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万事万物终问心
问心殿外花子妍和王左丘二人一直未曾离开。
等候期间,王左丘说笑不停,虽然花子妍大多时候垂目颔首,沉默以对,王左丘却甘之若饴,偶尔逗得这位百花仙子轻笑一声,便应了那句“红颜一笑百花失色”。
江河二人来到问心殿外,两位长辈便停下说笑,迎了过来。
两对师徒简单聊过问心殿的情况之后,便一起回宗门去了。
一路上,江暮雪沉默居多,河晚风有时候说两句,其回答也是寥寥几字。
河晚风心中很不是滋味,却不知缘由,只隐隐觉得身旁的师妹最近似乎变了许多。
江暮雪自己也不知缘由,最近心中总是隐隐感到怅然若失,并且隐隐想要逃避自己与河晚风的事。
“师妹。”河晚风终于忍受不住,语气凝重了一些。
江暮雪应了一声,也只是应了一声,便沉默了。
河晚风犹豫片刻,终于还是开了口。
“师妹最近对我,似乎疏远了一些?”
问题突然,始料未及。
江暮雪“啊”了一声,连忙矢口否认,心底却仔细问自己,是否真的有疏远?
似乎真的有。
江暮雪隐隐猜到师兄接下来会说什么,果然……
“那师妹近些日子,是否厌了我?若是如此,还请师妹不要自己闷在心里。”
这个问题有些回答不上。
思忖片刻之后,江暮雪轻叹一口气,停了下来,一脸认真的回道:“师兄,我也不知道最近怎么了,只是与你身在一起的时候,总会想到要面对今后你我二人感情的事,然后……就觉得有些压力,想要逃开。”
“师兄,我也不知为何?以前觉得,自己挺喜欢跟你在一起的,你为人随和,谦逊,还处处照顾着我,可是自从上次知道了你师父前来的目的,知道了你本身的意思之后,我反而犹豫了……”
“对不起……师兄,我也不明白,自己这是怎么了?”
江暮雪一口气说了许多。
河晚风一颗心逐渐冰凉,他明白了。
师妹对自己,并无男女之情。
可笑自己还一直在等,其实早就应该明白了,早就应该在历练大比后,在师妹给自己留下的信中明白,这种事,师妹不明白,难道自己还不明白?
只是自己心存侥幸,不愿相信罢了。
问心殿中的幻境,终于还是成了事实。
想到眼前的女子以后与别人出双入对,河晚风心如刀割。
江暮雪面对河晚风的沉默,心中忐忑,却有种释然,有些轻松。
河晚风面色如常,轻声说道:“既然如此,师妹早就应该说了,憋在心里,多难受啊。”
江暮雪心中终究还是愧疚居多,真情被辜负,无意中做了那个负心之人。
说出那一席话之前,江暮雪自己其实还不完全确定,但说出来之后的轻松解脱,让自己明白,自己的心,便是如此。
自己对师兄,并无男女的心动。
想到这里,却又不自觉的,想到那幻境中的少年。
“对不起,师兄。”
江暮雪诚恳道歉。
河晚风伸出双手,扶住了江暮雪的香肩。
触手温热柔软,却让河晚风的心刺痛。
江暮雪没有躲,双眼坦然的看向河晚风。
河晚风的微笑依然温柔。
“没什么对不起,师兄都明白,其实,咱们做一对兄妹,做朋友,更好。”
话骗得了别人,却骗不了自己的心。
骗人,总是要付出代价的。
这代价便是河晚风那不为人道的心痛。
落在后面的花王二人见前方两位弟子停了下来,便也远远的停下。
不光要给年轻人时间,还要给年轻人空间。
这是二人一致的想法。
当看见河晚风将双手放在江暮雪双肩上,江暮雪抬头直直看向河晚风的时候,花子妍和王左丘二人相视一笑。
这事,成了!
长辈们的想法,年轻人可能知道,却难说懂字。
但年轻人的想法,长辈们不容易知道,更别提懂。
当然除非两人中,一个愿诉说,一个愿静下心来,摒弃自己的立场,仔细聆听。
“子妍啊……”
王左丘贼心不死,一只手悄悄扶上了花子妍的香肩。
花子妍哪能不知,只故作不知,心中却有些酸楚,口中冷声说道:“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王左丘乐了,调笑道:“子妍,你看这个屁从你口中说出来,都是香的。”
花子妍脸微微一红,顿时香肩一耸,甩开了王左丘的手。
王左丘暗叫可惜,连忙岔开话题说道:“能看到两位弟子如此,总归是有情人终成眷属,总算是没什么遗憾了,唉……可惜。”
花子妍哪能不知那“可惜”二字背后藏了什么话,余光中看了一眼身旁的男子。
满头银发,笑着的眼角处已爬了好几条皱纹,额头处暗藏了几条皱纹,似有什么解不开的心结。
当初那意气风发的年轻男子,如今也变得如此模样了。
感叹于此,心中酸楚更甚。
若是当初两位师父没有恩怨纠葛,自己与他二人,是否便做了神仙眷侣?
一旁王左丘并不知此时花子妍心中所想,轻轻一拉衣袖,低声说道:“走了。”
只见前方两位弟子又重新启程,二人连忙跟上。
王左丘师徒先将花子妍、江暮雪二人送到了百花谷,随后才赶回自己的宗门。
回到住处,花子妍觉得还是有必要,亲耳听听弟子的想法,于是便叫上江暮雪,一起进了屋。
“暮雪,你如实告诉为师,你与晚风的事,你当如何抉择?”
该来的总会来,江暮雪将今日与师兄的事,一一说了个明白。
花子妍心底轻叹,原来是空欢喜一场,终究还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又见弟子一脸不安的神情,便开口安慰道:“你自己能想清楚便好,为师不会勉强于你,至于外人,为师更不会让你受委屈。”
江暮雪心中如释重负,见师父一脸怜惜的看着自己,便索性一副小儿女姿态,撒起了娇来。
师徒两说笑了许久,花子妍又问起江暮雪问心殿内的详细经历,江暮雪将三段幻境如实道来,只是隐去了自己与那少年的销魂一夜。
花子妍面容平静,只笑道:“这问心殿的幻境,不过是考验人的内心,内心不够强大的人,便容易迷失了心智,至于具体的考验内容,却当不得真。”
江暮雪微微点头,心中却总有些不安。
犹豫片刻后,终于下定决心说道:“师父。”
“嗯?”
“第二次幻境,那少年……”
花子妍心中一惊,脸上却不动声色,一副无所谓的模样说道:“这问心问心,便是利用人的七情六欲制造无端幻境,与人自身经历种种并无多大关系,你不用想太多,反误了自己。”
江暮雪点了点头,却又继续说道:“第三次幻境,弟子当时,还有现在,心中一直抱有一个想法,总是感到不安。”
花子妍面露微笑,轻抚着江暮雪头顶青丝,“说来听听。”
“弟子当时想,谁也别妄想拿身边人,来威胁我的抉择,威胁我的将来……哪怕玉碎,不为瓦全。”
花子妍神情一顿,随即笑着安慰道:“本该如此,若是违了心,如何在修仙途上走得更远?”
“可是,弟子却觉得不应该不顾他人性命……”
花子妍明白自己弟子的意思。
“暮雪,旁人性命固然重要,但若是你违心屈就,便是他们所想要的结果吗?”
江暮雪终究还是无法完全放下,抬头问道:“若是师父你呢?”
花子妍一时语塞,心中也问自己,若是自己呢?
恐怕很难做到如自己所说吧。
花子妍摇了摇头道:“师父也不知会如何抉择,恐怕就算到了那一刻,也甚是犹豫,甚至做出的决定,也不是自己愿意的。”
“世间太多事,哪能事事权衡?若真如此,人生还有何意义?”
“若权衡过当,怕便是什么都不用做了,即使做了,恐怕那样做的选择,都是冥冥之中给安排的。”
“暮雪,相信你自己内心深处的抉择,不要做过多权衡,那只会让你患得患失,难以抉择,最后失去自我,被他人左右。”
“弟子不明白。”
“以后你会慢慢明白的,若是在那第三段幻境中,你依了云成所言,我们三人便真能自由?而你,恐怕今后更是处处受制于人,终会失了自我,成为任人支配的木偶罢了,如此的话,活着也是具空壳罢了,你是只想活着?还是想活出自己?”
江暮雪心中一震,隐隐抓住了重点。
自己是只想活着?还是想活出自己?
心中的答案慢慢明了。
当然要活出自己,不为外事外物左右,哪怕前路艰辛,痛苦万分,至于苟活,那便不痛苦了?
心念于此,顿时释然。
江暮雪回去以后,花子妍却心中有些不安。
当日自己将这位弟子的情根中,关于那少年的记忆和感情一起封印,如今看来,也不知道会不会有影响?
万事万物,因果纠缠。
江暮雪与那少年,年少时的情感是因,也是果。
因果纠缠下,人便有言不清道不明的变化,这些变化是果,却同样是如今性情变化的因,亦或已成为了如今其情感抉择的因。
毕竟因果之间,牵一发而动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