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一回 寻羬羊三壮士勇闯玉镜湖 觅芳踪徐致澄初探落日峰
徐硕觅药心切,打那杨阿嫂离开之后,对地势稍作了解,便请归之蓝备了登山器具以及干粮,便携了战奴出发。那归之蓝怕他二人对山路不熟,走了弯路,还特地遣了自家的家奴归石同行。这归石传是钱来寨的活地图,对这钱来山山路熟知,即便是夜里,在这山中走上数个来回,亦不成问题。
早就听闻钱来寨乡亲说这钱来山十五座山峰,一座比一座高,一座比一座陡峭。落日峰顾名思义,能见落日,乃钱来山最西面一座山峰,奇峰峻岭,云舒霞卷。这落日峰虽不是钱来山最高一座山峰,却以险要闻名。钱来山中山松、洗石尤以落日峰为最,而这羬羊最后出没的位置也是在这落日峰。
云涛万顷落日峰,翠石苍松千万重。
山阴旧路知何在?玉镜何处觅芳踪。
徐硕吟罢,心内感慨万千,只待赶紧寻得这所谓的“漂亮姐姐”,能有羬羊踪迹,救得北笙性命。
那战奴听得徐硕吟诵,虽是粗人,也知是救自家大小姐心切,当下便明白这徐硕对大小姐的心意绝非寻常感情可比,又见徐硕器宇轩昂,一面为大小姐高兴,另一面又想到这徐硕乃大宋将领,终是我大夏的对头,他朝一日与大小姐两相对立,这也未可知。想着想着,竟是心内五味杂陈。
正自己琢磨间,忽闻徐硕言,“战奴,致澄有一疑问。”
“将军请讲。”
“那日在镇戎军,北笙受伤后,你迅速在她嘴里塞了一颗药丸……”
“哦,那是我天都王府的灵药紫金丸,有快速凝血去淤之功效。”
“可否给致澄一看?”
那战奴从怀中拿出一个绛红色小瓶递于徐硕道:“你运气好,还剩一粒。”
徐硕笑笑,从瓶子中倒出那紫金丸,但见一粒弹珠大小的药丸,其色红中带紫,其间夹杂着些许金色粉末。
“战奴,你看看这枚药丸,与你此前用的紫金丸可有区别?”
“将军,您怀疑这药丸?”
“华郎中告知致澄,这三星在天之毒乃内服才有效,而且是在剑伤之后服下的,我估摸着,在北笙受伤之后,服下的也只有这颗药丸。”
战奴脸色大变,从徐硕手中拿了药丸,对着阳光细看,复又在掌中来回查验,却看不出个所以然。
“有的药光看外部,哪里能看得分明?若是有心下毒,岂是一下子就能看出来的。”在一旁的归石虽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却是听得清清楚楚,忍不住插口道。
“那归大哥有何见教?”
“归石是粗人,久居山中,倒是有些土法子。听得山中老人说过,但凡这毒素,不论其功效如何,毒性大小,只要沾染一物,便会迅速渗入内部。不若将这药丸凿开一探究竟。”
战奴与徐硕一个对视,叹曰“只得如此了。”当下便找了山中大石,将那药丸凿开,但见灰白色的一团粉末散了出来。
战奴颜色大变!徐硕观其言行便知有异,“战奴,怎么了?”
“将军,这紫金丸,名曰紫金,便是从里到外都是一色,现如今这内里竟然呈灰白色,还变成粉末状,委实有些吓人!”
徐硕点头,顺势从战奴手中拿过那绛红瓶子,摇了摇,将瓶口朝下倒了倒,数点金粉落了出来。
“紫金丸的金粉会掉吗?”
战奴摇摇头,“从未听说过。”
“很明显这瓶子里被人下了药。”归石闷闷地说,“应该就是你们说的那什么在天。”
“三星在天!”徐硕与战奴异口同声。
“是了,我虽未见过这三星在天,但是听野利将军说过,大夏国三大奇毒,雪蘸丹砂和譬如朝露都无形无色无味,就这三星在天最奇,金色粉末状,溶于水,需内服其毒才见效。”
“金色粉末,倒是最适合放在这紫金丸瓶子里,你倒出来,即便看到了金粉,也会以为是紫金丸本身的金粉,不会多加怀疑。”
战奴当即懊恼,“竟是我害了我家大小姐。”
“怎可如此说呢,我倒是奇怪这下毒之人如何能在你这贴身小瓶里放进三星在天这等奇毒的,听你所言,即便在你们大夏国,这三星在天也不是什么人都能有的。”
战奴点点头,“在下委实想不出个头绪。”
“想不出个头绪就先别想,将军且当心,前面就是月来坡,是落日峰最险要的一段,过了月来坡便有一段峡谷,顺着峡谷往下走,便是玉镜谷了。”归之蓝果然没有找错人,这归石人不但利索,且是个心细如尘,又心如明镜的人,三言两语便解了战奴心内的结。
徐硕当下一笑,“归大哥说的是,当务之急不是讨论谁下毒,而是找解药。”言罢与那战奴对视,暂时都搁下心内疑虑,与归石一道,往那月来坡前进。
虽名曰“坡”,却是一处由各类奇松组成的一处大森林,道路陡峭逼仄。叫什么月来坡啊,分明就是月来“道”。这么窄的路,恐怕也真的只有月光能够通行吧。
“你说,那漂亮姐姐就没有可能住在这附近吗?”战奴嘟哝着。
“这如何居住呢?”归石疑惑道。
“月中仙子,月光能照此道,仙子便能在此居住。”
“想不到战奴还有几分细腻遐想,不似外表这般粗犷。”徐硕不禁莞尔。
“咱铁汉就不能有几分柔情了么?”
钱来山果然是传奇之山,地势谈不上险要,却别有一番奇峻。而这落日峰则如钱来山的犄角,独独耸立。而月来坡便如落日峰的鼻子,玉镜谷如落日峰的眼。
要从月来坡往玉镜谷走,必得经过一处玉镜湖,按照归石的说法,这湖景色虽美,但有些奇特,数年来,没有人能过得了这一片湖泊。
玉镜湖的湖水真清真静,平如一面镜子。岸边数只小船,像是早有人料到他们要去玉镜谷一般。
险境往往都出自这一片宁静。三人都不敢轻举妄动。
“这里怎地会有几只小船?”
“一直都有,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去玉镜谷的人都没有回来。”归石沉吟道,声音有些梦幻。
徐硕道:“没有回来未必是丧命了,也有可能玉镜谷有什么好处,让这些人都不愿意走了呢。”
“那个月中仙女太有吸引力了吧。”战奴嘟哝着,徐硕和归石都忍不住笑了。
归石深谙水性,也懂船技,便壮着胆子解开一艘小船的缆绳,徐硕与战奴身经百战之身,自然不惧怕这小船的玄机。于是三人都坦坦然上船开路,这玉镜湖不算大,是山中地形下沉自然形成的一处湖泊,奇特的是,在湖的中央,有一处屹立的奇形山石,如一汲水的象鼻。山石上长了矮松,青葱翠绿,倒是别有一番景致。
怪就怪在这象鼻周围的水要比别处的颜色更深,这湖面如镜,镜面乃呈青色。而山石周围,水色则呈墨绿,无不透出幽深之感。归石常年居于这钱来山中,亦见过山中不少奇异之景,但这玉镜湖中的象鼻,却是第一次见。
“我小时候跟着归先生走过几次这玉镜湖,未曾见过此景啊。”
“难道这是后来才出现的?”
“我也不清楚,不过你们瞧这象鼻周围的水色,想必水深不可测。定要小心才是。”
徐硕与战奴听得归石此言,都点头称是,随着小船一点点靠近象鼻,三人愈加开始防范,不敢有丝毫懈怠。
小船甫一驶进那墨绿色区域,三人顿时感觉日光闭翳,方才还是大晴天,忽的就变了天气。非但如此,还阴风阵阵,周身鸡皮疙瘩都翻了起来。
“归石,小心。”徐硕不由地低声换了一声。那归石不知听是没有听见,依旧稳稳地划着小船往前。
随着那船渐渐驶入湖心,湖中的颜色也越来越深,三人都不约而同地感觉似乎有一股力量来自船底,要将那小船吸到水底一般。归石划船越来越吃力,渐渐地,手臂青筋凸起,面色转而通红。
“徐……徐将军,这水底是不是……有,有妖怪啊。”
徐硕皱眉道:“徐某生平从不信鬼神。待我瞧上一瞧。”说罢,怀中掏出数枚铁莲子,往水下猛的一扔,那铁莲子便是泥牛入海,瞬间没了踪迹,连一点响动都不曾有。
“这水深不可测!”战奴说罢,掏出一枚飞剑,剑柄上有锁链相连,那飞剑入水,锁链猛地被拉直,战奴连忙将锁链往回收,顿时感觉虎口发麻,这飞剑似是千钧重担。
“归石,快划!”徐硕见状,心生疑虑,这玉镜湖底怕是有什么机关。便催着归石快走,其实即便没有徐硕的言语,归石也不敢停留,手中船桨越划越快,但越快就越吃力。开始归石只道是船速加快的缘故,可这阻力越来越大,原本平静的湖面渐渐起了褶皱,玉镜湖面就像是那十七八的大姑娘的脸面,在短时间内,便成了老太太的脸,那水面褶皱是越来越多,而小船摇晃得就愈加厉害。
“将军,不好了,船在下沉!”
即便没有战奴的惊呼,徐硕亦是发现了这船在下沉。归石亦是颜色大变,“这如何是好?!”
“莫慌,这定有玄机。”徐硕双眉紧皱,盯着那墨绿色的水波似是沉思。船还在下沉,徐硕当机立断,脱了身上布衣青衫。
“将军,您这是如何?”战奴惊道。
徐硕微微一笑,“待我下水瞧瞧。”
“我也一同下水吧,我水性好。”归石放下船桨道。
“你在船上稳住阵脚,若是我没有回来,你们只有见机行事了。”徐硕言罢,除去衣裤,一个闪身便入了水。那墨绿色的湖水就像是一个怪兽的嘴巴,徐硕入了那怪兽的口,便瞬间被吞没了。
徐硕才入水时,小船摇晃异常,战奴与归石二人心内紧张,那归石仅仅握住船桨,努力稳住船身,船还在不住下沉,那水几乎与船舷持平。约莫这样僵持了一炷香的功夫,徐硕的头从水中冒起,“归石,看看船是不是已经浮了上来?”
战奴与归石这才回过神来,注意到船身,果然已经浮起不少。
徐硕自水中一个翻身,入了小船,叫归石赶紧往前,过了那墨绿之境。二人一路未敢多言,直至过了那象鼻怪石之处,战奴才壮着胆子问徐硕其中缘由。
徐硕笑道:“二位哥哥想一想这船哪里来的?”
战奴与归石都摇摇头。
“这就对了,这船不是咱们的,换言之,这船来历不明。方才那一阵晃荡,还是船身不住下沉,我寻思着,不见得是这玉镜湖的问题,也有可能问题出在船身上。我先在夹板上敲了敲,观察了一下舢板之下的缝隙,发觉这船有夹层。”
“您入水就是看这夹层?”归石问道。
徐硕点头道:“夹层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怀疑这船内有机关。这水呈深色,只能说明水很深,水草多,但是若没这船的机关配合,未必能将小船拉入水底。”
“到底有何机关?”
“待我下水,潜入船底,发现这船底是一层薄薄的铁板,我很纳闷,这铁板到底有何作用。而我卸了这层铁板,内里并无别的东西。正疑惑间,我发现这水底有几层网,这网不是普通的鱼线所制,而是细细的磁石。这便是小船不住下沉的原因。磁石能改变小船航行的方向,也能将船吸入水底,也是为何我的铁莲子入了水便悄无声息的缘由,铁莲子都被磁石制成的大网所吸附,而飞剑亦是同理,为磁石所吸,而战奴又在用力往回扯,两种力量抗衡,顿感压力巨大。”
“为何这里会有此等机关?”归石不解。
徐硕笑笑,“这可能要到了玉镜谷,寻得战奴的月中仙子才知道吧。”
“将军,你确定是月中仙子所为?”战奴听罢徐硕之言语,有些将信将疑。
“要不战奴,咱们打个赌,如何?”
“不赌。将军您精豆子似的,我觉得我怎么着都得输。”
战奴言罢,三人都哈哈大笑,小船渐渐出了那墨绿之境,玉镜湖岸亦越来越近,徐硕心下明白,刚刚的凶险只是一个开始,这羬羊并不是那么容易得的。
欲知这羬羊得是未得,如何得?且看下回分解。