候,太骄傲不是件好事。她返身回去拿开球杆,问寒亦宇。
“休息时间加长十分钟。小要求,可以吗?”
“请便。”寒亦宇优雅抬了抬手,便吩咐人去取他的球杆,又让酒保置换一桌鸡尾酒。
撤下五粮液,寒亦宇特地示意过各赛手,均无异议。堇昔目测,常规烈性鸡尾酒,但相较于之前的五粮液,还是有些差别的。
堇昔挨着郑斯颖的椅边站立,交叠着双手也不知看向何处。貌似换了一首钢琴曲。
“以前周全也很鸡贼,玩这样的游戏,我从没赢过。有一次我还喝醉了,周全把我抗回家,哎,被席老太撞个正着,给了他两记耳光,可他发神经似的晃着我一起傻笑。”堇昔断断续续地说着,声音小到没第三个人听到,“看你醉的,待会儿,我抗你回去。”
郑斯颖忽然拦腰抱抱堇昔,“连名带姓说你爸,你奶,可不好哦,要改。”
“说正经的,那裁判什么来头?”
十分钟后,球台周围又被围得水泄不通,还有些俏佳人连连吹口哨。
堇昔和寒亦宇俩人各持一球,在发球线后同时向对面台边击球。堇昔使的力道有些大,球反弹回来触碰底台边又弹了出去,本以为会弹出去很远,看清楚后相比对方一个软力击球反弹回滚刚越发球线还要靠近底台边一些。
稍作调整,就几秒钟内的事。堇昔开球。开球第一杆十分关键,冲杆若是把握得好,或许就能把落袋的球个数提高,继续击球;或许还能一杆清台,断绝给予对方赛手任何回击的机会;或许更甚,九号球直接进袋,thegameisover。
堇昔先观察好一号球和与它相邻两球的位置关系,然后回到底边,把主球放到开球线后左侧,裙摆轻飘,主球受力击中一号球,菱形球团强烈散开。完好开局!鹅黄色的一号球落袋,主球在其他无规则落点的彩球中居中位置。等裁判撤下定位的三角纸带,大致可以看到,四号,六号球呈一线在主球的左上侧,且两球相距不远;五号,八号球在主球右下侧,八号球近库角,两球同时与主球呈现三足鼎立之势;三号,七号球则在右下侧;而蓝色的二号球落在开球区,土黄色的九号球在主球这一边的底库。
一开赛,交战选手就暗自进行着防守战,尝试着打,保守地打。周一杆出招,将白球隐藏到二号球的后边挡住了常规的击打路线。寒一库解球成功,一个强烈偏右加塞,白球旋转中蓝色球险些打厚了,在右边中袋洞口磕了两下落网。
随后,双方陷入了僵局。彼方一杆出色防守,落球后没有选择继续进攻;此方连攻带防,推进一球却无法成功过渡到下一球,只好退守防御。在行家看来,俩人劲头打得吃紧,连续交战出高水准的防守策略和解球技巧,但在局外人看来显得磨蹭,不利落。
在台的上方区,他打了一个长球,四号球撞开了八号球,自己落袋。现在,是在下方的一个角区,五号球,九号球,主球呈三角形式,九号球靠带,主球近袋口。
悬念不多,第三局,第五局被对方拿下,第四,第六局她拿下。第七局比到中场,堇昔坐在椅子上用温的湿手巾擦拭手指,掌心,也试图平复因酒精兴奋而快速跳动的心脏,双眼紧观球桌上的局势。又平局了,如果她能凭借多一点毅力,多一点运气,多一点酒量,或许,她能先拿下两局。
其实她也没有胜算。
可是,等等!现在这个局势,类似第三局的后来局势!
刚才冒险,致使她的失误让对方拿到一个自由球。现在,如果换她来设计这一杆,也许只能保守地选择防御,或者是冒险反切,把五号球击落到另一角的洞口,但总是冒险的,倘若不进球,而且主球的行进相对与九号球的位置极其微妙,万一角度精确合适,那么九号球就有危险,那么这盘球就以九号球意外进袋提前结束。
险,危险,极险。
把热手巾放回托盘,堇昔抬头定睛注视着球桌上方悬挂的四头红色琉璃盏,好在有灯罩稍微挡住了光线。脑子里快速掠过几条进球线路与防御的打法,当然和她在第三局设计的打法不尽相同。回神再看,那人一杆毕,一个十字回球,橙色的五号球与黑色的八号球连成一线,主球滚到了开球区内,靠库有缝隙!堇昔顿时的反应就是,他的打法也改变了!同时,也完全不合她所想到的任何一种路线打法。可是为什么,他为什么击出这么一个诡异的球?
球的局势又回到了上方。有人说,这一招奇妙,也有人疑惑。堇昔自问,她也不知道,得再看。
喝下一杯酒,麻木了的舌头几乎尝不出任何酒味,又因为鼻塞只闻到隐约的酒气。堇昔忽而听到钢琴声,忽而又听不到。她想找音乐传来的方向,可是都被人挡住视线;又没有声音了,只从不明的方向传来些许细微的絮语。
这时的台面上,主球与目标球有其他花色的球挡住,进攻是必须的,而最干脆的解法就是——扎杆跳球。寒亦宇异样的打法也在逼堇昔再次选择,她终于明白——实力较量!不论技法还是心理战!
堇昔拖着球杆围着球台走了一圈。
在目标球周围近距离有其他花色球相互牵制影响着尔后的主球行进线路,或多或少的几率,这问题倒是不大,关键是对主球的力度控制,必须考虑到跳球后给对手留下怎样的回击机会。
怎样才能击出完美的一杆…堇昔走到球杆架抽出跳球杆顺手擦了几下杆身,再用巧克摩擦皮头,回到台边又左右走动观察。
时间过了大概半分钟。架手,架杆,揉杆。正视线的焦点随眼皮有节奏地上抬下移而快速来回瞄准,运行的右手随时做细微的调整,为的是更精确地出杆。
堇昔在心里默念倒数…下杆!白球跳起,上越过黑色球,落中橙色球往左偏跳滚两下撞库弹到一边。瞬间的慢镜头,大家都屏息凝视。
啊呀!台上的运气球!!
橙色的五号球被白球撞中后翻滚移动到对边又再反弹回来撞击黑色的八号球,两球接触受力分叉滚开,八号球落袋!
完美的进攻,绝对的运气!
掌声来了——如果这球连接得不好,或者力度稍有不够,黑球不落,将会失去继续推杆的机会,进攻也会断下来,形势就很危急了。
堇昔轻咬嘴唇,忽略地看了寒亦宇一眼,他正看着她,神色若有所思。堇昔摸了摸腮帮子,心里有点不踏实,这种感觉在看到寒亦宇的眼睛时尤为强烈。算了!堇昔转移视线不做多想,换了球杆,咽了几下口水,准备下一次进攻。
在只剩下五号,六号,七号与九号球的时候,堇昔把白色主球击出撞到底库反弹,五号球被撞离了库角的球洞,而没有得到很彻底的隐藏,滚到有九号球的这一方。完了才感到十分郁闷,这线路也太——是瞄位失误,眼花了?她本是要进攻的,来个顺切的打法,把库角的五号球侧擦击落,好继续这一杆球。却在下手前突然改变了主意,转为防守。
不妙,偏离了算计!
可是,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